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南乡村分布着众多传统家族,蒲圻羊楼洞是鄂南乡村传统农业家族向商业家族转型的典型代表。本文以鄂南地区羊楼洞各家族为中心,梳理了羊楼洞传统农业家族向商业家族的转型过程及兴衰变化。着重分析了在社会巨变的时局下,鄂南的传统农业家族向商业家族的转型并最终走向衰落的原因,同时揭示鄂南乡村传统农业家族向商业家族转型的特点。鄂南地区的划分有广义和狭义之分,本文主要关注狭义的鄂南地区,包括咸宁、蒲圻、通城、通山、阳新等地。在明清移民浪潮中,江西地区的家族因战乱等原因举家迁徙到此,多低山丘陵的地形使各家族形成了雇佣佃农种植水稻、茶树等作物的农业生产方式。为加强宗族凝聚力,各家族通过编修族谱、建造宗祠等方式进行宗族组织建设。鄂南地区自古就是我国重要的产茶区,蒲圻羊楼洞原是一个普通乡村集镇,由于自然和地理位置优越,逐渐成为湖北重要的茶叶产区。依托茶叶的生产和汉口的茶叶出口基地,近代以来蒲圻羊楼洞发展为湘赣鄂边界的商业中心,居住在其中的传统农业家族也被卷入鄂南茶业市场,他们是鄂南传统农业家族向商业家族转型的典型代表。咸丰年间太平军对福建等地的破坏,使晋商选择羊楼洞作为新的茶源地。本地家族通过修建高大行屋,收取租金的方式与晋商合作,带动了茶贸的发展。1861年汉口开埠,蒲圻各家族被卷入国际市场。随着鄂南茶贸市场的成熟,羊楼洞一些家族在与俄商、英商的竞争中,改变了传统坐地贸易的方式,拓展茶叶外销事业。商业的发展,使蒲圻地区传统农业家族逐渐向商业家族转型。当地传统士人向商人阶层转化,形成了一个以业茶为主的儒商群体。清末民初商业的发展,使更多的族人不止局限于经营茶贸,还开办了钱庄、当铺等行业,形成了家族商号和商业组织,标志着蒲圻商业家族开始突破家族血缘性质,将业缘发展成一种新的联结纽带。1910年羊楼洞商会的成立,进一步克服了行业帮会以业缘划分市场的狭隘性,起到了整合市场并形成商业利益联合体的作用,也为商业家族提供了一个更有效的形式参与地方社会的管理,为争取更多的地方政治话语权提供了平台。经商致富后,更多的商人通过捐钱纳粮获得功名,并且积极兴办团练扩大自己的权力,形成了一个集绅与商的双重身份和双重性格于一身的商绅阶层。清末新政中地方自治的推行,使相当一批商绅进入各级自治公所、议事会和董事会,成为乡村治理中权力结构的主体之一。随着商业家族的发展和平等思想、义利观等家族观念的自我更新,改革了蒲圻羊楼洞各传统家族组织中陈旧落后的因素,使之能够继续在地方发挥自我管理和互助的功能。同时,各家族通过兴办团练、设立育婴堂、修桥筑路等活动参与地方社会治理,增强了本族在地方政治和经济中的影响力。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左右,羊楼洞商业家族内部出现危机,一些成员染上了吸食鸦片和赌博的恶习,将祖辈积累的家业挥霍一空。商业家族外部也受到冲击,英商、俄商等外商纷纷撤出羊楼洞,在辛亥革命、军阀混战以及日本侵华等的冲击下,羊楼洞地区的茶叶贸易逐渐衰败,各族族人离散、族谱和祠堂被焚毁,商业家族不断衰落。通过对鄂南羊楼洞商业家族兴衰史的梳理,可以看出鄂南乡村传统农业家族向近代商业家族转型的特点:1.从鄂南地区来看,这种传统家族的近代转型并没有覆盖整个鄂南地区,而只是出现在羊楼洞地区,与该区域茶叶经济的历史发展相关联。可见农产品专业市场的形成是推动家族近代商业化转型的重要因素。2.从鄂南商业家族之个案——羊楼洞商业家族的转型来看,呈现出被动转型的特点。3.从经营的产业结构来看,该地区商业家族大多以经营本地经济作物起家,而且主要经营家族商号,产业结构相对单一,而且太过于依赖外来资本,难以适应多变的市场环境。随着近代以来战乱的频繁,交通条件和国际市场的改变,主要依赖于外商进出口贸易的各商业家族的发展失去了经济支撑,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微。4.与华南地区的商业家族最终推动了当地的近代化相比较,地处内陆两湖地区的鄂南商业家族由于转型的艰难和面临的困境,虽然他们参与了一定的地方社会治理,但是,他们在本地区乡村近代化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还是极其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