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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以金融危机作为选题背景,密切关注了公允价值计量与金融稳定性的内在联系。2007年次贷危机以来,公允价值计量的优劣性再次成为业界争议的焦点。美国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及其委员认为公允价值会计具有价值相关性。并且,会计只有将经济活动的内在波动性传递给市场参与者才有利于金融市场稳定(Barth et al.,2004、2006)。同时,业内对公允价值会计及其价值相关性存在大量质疑。Littleton(1953)认为市价信息瞬息万变并不必然具有会计上的重要性,Penman(2007)认为市值会计很可能降低了会计信息质量,Holthausen和Ross(2001)认为价值相关性研究很难推导有助于准则制订的建议,Schwarzman(2008)等认为公允价值会计不仅没有在金融危机到来前预示经济发展的趋势反而恶化了次贷危机。这些理论争议在业内由来已久,一直难以达成共识。在本文看来,价值相关性研究及其理论依据(以外部投资者决策有用性作为报告目标)的问题是过于强调会计的技术属性和反映职能,没有重视公允价值计量作为会计政策的经济影响,特别是没有从金融风险的角度对公允价值计量的经济后果进行理论和实证分析。有鉴于此,以金融风险作为分析视角提出了两个研究问题:(1)公允价值计量与资产价格波动有什么关联关系?(2)公允价值会计影响资产价格波动的传导机制是什么?这两个研究问题有助于深入理解公允价值计量的优劣性,可以为公允价值计量准则的修订和金融市场风险管理提供参考,是有重要理论和现实意义的。 针对这个研究问题,论文以中国财政部2006年颁布新《企业会计准则》为制度背景,以2004~2009年A股上市公司为分析样本,建立了“公允价值会计一金融脆弱性”风险分析框架,得到以下主要研究结论:(1)在同一公司基本面下,控制相关因素后,相比成本计量法,采用公允价值计量之后有显著更高的股票价格波动性;在同一市场行情下,控制相关因素后,持有以公允价值计量的金融资产的上市公司的股票价格的相对波动幅度显著高于其他上市公司;(2)在公允价值计量下,由于存在利用可供出售金融资产进行盈余管理的行为、利用金融资产获取赚钱效应的行为以及管理层对高额薪酬的追求和过度自信心理的影响,上市公司的证券投资类金融资产规模有显著增加;并且,此类金融资产规模越大,上市公司股票价格的相对波动幅度就越大;(3)就2004~2009年连续持有证券投资的上市公司来说,在公允价值计量下的盈余波动性显著大于成本计量下的盈余变动;就2007~2009年持有以公允价值计量的金融资产的上市公司来说,盈余波动性显著大于没有此类金融资产的上市公司,表明公允价值计量会导致盈余波动性显著增加;(4)就2007~2009年持有以公允价值计量的金融资产的上市公司来说,金融资产收益变动与股票价格波动的相关系数显著大于其他资产,表明盈余波动性是公允价值计量影响资产价格波动的解释因素;(5)当2007年“市场乐观”时,公允价值计量与市场流动性显著正相关,对市场流动性有强化效应;当2008~2009年“市场悲观”时,公允价值计量与市场流动性显著负相关,对市场流动性有紧缩效应;表明公允价值计量可以显著增强市场流动性变动;(6)当2007年“市场乐观”时,公允价值计量能够通过增强市场流动性过剩而导致资产价格进一步上涨;当2008~2009年“市场悲观”时,公允价值计量能够通过增强流动性紧缩而导致资产价格进一步下跌;表明市场流动性是公允价值计量影响资产价格波动的解释因素。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论文为深入理解公允价值计量的优劣性提供了新的解释和经验证据:(1)分析结果显示公允价值计量能把金融资产的内在风险传递给投资者,这在价值相关性分析框架下是“有利”的,但是在金融风险框架下却有不利于金融稳定性的影响,主要因为公允价值计量能导致更大的资产价格波动,而更大的资产价格波动在市场总量层面往往意味着金融市场的脆弱性;(2)研究结论显示公允价值计量能对金融稳定性产生间接的负面影响,一是在公允价值计量下有显著更大的盈余波动性,并且这些盈余波动性主要是受市场投机因素的影响,并没有高质量地反映公司的未来盈利能力和公司基本面,二是公允价值计量带来了更大的金融资产规模进而使金融体系的整体风险显著增加,并且这些新增的金融资产规模与盈余管理、过度自信和