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数字资本主义”一词最早由美国传播政治经济学领域学者丹·希勒提出,旨在表明当代资本主义衍变到一个以因特网、数字媒介等数字信息技术主导的发展新形态。自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以网络化、信息化、数字化为主要特征的数字信息技术成为了一个热门话题。人们在谈及数字信息技术的时候,往往不约而同地关注到它所展现出来的积极的一面,流露出对数字信息社会的向往甚至是幻想。曾被时代周刊杂志誉为“当今时代最重要的未来学家”的尼古拉·尼葛洛庞帝,以及微软总裁比尔·盖茨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在他们看来,因特网将为人类社会搭建起庞大的信息宝库,让世界进入到信息时代,并在此基础上构建起一个充满自由、民主与和平的美好世界,实现所谓的“没有摩擦的资本主义”,数字资本主义逐渐成为能够承载不断衍变的资本主义政治经济结构的新的支撑点。然而,数字信息技术的广泛普及也让其消极的一面(如数字霸权、数字垄断、数字异化等)逐渐地暴露在世人面前。特别是在数字通信技术和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以美国为首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竟然悖论式地相继出现互联网泡沫,以及爆发了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这让越来越多的人们认识到数字信息技术的发展是一把祸福相伴、利弊共存的双刃剑。如何认识数字信息时代的资本主义即数字资本主义,成为摆在人们面前的一个现实课题。从马克思唯物史观的视角而言,数字资本主义的形成与存在不是先天的和“预成”的,而是资本主义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创造性产物。这个特定的历史条件离不开新一波信息革新浪潮的深刻影响。当代以“大智移云”为主要代表的数字信息技术的蓬勃发展,让社会的数字化程度不断提高,当代资本主义在数字信息技术的重构下逐步演进到数字资本主义阶段。数字资本主义的生成在于资本与数字信息技术的“合谋”,二者的“合谋”关系根源于资本追求自我增值的本性及运动,基础支撑在于数字信息技术的全面进步,其关键与中间环节是数字化革命。数字资本主义的本质是资本主义在信息时代的发展新形态,其“新”表现在生产要素的构成及功能、作用、增值范围和方式等方面。在数字资本主义中,数字信息技术不是社会生产方式的外在性力量,而是嵌套在人们生活中并起着建构作用的本体性力量,它“把一切个体甚至最偏远的个体都卷入到数字文明中来了”。虽然不是任何数字信息技术都必然导致数字资本主义的产生,但可以确认的是数字资本主义的产生是与数字信息技术的进步相密切联系的。数字资本主义的形成不仅表明数字信息技术作为数字信息社会中的一种崭新的生产方式,正在推动当代资本主义发生着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的新变化,还昭示着当代资本主义已经在数字信息技术的塑造和推动下获得了一种与以往不同的资本主义发展新形态。事实上,资本主义自诞生之日起就极尽所能谋求资本扩张,企图通过不断地通过各种方式和手段,乃至于通过变换存在形态来进行自我修复与改良,企图以此掩盖资本剥削与掠夺的事实,以应对各种危机与挑战,从而制造出具有旺盛生命力的幻象。在数字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主义主要通过数字帝国主义、新自由主义、数字拜物教、及新消费主义等方式和手段来获得新的发展动力,具体而言:其一,数字资本主义推动帝国主义向数字帝国主义转变。数字资本主义依托数字化逻辑,以数据、智能和平台为核心要素,建构起数字帝国主义统治秩序,旨在突破传统的时间和空间限制,架构起一个能够覆盖全球的虚拟化数字空间,最终让帝国主义的权力控制的范围从现实社会转向虚拟化的数字网络。至此,帝国主义权力控制的重点从“空间扩张”向“时间掠夺”转变,数据、智能和平台在其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通过数字帝国主义,数字资本主义建构起来一个以隐蔽手段进行全球控制和全球掠夺的政治经济秩序。其二,数字资本主义推动自由主义向新自由主义过渡。自由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的理论形态和政治纲领,它致力于维护私有制和资本主义制度,反对公有制,是资产阶级统治和压迫无产阶级的工具。数字信息技术的出现,让资本主义的发展无法完全依靠于市场机制,而必须加大国家和政府的支持力度,这就迫使资本家重新思考国家和政府在资本主义发展中的作用。自上个世纪的70年代始,新自由主义逐步进入政治实践,演变成为资本主义发展的新指导思想。