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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象学是什么?”这是梅洛-庞蒂《知觉现象学》前言的首句。在宣告“完全还原的不可能性”之后,梅洛-庞蒂重拾现象学哲学的原初信念,开启了他的身体现象学并在这一问题域中将考察现象学的可能性和奠定现象学的根基作为其重要目标。这意味着“现象学是什么”问题所指向的不单是关于现象学的理论阐述,更是对“现象学何以可能”的根本追问。梅洛-庞蒂关于时间的现象学思考隶属于其总体现象学思想进程并内化于其整体哲学论证框架,而非某一项独立自成的理论。与此同时,他对身体空间性的重视也遵循着相同的时间性逻辑。这极大增加了研究者试图直接“切中”其时间现象学的难度。不过,这也体现了他对传统哲学中“纯粹地”分析时间本质的作风的拒斥。随着梅洛-庞蒂现象学哲学策略的展开,这种内化于其论证逻辑中的时间现象学思想日益涌现。本文致力于以“时间”(letemps)为关键词研究梅洛-庞蒂现象学的内在逻辑,即探究“时间性”(latemporalite)线索在梅洛-庞蒂整体现象学论证策略中的内在作用,并以此为要素梳理一条贯穿梅洛-庞蒂前期和后期现象学的理解思路。首先,以自然主义与现象学之争为切入点并结合胡塞尔的“内时间意识现象学”,我们将看到自然态度的内在预设性逻辑和“客观思维”(lapenseeobjective)格局下的时间概念之间的相关性和局限性,这一方面有助于阐明现象学时间对客观时间的奠基作用,另一方面也有利于揭示现象学原则之所以对立于自然态度的深层次动机和依据。在这一基础上,梅洛-庞蒂介于意识维度和实存处境(lasituation)之间的“中立”现象学姿态也将呈现于该问题域中。在锁定其整体现象学策略之论域后,实存场域(le champ)及其所涌现的时间因素会在与经验主义和理智主义的“交锋”中生动体现。这有助于梅洛-庞蒂论证从“客观身体”到“现象身体”以及从“感觉”到“知觉”之过渡的合理性,也使得我们能够在结合他对“自然”概念的早期阐释下刻画他那种蕴含于“自然的现象学化”策略中的时间现象学的起始逻辑。其次,考察梅洛-庞蒂在实存维度影响下对胡塞尔意义上的意识时间性的“重估性理解”也是本文的重要环节,梅洛-庞蒂与海德格尔和萨特等人关于“时间”之理解的异同点也会在此得到部分澄清。基于此,本文将从身体行为和知觉场域的逻辑视域出发以“含混性”为交点分析隐藏于现象身体中的内时间维度,从而论证:梅洛-庞蒂继承胡塞尔的内时间意识现象学理论,并通过作为实存锚地的身体-主体内化和发展了这种时间性。与此同时,实存身体的处境维度是不可忽视的环节,主体对“深度”的遗忘和对“超然旁观”的原始向往意味着现象学依旧有重新坠入意识哲学的风险。因此,梅洛-庞蒂虽然批评“时间的空间化”原则(即拒斥空间的首要性),但是他仍意识到将身体空间维度纳入上述问题域的必要性。基于知觉时间性和身体空间性的内在相关性,深入锁定其原初维度,即身体时间性的逻辑前提,这就过渡到知觉世界与“知觉时空性”,后者融贯了身体、知觉、时间性、空间性等诸关键成分,更暗示了自然境域(le milieu)的可能性和梅洛-庞蒂后期的自然本体论转向。最后,由于“身体从何而来”这一奠基性问题始终悬而未决,它在时间现象学论域下所呈现的实际上是身体时间性与意识时间性之间的张力问题,梅洛-庞蒂因而在后期以“自然”为导向考察“重铸”这一实存锚地的可能路径,他进而试图从本体论层面超越前述的意识时间性和身体时间性。在这一阶段,时间性以某种整全时间结构的面目出现,最终演化为“交织”(lechiasme)名义下自然的时间图式,即某种自然时间性。在这一过程中,现象学意义上的“自然”分有了该时间图式,并将之融于自然本体论格局,内化为自然范式本身。此外,基于对梅洛-庞蒂前后期思想中“自然”概念的考察,时间性在上述几个阶段的演进正契合了他“回溯的”自然的现象学化策略,从而暗示了“元现象学”的可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