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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学术的研究重心长期侧重于卡夫卡去世后才得以出版的三部长篇小说,而对其生前出版的最后一本书《乡村医生:短故事集》的关注较为薄弱,将该书中的14篇作品完全纳入到研究视野中的文章或专著则更少。事实上,该书凝聚着卡夫卡对人类境况的持续思考与深刻洞见。卡夫卡生前不仅极为重视该书的出版工作,且对该书中作品的评价极高。唯有通过对《乡村医生:短故事集》进行整体性解读,卡夫卡研究中遇到的诸多问题才能更好地得以澄清。《乡村医生:短故事集》中包含14篇作品,卡夫卡在出版该书时的编排原则可归结为:首篇和末篇作品“环绕”着其余作品,而在其余的12篇作品中,每两篇作品都由同一个主题联系起来;并且后一主题在某种程度上是前一主题的再推进。作为开篇的《新律师》对《乡村医生:短故事集》中此后作品的情节多有指涉,为一个没有“向导”的世界拉开了帷幕,是对“弱者”世界诸种形态的集中展示;而作为末篇的《一份致某科学院的报告》则强化了书中所有作品的“报告”性质,是对整个“弱者”世界的反讽和总结,揭示出人类自欺的真实境况。《乡村医生》和《在剧院顶层楼座》则各自包含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场景,通过两个场景间的转换,卡夫卡对真实与虚幻进行了倒置,解构了人类的虚幻“自我”,洞察了现代人的拯救幻像与被救赎的渴望。在《一页古老的手稿》中,卡夫卡指明了外部力量之于个体存在的虚弱性质,而《在法的前面》则将人类生命之“法”归结为心灵的内在力量,卡夫卡由此将“拯救”问题进一步引向“自救”问题。《豺狗与阿拉伯人》和《视察矿井》均是由“旅行”生发出来的故事,《豺狗与阿拉伯人》着眼于宗教层面的论争,《视察矿井》则聚焦于职业层面的探讨,二者是身兼犹太人和作家双重身份的卡夫卡对其所处时代的反思。《邻村》和《一道圣旨》中对极限境遇的书写,可以视为卡夫卡对个体的人生价值及生命形态的研习。《家长的忧虑》中的“奥德拉德克”之谜和《十一个儿子》中的“十一个儿子”之谜均涉及“父与子”的主题,卡夫卡对个体存在的思考由外部社会转移到了家庭内部,并在这两则谜题中得到最集中的表达。《兄弟谋杀》和《一场梦》具有强烈的非理性色彩,卡夫卡对人类非理性因素的持续关注,不仅是其重要的艺术资源,也是其形而上思考的途径。卡夫卡对非现实因素的描摹,勾勒出了个体内在的自我斗争,亦凸显了卡夫卡融合诗与思的努力。总之,《乡村医生:短故事集》中的14篇作品是卡夫卡“分段建造”策略的产物,其丰富且一以贯之的精神内涵铸就了卡夫卡始终渴望着的“万里长城”。《乡村医生:短故事集》由此成为卡夫卡文学视野中那“不可摧毁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