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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文学观念的形成一定有它的逻辑起点。“神实主义”文学观念的形成不是作家突然的顿悟,它肯定有一个从感性到理性的生成过程。一个作家生命初期特殊的人生“节点”总会赋予他的文学特别的“底色”,童年与少年时期窘迫的生存体验给予阎连科的是对“权力”的格外敏感,“苦难”与“权力”以打包的方式组合转码,编入少年阎连科记忆深处,形成他观察现实的两个基点,也赋予了他认知世界的思维方式;初登文坛的阎连科依托人生经验,聚焦农村现实,用现实主义创作方法,以客观冷静的笔调描摹了农民的精神状态、生存环境及农村的政治生态。他用现实主义手法对“苦难”与“权力”进行极端刻画,试图赋予“乡村世界”以个性意义。随着其人生阅历不断增加与创作实践不断积累,传统现实主义话语体系对“农村”的价值建构与作家主体对“农村现实”的真实体验发生了严重冲突,传统现实主义写作理念越来越成为阻碍他创作的障碍,从直击农村基层权力到对农民“权力逻辑”地发觉进而发现并表现“荒诞现实”,阎连科对现实的理解层层加深;他文学观念的转变始于其“文学真实观”的转变。对现实“黑洞意义”的发掘使他重新定义“文学真实”,他笃信“个体经验真实”是通向“现实真实”的土壤,开始从“作家个体主观体验”而不是从“现实主义”观念角度去寻找“文学真实”;通过对作家文本与相关文献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神实主义”文学观念就是阎连科在不断挣脱“现实主义写作成规”的过程中逐步发展起来的。阎连科在《发现小说》中集中阐释了“神实主义”文学观念。对传统现实主义“真实观”的反叛与对小说“因果关系”的解构重组是“神实主义”理念的两个重要组成部分,“神实主义”概念在此基础上生成。现实主义对现实的逼真再现被“神实主义”的“内真实”概念取代。所谓的“内真实”应该是个体或群体在特定时段真实的“精神状态”,作家根据“内真实”征象、造境、塑造人物,它具有一定的主观性。这是一种从内到外的过程。“神实主义”的“因果观”代替了现实主义“因果律”,以人物或作家的“情感逻辑”打破了现实世界的“客观逻辑”。“神实主义”是阎连科以文学的方式,立足“个体经验”,解锁现实的文学观、方法论,它反映了作家对文学、现实、作家三者关系的深层理解;不过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文学理念是一回事,能否在作品中完美实践又是另一回事。细究阎连科作品,我们会发现“神实主义”文学观念一方面是阎连科长期以来文学实践的结果,同时也是其“神实”创作的起点。面对现实,阎连科有强烈的责任意识,前期现实主义文本中,他试图用强烈的“苦难”意识为现实呐喊,但是又因现实主义写作成规的束缚,使他不能抵达现实主义的彼岸。而后,在“现实主义”突围过程中,阎连科以文体创新为支撑并以此作为突破方向,强硬地将“作家意志”灌注于文本,在收获独特审美效果的同时,也使其小说文本面临着失序乃至失控的危险。对此,阎连科不断调整写作策略,试图重建小说叙事的文本秩序。在某种意义上,“神实主义”正是这种探索和尝试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