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以来,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涌向城镇,成为城镇劳动力市场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由于农民工整体的人力资本水平较低,加之户籍歧视的影响,农民工群体的工作稳定性较差,劳动报酬水平较低,存在较为严重的城乡收入差距。因此,如何提高农民工群体的就业稳定性和劳动报酬水平,保障农民工群体的合法权益一直是劳动经济学关注的重要问题之一。2007年6月29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通过了《中国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要求用工企业与劳动者在建立劳动关系时应当签订劳动合同。《劳动合同法》的实施加强了对企业的监管,尤其对农民工群体提供了法律保障。那么,劳动合同的签订是否会对农民工的劳动报酬产生影响?影响程度有多大?本文首先系统地介绍劳动合同理论、工资差异理论,其次梳理欧洲国家和中国劳动合同对劳动者收入影响的经验研究方法和研究结果,最后应用微观经济计量方法,对中国劳动合同签订的影响因素以及劳动合同对农民工劳动报酬的影响问题进行系统深入地分析。补偿性工资差异理论认为,在完全竞争的劳动力市场条件下劳动者的效用水平是由劳动报酬水平和与工作相关的非货币特征共同决定的。因此,由于工作岗位特征差异的存在,获得相同效用水平的工作岗位支付的劳动报酬水平可能是不同的。签订劳动合同的工作岗位具有稳定性好、失业风险较低的特征,因此劳动报酬水平相对较低。相反,未签订劳动合同的工作岗位的劳动报酬水平较高。人力资本投资理论认为,劳动者自身的人力资本特征差异会导致劳动报酬差异,专用人力资本投资理论认为劳动合同签订会影响专用人力资本投资决策,进而影响签订和未签订劳动合同劳动者的劳动报酬水平;劳动力市场分割理论则认为签订劳动合同农民工相当于“内部人”,未签订劳动合同农民工相当于“外部人”,由于雇佣成本和解雇成本的存在,“内部人”具有劳动报酬优势,可以获得较“外部人”更高的劳动报酬水平;试用期理论认为固定期限(短期)劳动合同可以延长试用期,在劳动力市场存在信息不对称,用工单位不能识别农民工劳动生产率的情况下,用工单位可以签订固定期限(短期)劳动合同以延长试用期,并支付较低的劳动报酬,在满足生产率要求留用(签订长期劳动合同)之后支付较高劳动报酬。自《劳动合同法》实施以来,学术界对该法的利弊进行了广泛的讨论,但是绝大多数是从立法和适用性等法律层面进行研究,鲜有学者对其劳动报酬效应进行系统的分析。由于中国的劳动力市场发育并不成熟,在劳动合同签订方面也与西方发达国家存在明显的差别。因此,根据中国实际,考察劳动合同签订可能对农民工劳动报酬水平产生的影响,并提出合理的政策建议,为中国劳动力市场制度的制定和修正提供依据。首先,基于双重样本选择偏差修正模型及相应工资差异分解方法,依据2013年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中的八城市融合专项调查数据,分析签订劳动合同和未签订劳动合同农民工之间的劳动报酬差异。研究结果表明,农民工就业选择和劳动合同选择存在明显的相关性,劳动合同签订能够促进农民工的就业。签订劳动合同农民工的劳动报酬水平明显高于未签订劳动合同农民工的劳动报酬水平,是否签订劳动合同是造成两类农民工劳动报酬差异的主要原因。签订劳动合同将导致男性农民工和女性农民工的劳动报酬水平分别提升15%和31%。因此,提升劳动合同签订率可以显著提高农民工就业率和劳动报酬水平。其次,基于倾向分匹配的系统性样本选择方法对样本进行筛选,应用Horvitz-Thompson估计量,依据2007年中国家庭收入调查中的外来务工人员调查数据,度量长期劳动合同和短期劳动合同对农民工劳动报酬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签订长期劳动合同将导致女性农民工和男性农民工的劳动报酬水平分别提高20.29%和11.76%,签订短期劳动合同将导致女性农民工和男性农民工的劳动报酬水平分别提高10.86%和5.48%。劳动合同对农民工劳动报酬水平提高的积极影响,一方面缘于劳动合同有助于农民工工资水平的提升,另一方面缘于劳动合同有助于农民工社会保障享有率的显著提高。再次,基于劳动合同的无条件分位数处理效应的参数模型和非参数模型,并依据2014年中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中的八城市融合专项调查数据,分析劳动合同签订对农民工劳动报酬分布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从劳动报酬的10分位数到80分位数,劳动合同对农民工的劳动报酬增长均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劳动合同签订导致农民工小时劳动报酬对数平均提高5.19%。