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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尔夫·埃里森(1914-1994)是二战后最重要的美国黑人作家之一。他的声誉来自于他的代表作《看不见的人》(1952)。小说一经发表,便受到同时代许多黑人作家的批判,被指缺乏“反种族主义”精神。埃里森本人也因此饱受争议。之后的半个多世纪中,这部作品一直受到热情研究,学者和评论家们曾从不同角度对它进行过解读。然而,尽管作品描述了主人公从“天真到世故”的蜕变过程,鲜有评论者对其中的心理成长主题进行专门研究。本文尝试利用拉康的心理分析理论对作品进行解读,指出主人公的经历是一次通往主体之旅,然而由于美国社会充斥着种族主义、混乱和虚伪,这个过程布满荆棘,充满艰辛。通过拉康的心理分析视角,可以发现埃里森对黑人民族怀抱着深切同情,也可以透视出小说中隐含的“反种族主义”主题关注。
论文除引言和结语外,分为三章。
引言部分概括了拉尔夫·埃里森的生平和前人对《看不见的人》的相关评论,概述了雅克·拉康的心理分析理论,并分析了用该理论解读小说的意义。
第一章主要揭示了受种族主义的遏制,主人公一直被囚禁于“真实界”。拉康认为,人类是不折不扣的早产儿,在“真实界”也即“前镜像阶段”,人类无法区别自身和他人,没有自我意识和主体性。小说中,主人公尽管已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少年,他的心理发育却滞留在婴儿期。出生于充斥着种族主义的美国南方,他的成长伴随着不断内化的奴性,难以形成自我意识。因此他总是盲从于白人权威以及他们的黑人亲信。事实上,由于他的黑人身份,从一出生他就被剥夺了经历“镜像阶段”,也即“自我意识产生阶段”的权利,一直陷于“真实界”。直到后来在工厂医院的“非自愿重生”,他才获得了进入“镜像阶段”,也即“想象界”的机会。
第二章描述了在“想象界”主人公的“理想自我”遭遇到否定。“重生”之后,虚弱的主人公得到了黑人老妇玛丽母亲般的救助和照料,并搬到了黑人居住区哈莱姆。一方面,受亲切的玛丽和哈莱姆黑人文化的影响,主人公最终步入被延迟的“镜像阶段”,认同于南方黑人青年形象。然而,另一方面,由于先前种族主义的迫害,灾难般的经历给他埋下了报复的种子。因此他的“理想自我”也掺杂着个人主义的极端自由和不负责任。拉康认为,在镜像阶段,婴儿理想形象的最终形成需得到他人(通常是母亲)的认可。然而,小说中,以玛丽为代表的“母亲”人物由于深受种族主义社会的迫害,她们期望主人公承担起提升本民族的责任,从而否定了他具有极端个人主义倾向的“理想自我”。
第三章分析了在“象征界”主人公主体形成的曲折经历。拉康的“象征界”是“以父之名”的“法则之域”,人类的主体最终在此形成。当主人公的“理想自我”遭到否定,他意识到“母亲”对于种族进步的渴望。这里的“母亲”从广义上理解不仅指小说中的“母亲”人物而且指整个黑人民族。因此他转而认同于这份渴望,并试图满足它。此时,虚假的“父亲”一“兄弟会”的出现给主人公带来了希望。作为一个政治组织,它宣扬种族平等,追求科学客观,并具有雄厚的经济实力。这些要素诱使主人公相信只有它可以满足“母亲”的渴望。因此,主人公接受了“兄弟会”的“法则”,试图通过与组织内部“自我理想”的认同形成一个“看得见”的黑人主体。然而,“兄弟会”终究暴露了它种族歧视和个人专制的本质,因此主人公的“主体之旅”再度遭遇挫折。随后,克利夫顿的死,杰克兄弟的背叛和莱因哈特的多重身份使主人公意识到现实的虚伪和混乱,以及自己作为黑人的不可见性。至此,通过与美国社会的认同,他的真正主体最终得以形成。
另外,本章还强调了主体形成对主人公来说具有重要意义。拉康认为,儿童一旦进入“象征界”,接受社会的法则和规定,它便获得了与自我,与他人沟通交流的能力。也就是说,“主体”在象征界的最终形成标志着人类心理的成熟。小说中,意识到自己的不可见性,主人公最终成长为主体,他摆脱了盲目、无知和任人摆布,实现了精神的独立和自由。作为主体的主人公,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了许多以前看不到的方面:首先,他看到了每个人独特的人性,不再刻板地定位别人;其次,他发觉到黑人大众所蕴藏的巨大力量;最后,他意识到多样性所赋予世界的可能性。因此,他决心结束在地下室的“冬眠”,做一个对社会,对民族负责的人。
结论部分总结了主人公的“主体之旅”并指出此种解读对理解作家埃里森本人的意义。埃里森曾被一些评论家指责为黑人民族的“犹大”,通过本文的分析,不难看出此种批评的不公正性。透过主人公通往“主体”的荆棘之旅,读者可以明显的感受到作家对黑人民族的深切关注:不仅关心人民的物质生活,而且探索他们的内心世界;不仅展现残酷的社会环境,而且积极地为民族生存寻找出口,其中“构建主体”便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