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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层再生产问题分析,一种经典观点依据马克思的生产资料占有关系,建立一个由收入、财产、职业声望、权力、教育所构成的“垂直式阶层”,来研究地位获得的影响因素对阶层再生产的意义,又以布劳的地位模型研究为代表。但这种分析主要是一种验证性的结果解释,无法揭示阶层再生产具体过程。后来布迪厄、威利斯、吉鲁等人,逐渐将研究视角投向学校,视阶层为具有共同文化习性的集合体,而学校作为文化再生产与生产主要场所,成为阶层习性形成的关键场域。由此,奠定了阶层再生产问题研究的文化转向,延续至今。本文基于文化再生产基本视角,深入到乡村学校,采用实地研究、个案研究与调查问卷等方法对农家子弟生产何种底层文化、文化再生产的机制以及如何实现教育破解这三个主要问题进行了研究,具体内容如下:教育作为一种活动主要包括学习和人际关系两个基本方面,由此形成底层农家子弟的三种基本文化样态:“混日子”就学文化、“亲恩型”师生情感文化与“情义”同辈群体文化,下面的二至五章主要论述这些内容。第二章,通过对乡校农家子弟就学经验的微观调查,发现存在着以课堂学习的“应付之混”、课外活动的“娱乐之混”和作业中的“漫不经心”为主要表现样态的“混日子”文化。并指出农家子弟“混日子”文化的几个判别特征:(1)学业成绩失败是“混日子”文化形成重要诱因;(2)非学校化兴趣爱好形成使得“混日子”文化得到意义确证;(3)师生、生生之间的妥协,同谋了“混日子”文化的情境定义;(4)时间无意义,导致“混日子”文化指示物无聊感体验产生;(5)目标、信心的缺失,“混日子”学生“想象的未来”现实化。由此,对“混日子”文化本质进行剖析,指出“混日子”文化是老百姓“过日子”文化的变体,“混日子”是农家子弟“过日子”原生文化在乡校场域的意义延续。第三章,借助“中国教育追踪调查”(China Education Panel Survey,简写为CEPS)大型项目数据,以无聊感作为“混日子”文化指示测量标准,建构农家子弟无聊感体验的结构方程模型,使用无序多分类Logistic回归统计分析方法对底层农家子弟和中上阶层学生的无聊感体验进行了量化分析,证实了为什么“混日子”文化会在底层农家子弟身上形成而没有在中上阶层学生身上出现,从而进一步加深对“混日子”文化底层性的理解。第四章,通过实地参与式调查访谈发现,乡校农家子弟身上存在着一种亲人情,报恩感的“亲恩型”师生情感文化。这种文化与中上阶层学生和教师形成的“学品型”情感文化不同,是由农家子弟阶层位置决定。亲恩型情感文化为农家子弟克服不利底层处境,奋发向上提供了先赋性的精神动力,促进学业成功。高学业成绩是亲恩型情感文化产生与维持的重要条件,这种“单向度”的成绩定向导致农家子弟情感上的患得患失。乡校老师对学生特别是那些展露学业禀赋的学生抱有很高的期待,也可能造成学生高负担,学习转化成了一种道德事务,道德愧疚感伴随着学业成绩的波动时隐时现。对那些没能建立亲恩型情感的农家子弟而言,加剧与老师的疏离感,最终自我排斥,边缘化自己,成为班级中的“沉默无声者”。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学习进程的平顺发展。为此,老师在与农家子弟互动中应主动把握这种情感文化的赋义过程,创造其他情感文化样态,扩大情感选择域,丰富农家子弟的情感的类型,引导农家子弟实现情感文化的自我转化,突破单一文化样态造成的局限。第五章,布迪厄指出“同侪团体社会化”有利于“结构”在学生身上的“开展”。通过对底层农家子弟同辈群体静力学与动力学的深描,发现乡校中存在着“情义”的同辈群体文化。正是村落学校中无处不在的各样式同辈群体构成了底层农家子弟实际社会化的主要场所。他们通过群体的加入、参与、驱除与复归,规则的遵守与破坏,彰显着自我存在。借助同辈群体中的地位、身份、角色以及所采取的策略,调整自我行动,在同侪群体的复杂网络中周旋,以争取利益,不断塑造着同辈群体的人际生态,最终促使“情义”群体底层文化的习得。“情义”的同辈群体文化是乡土文化在乡村学校中的再脉络化,具有“人情”、“义气”和“等级化”三个特性,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学校具有的培养公共理性精神文化目的的实现。借鉴杜威的共同体思想,通过在学校中建立“学习共同体”可以增加文化样态选择,提升农家子弟文化的适应能力。第六章,上述几章主要论证乡校场域中农家子弟生产哪些底层文化样态。从主体性上讲,文化是一种个体意义创造的过程,并以一种性情倾向的方式存在主体的深层心智结构中,正是这种心智结构的生成,反过来造成再生产。阶层再生产即阶层习性的再生产,也就是阶层文化心智性情倾向的再生产。因此,本章从关注底层的文化样态转到文化的心智机制分析。首先,指出“混日子”文化、“亲恩型”文化与“情义”同辈群体文化所负载在行动者深层的心智性情倾向为“习得性选择无力”。其次,通过个案分析法,复现“习得性选择无力”转义形成的过程。该心智结构一旦形成将限制主体在面对机会时的选择力,这时即使给予机会,主体也会无力选择,退回原生文化样态中,造成了再生产。第七章,本章首先论述了一种错误的突破底层文化再生产的观念,之后提出通过“文化自知”创造“新质文化”作为破解底层文化再生产途径的观点。“文化自知”即充分认知原生文化与他者文化之间的差异,对各类文化进行解码,进而自主选择文化样态,或着创造出不同于原生文化与他者文化的新质文化实践过程。文化解码就是要破译“习得性选择无力”心智性情倾向对主体文化选择的限制,这种限制表现为主体以一种看似自主选择方式,不自觉地状态下退回了原生文化中,完成文化再生产。因此,恢复底层有意识选择能力,须从改变主体的心智结构开始,心智结构的主要部分是思维结构,思维结构的变革则在教育。教育可能很难改变主体原生经验文化的差异,但是教育可以为主体提供社会存在经验文化与选择机会,可以对文化转义成个体性情倾向的过程——也就是“习得性选择无力”的形成过程——进行控制和干预。倾向是逻辑类型的一个因素,逻辑是思维的主体,思维变革就是培养杜威所说的“反省”思维,就是主体对自身思维的认知,即“思维自知”。个体思维的平等性与自主可控性为思维可教和思维的民主性提供前提,通过教育来培养人的思维可以实现主体自我解放和人与人之间自由平等关系,进而化解阶层再制,建构一个更加公正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