随着劳动报酬分位数的上升,劳动合同签订对农民工劳动报酬增长的促进作用逐渐下降。在10分位数处,签订劳动合同导致农民工小时劳动报酬对数提高10.64%;在80分位数处,签订劳动合同导致农民工小时劳动报酬对数仅提高4.91%。对于高收入群体(90分位点及以上的农民工群体)而言,劳动合同签订对劳动报酬的影响并不显著。因此,政府部门监督用工单位贯彻执行《劳动合同法》,提高劳动合同的签订率,将不仅有助于农民工劳动报酬水平的显著提升,而且有助于农民工内部劳动报酬差距的显著缩小。第四,基于2013年和2014年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中的八城市融合专项融合数据,应用劳动合同选择的多层Logit回归模型,分析市场化对农民工劳动合同签订的影响;应用劳动报酬方程的多层线性回归模型,分析劳动合同和市场化对农民工劳动报酬的影响;进而估算市场化通过劳动合同对农民工劳动报酬的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研究结果表明,地区市场化指数每提高一个单位,男性农民工和女性农民工签订劳动合同的发生比将分别提高38.98%和37.05%;男性农民工和女性农民工签订劳动合同将导致其劳动报酬分别提升14.55%和17.83%;地区市场化指数每提高一个单位,男性农民工和女性农民工的劳动报酬水平将分别提升7.18%和6.69%,其中男性农民工劳动报酬增幅的5.85%和1.33%分别源自市场化的直接效应和劳动合同签订的间接效应,女性农民工劳动报酬增幅的5.19%和1.50%分别源自市场化的直接效应和劳动合同签订的间接效应。因此,政府部门积极地推进市场化进程,督促用工单位贯彻执行《劳动合同法》,将有助于农民工劳动报酬水平的显著提升。第五,依据2013年和2014年国家卫生计划生育委员会开展的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报告中的八城市融合专项调查数据,应用多层线性回归模型以及工资差异分解方法对农民工的工资性别差异问题进行研究。研究结果表明,劳动合同签订有助于显著提高农民工的工资水平,并降低农民工的工资性别歧视;随着市场化进程的深化,农民工的工资水平不断提高,而且工资性别歧视在逐渐下降;同时,在市场化的进程中,男性农民工劳动合同的工资溢价逐渐降低,而女性农民工的劳动合同工资溢价没有显著变化,说明随着市场化改革的深入,劳动合同签订将使得工资性别歧视逐渐下降。因此,政府部门应严格监督用人单位贯彻执行《劳动合同法》,与农民工签订书面劳动合同,提高农民工的就业稳定性的同时提高农民工的工资水平,降低工资性别歧视,重塑和谐稳定的劳资关系。同时,政府部门应不断加快市场化进程,不断缓解针对女性农民工的工资歧视,是缩小工资性别差异的重要途径。最后,本文依据国家卫生计划生育委员会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应用Logit回归模型和倾向得分匹配方法,分析不同期限类型劳动合同签订的影响因素以及不同期限类型劳动合同对农民工工资和劳动报酬的影响,更进一步地,分析不同受教育程度农民工群体劳动合同的工资和劳动报酬溢价。研究结果表明,影响农民工劳动合同签订的因素主要为婚姻状况、受教育程度、接受培训状况以及所在企业的所有制类型,劳动合同签订对农民工劳动报酬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存在明显的劳动合同溢价。但是固定期限劳动合同的溢价高于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的劳动报酬溢价;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农民工,劳动合同的工资和劳动报酬溢价越高。因此,从雇佣方的角度,政府部门应该加大对私营企业及个体企业的监管力度,督促其与农民工签订劳动合同,严格贯彻《劳动合同法》,促进农民工群体稳定就业,提高农民工群体的劳动报酬水平;从受雇者的角度,政府部门应大力开展农村的教育和培训事业,促进更多农民工接受高等教育,在培训方面,加大对农民工群体的职业技能培训,促进农民工群体的劳动合同签订,更进一步的提升农民工群体的工资水平及社会保障享有率,从整体上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推进城镇化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