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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意识”的产生源于人类对生生不息、变动不居的天地万象的认识和把握;意味着人类脱离了混沌迷茫的状态,并由此开启了对人自身感知的精神之路。因此,它与“宇宙意识”和“生命意识”紧密相联,与此相关的“历史”和“人”被统摄到现代性逻辑框架中。本文以鲁迅前期小说《呐喊》和《彷徨》、中期散文诗《野草》、后期小说《故事新编》为文本参照系,旨在挖掘其各自时间意识的文化构成和思维特质,进而探询鲁迅时间想象的走向。其意义一方面以主体思维意向的嬗变透视历史来实现,另一方面则通过主体的时间意识在历史过程中绽出和确证来获致。《呐喊》和《彷徨》贯彻了鲁迅启蒙理性的进化思维,由于外在文化空间的强大作用和自身意识的缺陷,主体纷纷逃离或停滞“现在”时间,其行为意向呈现出“非成长”的态势。相同和相异话语系统的个体对话都出现了“未完成性”现象,随着对话的时间进程中断,对话的理解和意义也就自然离场。除了批判国民思想中存在的“遗忘”根性外,鲁迅还挖掘出他们时间思维中“遗忘”和“记忆”并存的矛盾状态,即对过去既有惯常的记忆又有刻意的遗忘。“以幼为本”、“革命”、“死亡”等时间命题的建构和反思是对浅层次的时间图景的深化和提升,这一认识既联结着中国传统文化,又与西方现代民主政治思想关系密切。其思想光辉已拓展到了伦理学、社会学、生命哲学等领域。透过鲁迅对这些存在的时间图景、时间命题的批判和思考,我们能发现他自己所坚持的时间观,即采用“过去”、“将来”当前化的心理时间形式,新构了以“现在”为内核、“过去”和“将来”为参照的时间场域;以“人”的进化为启蒙目标,突出地反映了鲁迅在历史转型时期时间思维的现代性品质。与前者重点批判和反思农民和知识分子的时间意识不同的是,《野草》更关注现在时间境域下主体的存在和选择。“空无的时间”和“充实的时间”是其并存的两种时间经验,它们分别体现了由规范秩序和价值取向所衍生的两种不同的意义建构模式。“抛入的此在时间”和“断裂的梦幻时间”是其共有的两种现在的瞬时类型,时间经验在当下瞬时呈“空间化”的聚集和撒播形状。在这种当下的时间境域中,主体依靠领悟、解释、反抗等行为意向和否定的动力机制,开启了对未来时间和历史运动可能性的探索。这既让受遮蔽的存在之真敞亮,也扩充和获致了常人所不能得到的对存在意义的质询。鲁迅的“中间物”意识以“执着现在”为内核,在相对与绝对的对立统一、虚无与实有的转化生成、批判社会与解剖自我的内外因兼及的张力结构中,建构了时间“辩证性”和反抗绝望的“走”的时间品质。《故事新编》的时间形式的独特之处在于古今两个视阈被融合在了一起,它们的交互和对话关系使文本获得一种立体的横向延伸和纵向衍射的形式意义、思想内涵。通过“知觉”来感知时间,主体可以在一开放时间过程之中洞悉自己的存在空间和思维意识,为自我的时间话语的建构和时间思维的形成创造了条件。通过击碎传统历史的起源神话和拆解宏大历史叙事的方式,建构了鲁迅自己的历史观和时间话语。从某种意义来说,历史观就是一种“话语”,从历史观中我们能透析到其背后隐藏的话语系统。将历史放在“通变”的运动变化中考察,能洞悉到文化转型的“可能性”和“可行性”之间的错位。时间的“分延运动”对传统“总体性的历史”的颠覆,动摇了鲁迅“中间物”意识中的意义旨归、绝对与相对的张力结构。也建构起了具有历史唯物主义的历史话语和时间意识。由此,我们可以看出鲁迅时间意识的嬗变轨迹:由早期的批判静态时间的进化意识,到中期的关注主体存在的中间意识,再到后期的实践古今融通的历史意识。而在这种嬗变过程中,“中间物”经历了从作为时间主义的“中间物”到作为空间主义的“中间物”,再到作为历史推演的“中间物”的嬗变过程。“进化论”则经历了从关注“人”的启蒙的进化论到关注“人”存在的进化论,再到关注历史文化实践的进化论的流变历程。而“执着现在”和“时间空间化”的时间观念则是鲁迅时间思维中的“常态”。具体而言,“执着现在”主要来源于鲁迅拷问过去和未来,弃名崇实的时间思维来实现;“时间空间化”则通过“包围”和“突围”的权力对峙以及这种意向行为在空间的双向纠合、反应参照来表呈。总之,以主体的心理来体验时间和在运动中考察时间是鲁迅时间想象的重要特征。以“时间意识”的角度切入有助于扩充鲁迅主体思想内涵的广度和深度,也能将鲁迅的文学想象放置于“现代性”这一背景中来观照和思考。可以说,这种时间意识体现了鲁迅“个人时间”的发现和觉醒,突出体现了鲁迅所把握到的20世纪中国独特的现代美学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