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前三十年代,正值俄罗斯从现实主义向现代主义的文化转型时期。这一时期,俄罗斯进一步认同和融入西方文化图景,吸收和接纳西方各种思想资源,试验和革新传统文化,探讨和寻找文化理路。犹太作家伊萨克·巴别尔(ИcaaкБaбeлъ／Isaac Babel,1894-1940)正是在此时出现在俄罗斯文坛。他在俄罗斯和世界各国都备受欢迎,广为人知,生前身后享有盛誉。　　 身份认同问题不仅仅影响巴别尔小说的主题和风格,而且渗透到他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中,是他的小说中最根本的问题。作为俄罗斯的犹太作家,巴别尔具有典型的双重性身份。在《骑兵军》系列中,对哥萨克的部分认同与批激烈判表现出巴别尔对犹太身份的自我迷失,而对犹太人的认同与批判则昭示着他对犹太身份的艰难找寻；在《敖德萨故事》系列中,对犹太文化的舍弃与珍视象征着他对犹太身份的认同与拒绝；在《童年与成长故事》系列中,对犹太传统的逃离与回归暗示出他对自我身份的逃离与回归。归根究底,巴别尔的双重性身份认同源于其多元化的文化渊源。俄罗斯文化、犹太文化、西方文化的汇集,多样文化与多种因素的融合,造就了巴别尔瑰丽的小说,这也是他享有世界性声誉的重要成因之一。其中,俄罗斯文学和犹太文学构成了巴别尔文学创造的两大主要文化渊源,在其文化坐标的建构中起着主导作用；西方文化则构成了巴别尔文学创作的第三种文化渊源,在其文化坐标的构建中起着必不可少的辅助作用,给他带来别样的文学特质。　　 巴别尔的双重性身份认同对小说创作有重要影响,使其小说呈现出悖论式艺术风格和复调式叙述策略。悖论式艺术风格主要体现在小说主题的彼此对立和情节设置的明暗相交两方面。在小说主题上,悖论式艺术风格表现为暴力与人性的多层关系、文明与野蛮的对立冲突、欲望与苦难的彼此勾连以及艺术与生活的矛盾统一；在情节设置上,悖论式艺术风格表现为大相径庭、美丑相见、明暗交替的画面相邻而现,无法调和的因素和特质完美地集中在同一个画面和场景,形成独特的艺术魅力。这种悖论式艺术风格主要通过复调式叙述策略来巧妙实现的。在微观叙述层次上,巴别尔在小说中以多种艺术手法更新传统的“讲述体”形式,形成别具一格的“华美散文”,体现出叙述结构的多样性和多层次性,由此形成叙述体式层面上的“复调小说”；在宏观叙述层面上,巴别尔在小说中创作性地使用革命主义、英雄主义、犹太主义和知识分子四套既对立又统一的话语层次,表现出复杂性、多样性和平等性的话语权力关系,由此形成内容主题层面上的“复调小说”。这种复调式叙述策略,既是作者以小说隐蔽表达自我声音的策略手段,也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复调文学图景在巴别尔小说中的内化反映。　　 巴别尔以独具特色的悖论式艺术风格和复调式叙述策略,为早期苏联文学(尤其是小说)树立了可资借鉴的创作榜样和精致圆润的叙述典范,提升了苏维埃早期文学的质量,为其后小说的兴盛创造了必要条件。他巧妙融合传统现实主义文学和现代主义文学两大主潮的诗学理念,策略性地使多种文学传统和多样文化因子融为一体。由此,巴别尔展示了俄罗斯小说多姿多彩的审美形态,提升了俄罗斯小说的世界声誉,表达着自己对社会历史和思想文化的思考,在20世纪俄罗斯文学史和世界文学史上具有无可置疑的艺术价值和人文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