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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文学中随处可见“新与旧”、“文明与愚昧”、“进步与愚昧”等概念的对立,作家正是赋予了身处历史之中不同阶级的人物以上述固有的抽象本质,进而使得他们得以进入历史,而这也是现代文学之现代品格的最重要的体现。作家马识途从革命教育的目的出发,将其一生的经历见闻创作成文,他的作品是革命的,但更重要的是作家突破了革命文学中本质化、抽象化的描写手法,在他笔下的人物形象与社会更多地展现出了为革命文学所遮蔽与忽略的本土的特征。而这也是马识途相较于其他革命作家最突出的个人特点。本文以其长篇小说《夜谭十记》为主要研究对象,试图与其创作同时期的作品相对比进而展现出马识途作品的本土魅力。《夜谭十记》一文最鲜明的本土特征即在于其承袭古代笔记小说而来的文体形式。《夜谭十记》三次创作,文稿三次被毁,待到作家最后一次提笔已是古稀老人。作家历经数十年人世浮沉,对于人生、人性抱有的平静与淡然的心态也反映为文本所体现出的淡泊的风貌。正是出于这样的心态与价值观的变化,他选择了笔记这一文体。正如笔记文体长于表现碎片式的见闻或人生感悟,作家在题材选取时也着意于游离于革命叙事之外的本土题材,诸如把持地方的乡绅、四川一地呈现出地域性特征的人际“斗争”以及对川中风物的描写等等。作家还在笔记漫谈的基础上融入了四川独有的“摆龙门阵”这一形式,便于文中十篇故事情节的开展。同时“摆龙门阵”中特有的语言的“盐味”以及对四川方言的精准运用,也使得作家在叙述中呈现出诙谐的讽刺。此外,作品的本土特征还体现为作家对于传统文化的继承,诸如对于“留白”等表现形式的借鉴。在《夜谭十记》中,作家着力刻画了一批出身贫苦的“英雄”形象——袍哥。不同于革命文学中对于“英雄”的本质化描写,马识途笔下的英雄有着为革命文学压制的“道义”的人格特点。他们展现出的“道义”是无阶级区分的,不论对于袍哥兄弟内部,还是对于需要帮助的贫苦百姓,甚至是对于地主乡绅这样的斗争对象,“道义”成为了贯穿他们一生的行事原则。而作家在刻画“英雄”人物时,也采取了与革命文学相异的创作思路,并没有把他们置于家国仇恨阶级矛盾这样的常见框架之下,而是意在表现他们性格中世俗、真实的一面,也使得“英雄”所具有的本真的人物特点得到了更多元的反映。《夜谭十记》一文最突出的本土书写即是对本土“江湖社会”的描写。在革命文学中,“江湖”是被约束的,是被刻意忽略的。而在马识途笔下,十篇故事或发生在农村,或发生在城市,但无一例外都是对“江湖”这个强势的本土社会的表现。在这个社会中,活跃着大大小小无数的“势力”,这些“势力”之间的“斗争”则构成了社会的日常生活。拥有势力者为自己的利益争斗,而被裹挟入这个社会中的小人物更要为了生存不得不依附于强势群体,苦苦度日。通过对社会中权力关系以及运行规则的描写,作家为我们展现了四川社会的真实风貌,进而完成了其本土书写的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