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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化论是产生于19世纪的一种自然科学理论,它不仅是生物学上的巨大革命,亦对思想界、政治界与文化界产生了重大影响。国人广泛接受进化论思想是通过严复1898年翻译出版的《天演论》进行的。《天演论》所传达出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理念,于民族危亡的特殊历史时刻,给国人以当头棒喝,促使国人转变观念认清现实,进而努力自强,起到了动员全社会的重大作用。随着进化论思想的深入人心,它作为一种崭新的世界观得到了全社会的普遍认同,对近现代中国的历史进程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进化论思想主宰了晚清直至五四前后的中国思想界,成为这一时期的主流思潮。而晚清至五四,亦是我国古典文学逐渐走向衰亡,新文学不断孕育成长的时期。因此,中国新文学自产生的那一天起,就深受进化论思想的影响;要想正确厘清中国新文学的来龙去脉,离不开对进化论思想及其影响的梳理。基于两者之间的这种密切联系,本论文选取晚清至五四这一具有发生学意义的关键时段,对它们之间的密切关系展开研究。本文的基本看法是:中国文学从传统向现代的变革是一个包括文学格局、文学观念、文学理论、文学语言、文学创作、文学史写作,乃至文学评论等等诸多方面发生根本性变化的过程。晚清至五四,进化论思想在介入文学领域后,上述各方面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新文学与古典文学区分开来,最终完成了中国文学的现代转型。在此意义上,我们有理由相信,进化论思想与中国新文学的生成,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论文正文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笔者首先介绍晚清至五四进化论在中国的发展历程及影响。在早期,由于传播主体、中体西用的格局以及时局的影响等原因,进化论在传入我国后并没能立即产生轰动效应。甲午战败后,严复通过《天演论》的翻译,向国人传达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进化论原理,由于契合了国人求富求强求变的心理,得到了全社会的普遍接受与认同。进化论思想被广泛地用来解释社会历史发展的普遍规律,成为了一种新的世界观。直到新文化运动后期,它才被更新的世界观--唯物史观取代。进化论思想及其核心理念“进步”,冲决了中国古老的“天不变,道亦不变”的传统,将国人长期信奉的倒退史观和循环史观,转变到了进化发展的轨道上。与此同时,传统以天理为中心的自然法则逐渐被以科学为中心的公理法则取代。世界不再是以天理为中心、独立于人的意志之外的自然世界,而是以人为中心的理性世界。人的意义和价值不再属于过去那个天人合一的超越世界,而是回到了世俗社会本身,回到了人自身的历史。这就推动了国人对“人”的全新认识。不过,进化论思想把中西放在同一发展进化的轨道上,以西方的快跑印证了中国的落后。这种简单地将西等同于新、中等同于旧的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在历史上引发了经久不衰的古今中西之争,其利与弊都至大、至深。
第二部分,笔者集中论述进化论思想与晚清文学改良之间的密切关系。以梁启超为代表的维新派知识分子以进化论思想为武器,通过对人类社会不断由低级向高级阶段进化的客观规律的肯定,为中国社会政治制度的变革找到了合法依据。当进化论思想介入晚清文学改良运动后,它一方面动摇了传统文学复古的价值根基,另一方面,又通过教育救国思潮,对文学的观念、语言、格局,乃至文学的学科体制等产生了多米诺骨牌似的连锁影响。在这一过程中,白话兴起,为五四时期白话取代文言奠定了基础;文学观念功利化的加强,也对后来文学理论的建构与文学的创作有着深远影响;小说由文学边缘进入中心,改变了以诗文为中心的传统文学格局。所有这些,都为中国新文学的发生奠定了不可缺少的前提。
第三部分,笔者探讨进化论思想与五四新文学之间的密切联系。在五四文学革命中,胡适以实用主义哲学和进化论思想为基石,构筑起白话文学理论的大厦,白话最终取代文言,实现了文学语言的大变革。进化论的文学史观进入新文学史的书写后,深刻地影响了我们对新文学本质属性的认定,直接影响了新文学在我们面前呈现出来的状态。晚清至五四,在个体意识觉醒的过程中,进化论思想直接参与其中,进化论的精神传统--竞争、创造、科学等,成为中国式现代个人观念的重要组成部分。个体意识的觉醒,使五四新文学在文学主题、文学题材、文学人物、表现手法等方面发生根本性变化,最终与古典文学区分开来,完成了中国文学的现代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