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鲜卑与五燕的历史,自三国初年莫护跋率部入塞开始,到北燕为北魏所灭(431)为止,长达两百年之久,可谓与魏晋十六国时代相始终。而本文所要研究的就是在魏晋十六国时期,当“大一统”秩序逐步瓦解,胡族在中国历史舞台上渐渐由配角转变为主角的历史大环境中,慕容鲜卑是如何实现角色的转变以成为入华五胡中的一员,以及在这一过程中,慕容鲜卑自身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五燕政权之下的慕容鲜卑与其他胡汉族群之间的关系又经历了什么样的演变,这种变化与差异,又对五燕政权的兴亡成败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本文主要论述了三个问题。第一,魏晋时期慕容鲜卑的“属国”经历始末与“燕”王国的建立过程。慕容鲜卑自三国初年入塞,先是与其他鲜卑部落一起,在曹魏与公孙氏两大汉族政权对峙的局面下,作为一股中间力量聚居在辽西地区。后来公孙氏政权覆灭,曹魏将辽西地区纳入到属国制度的管理体系中,慕容鲜卑也就与汉代以来迁至中国内地的匈奴系和氐羌系族群一样,成为了魏晋王朝支配之下的内附胡族,并一度势力兴盛。可是魏晋之际,慕容鲜卑在东北地区的族群冲突中陷入了困境,加上内附胡族的身份,皆使其无法摆脱西晋政府的控制,不得不选择汉化的道路。而得益于汉化改革,慕容鲜卑在晋末内乱之际脱颖而出,崛起于东北一隅。虽然慕容鲜卑在汉化改革的过程中存在着诸多弊端,因而连续遭遇到国家危机,但是经过慕容魔、慕容皝父子的多番努力,终于战胜了各种困难,实现了由羁縻的“属国”向独立的“王国”的转变,建立起了一个本族群占统治地位的“燕”政权。第二,前燕的兴亡与宗室内讧导致的集团性族群分裂。永和五年(349)石虎去世,中原地区陷入剧烈动乱。慕容儁乘机南下中原,建立了雄踞关东的前燕王朝,然而也因此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族群形势。于是前燕王朝在认可各种归附的地方势力、确保鲜卑慕容部的统治地位的同时,还延续了慕容皝时期的“军封”,允许军事贵族凭借军营拥有荫户,最终引发军营制与州郡制之间的矛盾,以致国祚衰亡。前秦灭燕之后,以慕容暐为首的亡国王公们不仅备受苻坚优待,而且依旧与鲜卑部众保持着从属关系,逐渐成为了一股可以影、响前秦朝局的政治势力。而另一方面,因宗室内讧、被迫投秦的慕容垂也建立了以自己为领袖的胡汉集团。宗室集团的分裂,最终使得淝水战后慕容氏的复国运动中,出现了东、西两方势力,并各自走上了不同的复国之路,因而产生了后燕、西燕两大政权。第三,西燕、后燕的族群特征差异以及“南北分裂”的族群涵义。西燕的建立主要凭借的是前秦统一北方、被迫迁入关中的鲜卑部众的力量,而后燕的建立主要依靠的是关东腹地一带的丁零、乌桓、夫余、段部鲜卑、屠各等胡族武力集团。二者最终在关东地区形成“东西对峙”之势,但在国力上则是强弱差异显而易见。太元十九年(394)后燕攻灭西燕,基本上统一关东地区,势力达到极盛。可是后燕中兴仅为昙花一现,太元二十年燕魏联盟破裂,拓跋部建立的北魏政权,开始南下中原,后燕在其进攻之下,国土一分为二。然而“南北分裂”的实质不仅限于疆土方面。由于后燕立国的族群多元化特征,慕容氏与原来一起建立前燕的东北胡族的关系日趋疏远。于是在后燕的疆土被一分为二之后,慕容氏或与汉人大族联合建立政权,或统治地位被胡化汉人取代,从而导致了南燕与后燕之南北分立,后燕与北燕之间的政权嬗替,以及南北国家在族群特征方面所呈现出的汉化和胡化两种不同的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