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信夫是日本战后文学的一名代表性作家,与安冈章太郎、吉行淳之介、庄野润三等人一同被称为“第三新人”。被称为“第三新人”以来,小岛信夫的作品一度表现出对日本传统文学形式—-私小说的执着、对日本战后普遍存在的难以适应社会的弱者形象的刻画、以及对在美国影响下逐渐变化的传统家庭观念的冷静思考等,这些都体现了他作为“第三新人”的特点。可是,小岛信夫却是“第三新人”中的一位另类作家。在“第三新人”中他年纪最长,早在就读于第一高等学校期间,与后来被称作“战后派”的福永武彦、中村真一郎、浅川淳、加藤周一等人关系密切,而在日本帝国主义侵华期间,小岛信夫被征兵到中国,亲历了那场给中国人民造成了无数苦难的战争。所以,从年龄和生活阅历等方面来看,小岛信夫更接近于与“第三新人”风格截然不同的战后派。迄今为止,对于小岛信夫的评价几乎已经形成定论,他被称做“既是第三新人,同时又有接近于战后派的方面,是一位极其特殊的作家”。可是对于他接近战后派作家的部分,没有给予充分的说明。同时,一提到小岛信夫,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第三新人”,通常会用“第三新人”的特点对照其本人,对小岛信夫自身特点的评述相对较少。为了追念执笔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前,迄今为止从事文学创作50年之久的小岛信夫对日本文学的不懈追求,笔者在本文中对小岛信夫文学、特别是相对而言被较少论及的前期作品进行重新审视。即通过对小岛的前期作品的解读,来分析他被冠名于“第三新人”的理由,同时分析其接近于战后派之处,以此来证明小岛信夫是“第三新人”中的异质者。并且对同时体现“第三新人”与战后派文学特点的小岛信夫前期作品的主题和其在日本文学史上的定位进行深一步的挖掘。“第三新人”最初仅是1950年代初期涉入日本文坛的作家总称。可是随着朝鲜战争的爆发,日本的经济迅猛发展,人们也渐渐步入了相对安定的时期。在这种背景下,“第三新人”渐渐有了实际的含义,成为将目光从对战争的批判与反思转移到眼前日常生活的一群善用私小说形式进行创作的新人作家的代名词。“第三新人”文学的共同点表现为,“简朴性和实用性”、“与战后派作家对立”、“依赖朴素的现实”、“向传统私小说靠近”、“批评性弱”、“缺乏政治关心”等,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与战后派作家对立”。小岛信夫的前期作品里,极力刻画了既无远大志向又自甘堕落的“小颓废者”形象;揭示了战后日本传统家庭观念的瓦解;采用了日本典型私小说的写作手法;运用了朴素简洁的语言,这一切都将小岛信夫作为“第三新人”的特点鲜明地呈现出来。对于被分类为“第三新人”,小岛信夫表现出不敢苟同的态度。他在他的作品《被称为第三新人》中,这样说道:“遇到分类这样的事情,分类的盒子里只能装下自己一个人。所谓的分类……有的时候让人不得不感到一种近似于暴力的行为。我感到十分难为情,并且只能抱歉地说当我听到‘第三’这个词时,不觉地会打冷颤。”除了之前提到的年龄、生活经历上与战后派相似之外,小岛信夫的前期作品的主题也体现了他接近于战后派的部分。在其以《步枪》、《星》为主的一系列部队小说中,作者全力描写主人公性格崩解的全过程,并且得出这种崩解是个人与社会不可协调的矛盾所导致的结论,揭示了个人与集体、个人与组织的冲突。在对“战时极限状况下的自我与社会的紧张关系”的深刻挖掘这一点上,可以说小岛信夫取得了和战后派一样的效果。被称为与“战后派作家对立”的“第三新人”小岛信夫,无论客观条件还是前期作品中表现的主题思想,都显示了他与战后派作家的相似,因此不得不说他是“第三新人”中一名较为特殊的作家。在小岛信夫的前期文学中,既能看到他作为“第三新人”的特点,又能读出写作风格截然不同的战后派文学的味道,或许会被认为很矛盾。实际上,不论是他被认为接近战后派文学的部队小说,还是那些“第三新人”特点鲜明的小说,都隐藏着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崩解性。这种崩解性起初呈现的是人格的崩解过程和崩解后状态,随后由人格崩解上升到家庭的崩解。人格的崩解过程,来源于个人与集体、个人与组织不可协调的矛盾,小岛信夫在以《步枪》、《星》为代表的部队小说中,对这种来源进行了分析,与战后派一样揭示了战时的自我与社会的紧张关系。此外对于崩解后的“小颓废者”和家庭崩解的描写,则体现小岛作为“第三新人”的特质。只不过在不同的作品中,这种崩解性的侧重点不同而已。另外,在接近战后派文学的部队小说中出现的主人公,大多数是典型的“小颓废者”;被认为“第三新人”特点突出的以家庭小说为代表的一系列作品中,小岛一边从日常生活中取材,一边暗示着战争的破坏与影响,比战后派的正面批评更加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所以小岛信夫,不是由战后派过渡到“第三新人”,而是在其创作前期把两个流派的文学特色交融在一起。综上所述,小岛信夫是日本文学史上有着极其特殊的历史地位。笔者认为,对于小岛信夫的前期作品德分析,必须提升到同时包含战后派和“第三新人”的日本战后文学的高度上来进行研究。对于“第三新人”小岛信夫的特质,还可以从他的前期作品中表现出来的讽刺性、寓意性等方面考虑。这更能说明小岛信夫具有比较特殊的文学气质。就像他本人所说,时间可以证明他的本质,小岛信夫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一直不倦地追求那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分类“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