追求高额薪酬等负面因素显著相关,还很可能带来金融资产价格泡沫和生产性投资相对不足等潜在问题,三是公允价值计量能通过强化市场流动性变动趋势进而导致更大的资产价格波动;综合这三个方面,公允价值计量是能对金融稳定性产生间接负面影响的,这也意味着全面推行公允价值计量和偏离会计稳健性都将对金融稳定性产生不利影响;(3)公允价值计量影响资产价格波动以及金融稳定性的传导机制和微观作用机理是:在公允价值计量下,盈余波动性显著增加,金融资产规模显著增加;在微观层面,更大的盈余波动性能够导致更大的股票价格波动,更大的金融资产规模也能导致更大的股票价格波动;并且,股票价格波动越大,投资者的股票持有损益波动就越大,在“市场乐观”和“市场悲观”情绪的影响下会出现过度反应并导致市场流动性显著变动,进而在市场总量层面引致了更大的资产价格波动。 论文的主要改进和创新之处在于: (1)论文基于金融脆弱性分析视角对公允价值计量的优劣性给出了新的解释和经验证据。目前,极少有论文从金融风险角度对公允价值计量做实证研究,原因之一是主流研究认为会计只有反映职能,认为2008年金融危机不是会计的问题而是金融资产以及银行业本身的问题;然而,这个认识至少是不全面的,一是金融危机不是公允价值信息披露的责任并不等于公允价值计量这个会计制度对波动性风险没有影响,二是这个结论其实没有解释公允价值计量这个会计制度在金融风险中的角色和作用。基于现有研究的这个不足,本文通过建立“公允价值会计一金融脆弱性”风险分析框架,依据行为金融学、公司治理、会计管理活动论、会计经济后果假说等相关理论,对公允价值计量影响资产价格波动的微观作用机理和传导机制进行了深入研究。 (2)论文基于公允价值计量为理解金融脆弱性的形成机理提供了微观分析基础。金融脆弱性的重要评价指标之一“资产价格波动”,通常是以综合市场指数作为研究对象,这是有重要意义的,但这个市场总量层面的代理指标及其分析方法其实很难深入解释资产价格波动的形成机理,所以论文以上市公司个股收益的波动性和相对风险系数作为研究对象,力图从微观视角解释资产价格波动这个宏观经济问题,这在国内外研究中还比较少有。 (3)会计学的主流研究通常以“公允价值信息作”为研究对象,把“会计”假想为信息技术系统,其实没有把握“会计”的本质。会计管理活动论认为,会计是价值管理活动,会计的本质是价值管理,会计具有社会属性。有鉴于此,论文在第三章专门阐述与“公允价值计量”有关的准则和经济影响,在第四章专门对“公允价值计量”进行界定、度量和理论阐述,进而确立了“公允价值计量”这个会计处理方法作为新的研究对象,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改进。 (4)论文第七章充分考虑了盈余管理动机、管理层自信度、薪酬激励问题对上市公司金融投资行为的影响,因此能将“公允价值计量”作为会计规则在微观(上市公司的金融投资行为)和宏观(金融市场的资产价格波动)两个层面的经济影响紧密结合起来,有助于更加深入、系统地解释公允价值计量的优劣性和经济后果。 (5)国外主流研究普遍以银行业的公允价值信息披露是否有价值相关性作为研究对象,因此现有文献的分析模型和代理变量都受到价值相关性研究和银行业特性的限制,不能直接适用于本文的研究问题,而国内银行业上市公司不过20余家,并且银行业的股价波动对资本市场价格风险的影响相对有限。鉴于此,论文进行了两处改进:①对公允价值计量的研究范围包括未实现收益和已实现收益这两个部分(不像价值相关性研究只研究未实现收益),未实现收益由管理层的持有决策来决定,已实现收益是由处置决策来决定,这两个部分是紧密关联的,都会受“公允价值计量”这个会计处理方法的影响;②实证研究部分区分了金融和非金融两类上市公司,并非只有银行业。 (6)目前国内对公允价值计量的研究主要以交易性金融资产(包括交易性金融负债)的公允价值变动损益作为分析对象,原因之一是CSMAR和CCER等数据库中只有这条数据;但是,这类研究往往存在较大的缺陷,甚至会影响分析结果的可靠性。因为,交易性金融资产公允价值变动损益只能代表公允价值计量的一小部分,而可供出售金融资产的公允价值变动损益和以公允价值计量的金融资产的已实现损益的金额相比交易性金融资产是更大也更为重要的。为了获得这两项分析数据,从500多家上市公司2007~2009连续三年的年报中做手工数据采集,又从486家上市公司2004~2006连续三年的年报中摘取短期投资收益用作比较分析。这个手工数据的收集量相当大,耗费时间相当多,为论文提供了可信、坚实的数据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