尽管新自由主义通过鼓吹完全市场化、彻底私有化和自由贸易等,企图最大限度地激发数字资本主义的活力,但并非完全摒弃国家和政府的作用。数字资本主义国家为了实现数字资本增值的目标,大力推动自由主义向新自由主义过渡。在新自由主义逻辑的掩护下,数字资本主义国家通过一系列手段和途径重塑资本在数字信息时代的全球化积累与掠夺模式,重构资本的政治经济秩序,从而为资本主义在数字信息时代的存续与实现新的发展奠定必要的合法性基础。其三,数字资本主义推动“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向“数字拜物教”延伸。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数字资本逐渐成为继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之后的第三种具有支配性和统率性的资本形态,数字化操作已经逐渐地渗透到人们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数字平台正是人们进行数字化操作的关键和核心要件。随着一般数据和数字资本具有了本体性力量,资本主义意识形态也从马克思所界定的商品拜物教和货币拜物教转化为数字拜物教。展开对数字资本主义的“数字拜物教”的逻辑批判,有利于透视数字资本主义社会中的数字剥削现象。其四,数字资本主义推动消费主义向新消费主义蔓延。消费不仅是人类生活的基本活动,也是资本主义链条上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消费主义是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增值逻辑的必然产物。区别于传统的产业资本主义和金融资本主义阶段的消费主义,新消费主义的形成是数字资本主义相适应的。伴随着资本与数字的“合谋”与“共谋”,数字资本支配下的数据算法的广泛应用,让传统资本主义社会的实体消费转变为数字资本主义社会的数字消费或电子消费。通过开展数字资本主义的新消费主义逻辑批判,使数字信息时代的数字消费回归消费本质,让数字消费为人们美好生活的实现提供助力。如何认识和审视数字资本主义这一资本主义发展新形态,关系到对资本主义发展前景的认识问题。对数字资本主义的认识,不能简单地予以肯定与否定这一客观事实,而应该及时地转变看待数字资本主义的理论思维与价值态度,不仅应当注意到它与当代数字信息技术之间的的内在关联,注意到它所具有的与传统资本主义的新变化与新特点,还需要从现实出发去探析数字资本主义的发展趋向。惟其如此,方可有助于我们建构起合理的行为规则与价值态度,进而批判性地利用数字资本主义的合理成分。换句话来讲,从马克思唯物史观视域研究数字资本主义,我们一方面应当充分地认识到数字资本主义在“两个绝不对”客观规律下的发展趋势,方能有利于我们在数字资本主义社会中有力地应对数字信息技术的积极效应,推动数字信息技术的发展,让数字信息技术的生产性与创造性为社会生产力取得更大进步添砖加瓦。另一方面又要坚定对“两个必然”科学判断的信心,充分地认识到无论当代资本主义的表现形态发生怎样的调整和转变,资本主义的本性并未发生根本性的转变,这就决定了数字资本主义没有突破资本主义的范畴,其在本质上仍然从属于资本主义。进言之,数字资本主义中存在资本剥削和强制的客观事实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为此,要对数字资本主义展开批判。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视域中批判数字资本主义,绝非是要否定和抛弃数字信息技术所带来的社会生产力的进步,而是在于在充分利用数字信息技术的基础上,将人从数字异化和数字剥削之中解放出来,为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提供理论支撑。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我们要坚定不移地坚持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立场、观点与方法,利用好数字经济平台,充分发挥数字资本对社会生产力的促进作用,同时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理念,发展由全体人民共建共享共治的数字经济,用更强大的数字治理能力、更高质量的数字经济,为数字经济、数字社会和数字中国的建设助力,以更好地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为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创造必要条件,最终在对数字资本主义的扬弃中走向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