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莱辛的《拉奥孔》以来,小说历来被视做一种时间艺术,传统的小说叙事学理论也大都只重视对时间的研究,强调叙事结构在时间序列中的建构。1945年,约瑟夫·弗兰克针对现代小说展露出的追求空间化效果的新趋势,首次提出了“空间形式”这个概念,从空间形式的创造与接受两个方面为现代小说理论提供了一个新的理论范型,从而为现代小说的空间“转向”开了理论先河。　　 本文即以弗兰克的空间形式理论为个案,取径于小说叙事学和文化社会学理论的双重视角,力图沿着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的历史脉络,结合中外现代主义经典小说的文本,分别从现代小说中叙述者的空间视角、空间化的叙事手段、情节并置的空间叙事结构、和读者阅读的空间体验这四个方面对现代小说的空间形态问题展开具体分析和批判性考察。叙事的内部空间是本文考察的重点,可将其分成:(1)叙述者的空间；(2)叙事空间；(3)阅读空间。　　 从叙述者的空间来说,现代小说叙述者“克服时间”的愿望导致其空间视角发生了从固定到移动,从单一到多元,从主观到客观,从在席到缺席的转变,打破了传统小说单一的、连贯的、线性的时间性叙述视角,造成了重叠的、并置的、同时性的空间化视角。　　 现代小说的叙事空间可从叙事手段和叙事结构两方面来考察。现代小说为了挑战时间,转向空间,出现了几种新的叙事手段。其一,时序混乱。通过“来回切断”“插入事件”等方式,打乱线性的时间顺序,形成“迷宫”式同时性空间。其二,凝固时间。现代小说中的时间跨度渐趋缩短,甚至在知觉形式上凝缩为一个“零度”的瞬间感觉,整部作品在这个瞬间中被凝缩为一幅空间化的图画。其三,语言逻辑的空间化。现代小说语言符号能指与所指之间的任意性造成了语言的紊乱和碎片化；空间性的隐喻描述代替了时间性的换喻叙事而成为文学的主导语言形式,成为现代主义文学的主要特征。　　 现代小说采用情节并置的叙事结构,即打破情节发展的因果连贯的线性顺序,在一个固定的核心周围展览式地并列放置故事情节,造成一种同时性的空间效果。这些情节具有相似性,是一个总体性情节在不同侧面的反映。现代派绘画中各种平面和色彩互相重叠、排列、组合的空间逻辑和电影的交叉式蒙太奇、复现式蒙太奇手法对现代小说的并置结构具有很大的借鉴作用。　　 现代小说的空间化“转向”对于现代读者的阅读经验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读者主要可以通过两种方式获得阅读上的空间体验。其一,读者的自反参照。空间形式小说是由许多分散的而又相互关联的象征、意象和参照等意义单位所构成的一个艺术整体,读者必须对作品的细节保持审美距离,在重复阅读中通过反思,记住各个意象和暗示,才能在连成一体的参照系的整体领悟中同时理解每个参照的意义。其二,创造性的阅读。现代小说开放式的空间结构,目的是让读者介入文学作品,发挥主观能动性,通过创造性阅读给文本开辟一个广阔的涵义空间。　　 总之,本文试图通过在现代性语境中探讨现代小说空间形态的各种关系,并对未来小说的空间形态发展做一些展望,以证明空间维度在现代主义以来的小说中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