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塑造着人们的日常生活,伴随Web 2.0成为普适的功能性基础设施,用户将更多的生活实践和惯习转移至在线环境,怀念过去的电视观看内容、媒介使用体验和社会关系便是一种较为常见的数字化行为。基于对视频网站哔哩哔哩的考察,笔者发现童年动漫的二次创作已成为移动视频制作与分享的流行现象。众多用户群体藉由视频汇聚于虚拟社区之中,在引发怀旧潮流的同时,建构起复调式的童年意象。怀旧何以成迷?群体共享着何种文化方式?动漫怀旧迷群如何基于粉丝集体记忆践行数字记忆实践?把动漫怀旧纳入记忆研究的学术范畴,结合粉丝文化的相关学术概念,围绕二次创作视频展开一项关于数字记忆实践的互联网研究。本文的研究对象是哔哩哔哩平台上有关《数码宝贝》的二次创作视频及其怀旧迷群。依据何塞·范·迪克的中介化记忆理论,笔者将二次创作、弹幕和评论等行为视作互联网情境下的记忆工作,视频是协调个人与集体关系的记忆物品。然后以“现在”为基点,增加怀旧要素,把轴向时间轴扩展至“过去—现在—未来”,使童年作为一个生命历程概念得以讨论,进一步完善了中介化记忆双轴模型。横向轴上的“自我与他人”、“私人与公共”和“个体与集体”三个维度则等同于群体形成与互动的双向动态过程。采用数据挖掘、内容分析、文本分析和深度访谈的研究方法,尝试描摹一个围绕《数码宝贝》展开数字记忆实践的迷群画像,勾勒记忆结构,深入肌理去探寻动漫怀旧迷群的记忆生产、连结与消费议题,并将其归为“中介化”童年的生成径路。按照是否贴有怀旧标签的标准,本文从热度较高的二次创作视频中抽样出具有代表性的怀旧视频,基于对视频文本的阐述,借助数据挖掘和分析软件将视频的弹幕和评论文本进行关键词分类,由此绘制出动漫怀旧迷群的记忆网络结构图。研究发现,在记忆生产过程中,《数码宝贝》怀旧迷群的粉丝记忆呈现以音乐为中心的同心圆记忆网络结构,粉丝记忆主要包括动漫记忆、媒介记忆、空间记忆和社会关系记忆这四种类别。集体记忆叙事框架涵盖了动画内容、观看时间、观看方式和情感体验,但存在游离于主流框架之外的“记忆的微光”。这些承携着粉丝独特的生命故事,又不依赖于集体记忆框架而存在的记忆被范·迪克定义为个人文化记忆。关于记忆连结问题,研究结果显示连接文化、电视文化和动漫文化是个人记忆连结集体记忆的关键要素。由于记忆具有拓扑不变性,因此媒介技术无法改变记忆的实质,这表明媒介对亲历者记忆的建构作用被弱化,其作用却不局限于建构认知或观念,而是与记忆相互勾连。在探究记忆消费的环节上,本文主要从身份认同和群内冲突两个方面展开论述。关于身份认同的建构,“私人与公共”的学理性层面认为,平台将私人记忆产品转化为公共共享的物品;投射他者的自我认同和寻求归属的群体认同,是“自我与他人”层面上的连结;在“个体和集体”层面,个人记忆与集体记忆通过共享的协商对话、收藏和重温原剧的文化方式实现连结。因此,研究认为认同的产生是基于过去共有的记忆和情感体验。由于《数码宝贝》怀旧迷群是游牧在网络空间里的流动聚合体,在如何“理解现在”问题上,群体内部分化出核心粉和情怀粉两个粉丝派系。他们围绕“粉丝—文本—制片人”三者关系展开话语权的争夺,延伸出对抗和顺应两种态度。研究发现争执的本质是童年观的博弈,童年是否终结、长大是否意味着接受残酷的现实是争论的主要议题。基于此,本文试图透过动漫怀旧迷群的记忆实践去审视隐含在背后的文化和社会意义。首先,作为数字时代的记忆实践产物,二次创作视频通过记忆生产、记忆连结和记忆消费的过程将童年介导至粉丝群体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之中。其次,对于粉丝个体而言,他们藉由观看视频和参与互动的方式,希冀在网络空间寻求精神寄托,消弭生活的中不确定性,从中寻找失落的精神家园。最后,由于认同具有复杂性和离散性,导致了区隔的粉丝文化生态的产生,这说明依靠共享的文化记忆所形成的群体具有较强的流动性,表明参与式文化视域下粉丝生态存在撕裂和磨合的特征。研究认为,作为粉丝记忆生产与消费实践行为产物的二次创作视频,一方面显示了动漫怀旧迷群旨在守卫本真童年、反对“精神剥削”的数字自由劳动;另一方面反映出他们希冀在虚拟社区为粉丝劳动寻求“情感补偿”,实现复调式童年的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