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全球化进程的日益加深,各民族的文学作品开始逐步向着歌德希冀的“世界文学”方向迈进。在促进对话和交流的前提下,无论是平行研究、影响研究还是跨学科研究,其研究的主要任务均为探索世界文学的世界性因素,即表达人类情感和精神的文学形式和文学通则。在20世纪,中国与西班牙的女性成长小说经历了从无到有、从模仿至明确自我定位的过程。虽然两国的女性文学不存在亲缘关系和因果关系,但两国在历史轨迹、民族心理、现代化进程等方面的相似性,与几乎同步的女性解放历程,都使两国女性在寻求自我身份建构的历程中有了共通的心理图式。这些共同的精神性因素是两国女性成长小说在历史运演、创作特色、精神内涵等方面存在共性的原因,是两国女性文学的世界性因素,也是构成比较的基石与立足点。本文在“世界性因素”理论的启示下,以20世纪中国与西班牙女性成长小说为研究对象,运用平行比较的方法,探究两国女性成长小说在历史演变、主题嬗变、叙事艺术、时代贡献等方面的共性和特性,从中发掘两国女作家对于“成长”主题的同步思考与基于不同文化语境的别样观照,在更高更广的价值评判体系内凸显我国女性成长小说的特质与魅力。论文首先分析了中国与西班牙女性成长小说在20世纪的产生、发展与演变,以史学和叙事学相结合的综合理论视角梳理这一类型小说在两国的嬗变轨迹。从20世纪初期的萌芽,到30年代至70年代的勃兴,再到20世纪末期的成熟,中西两国女性成长小说在不同的阶段有着不同的主题内涵。由于中西女性解放运动是两国社会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不是独立发起的,所以两国女性主体建构的历程与两国社会思潮的更迭紧密相连。从在黎明与黄昏交汇的年代,本色或原色地展示新女性进退维谷的矛盾心态;到在政治意识形态和父权制意识形态的严密钳制下,以模糊的、潜隐的状态书写女性个体的心灵抗争史;再到经历特殊时期后,对女性成长困厄与精神突围的及时回应;两国女作家用细腻、真切的笔触勾勒出了两国女性自我身份寻求的历程。在对两国女性成小说的嬗变轨迹进行梳理的基础上,本文从主题学的角度对三个时期成长小说的典型文本进行分析。中西两国女性成长小说虽然起步较晚,但由于社会变革发展提供的原动力,一直处于探索和发展之中。这种不断积累的艺术经验和价值意蕴的深入,是中西女性成长小说在将近一个世纪的发展流变中能够不断拓展书写领域,意蕴丰富的原因。进入20世纪后,两国相似的历史进程和女性性别处境,使两国女性成长小说的主题大致经历了现代快车上的个性成长——特殊时期的成长困厄——新时期的身份追寻的演进过程。然而通过比较,我们也可以看到,出于不同的文化立场与思考视角,在相同主题的书写和表述上,中西两国女作家有着不同的理解和阐释方式。中国女性遭受多重剥削和压迫的境遇,使中国女作家始终将私人话语与公共话语紧密连接,这虽然拓展了女性成长书写的空间,但也使她们在处理主流视野以外的、微末的女性成长事件时始终处于两难的境地。相反,由于西班牙女性写作始终没有被国族话语和阶级话语所“收编”,她们在对女性隐秘而散乱的个人经验进行发掘与书写时,更具深度和想象力。论文同样对比分析了两国女性成长小说的叙事艺术。首先,与同时代男性创作的成长小说相比,中西女性作家多采用自叙性内视角,用私人的、直觉的话语表达身体与灵魂的孤独。其次,为了在男权话语下曲折地表现女性意识的觉醒,意象作为一种具有深层文化意蕴的隐喻方式,成为两国女作家有效和隐秘的表达手段。通过“身体”、“镜像”、“空间”等隐秘而有效的写作手法,两国女性对自我身体进行感知时的游移、忐忑与自我分裂感,性别觉醒和自我建构随着空间转换的实现,为跨越真实自我与主体自我间鸿沟而进行的不懈努力,都得到了细腻的刻画与展示。通过梳理比较20世纪以来中西女性成长小说在叙事艺术上的演进变化,我们可以从文学本身出发,发掘两国女性书写独特的美学价值。最后,本文从世界文学和性别二重视阙阐述将中西两国女性成长小说进行比较的意义。首先为了更好地认识和促进我国女性成长小说的创作,特别需要在世界文学的背景下,以他种文学为参照,一方面寻找表达女性主体性建构历程的文学通则,一方面考察两国女性书写赋予这一文学类型浓厚的民族特色。由于两国女性解放运动与社会变革、民族复兴的浪潮重叠交织的特点,女性成长书写由于历史环境和社会语境的巨大变化呈现出了代际书写的特色,作品中女性成长主人公的生理、心理发展的转折期也呈现出复杂化、激烈化、延长化的特征。而两国既得海洋或江河之惠,又具连绵雪峰之美的多样地形,也为女性成长营造出了多样的空间背景,使女性书写呈现出鲜明的地域特色。此外,对两国女性成长小说衍变历程的梳理,也意味着从性别视域出发,对两国女性解放运动发展的不同特征和方向进行比较,从而解析出两国女性真实的性别际遇,为我国女性重构性别自我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