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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中国第一个现代主义小说流派”[1],新感觉派的独特性在于他们真正正面面对并书写了“都市”,他们依据带有强烈自我意识的城市漫游者视野对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的都市风景线进行了感性描绘。景观的书写本身就是一个审美工程,物质和心理都参与其中,但它在具备现代主义品质之时,物质和心理就各自发展成独立的景观。“物质”是在漫游者的张望和震惊之中具备了独立的审美品质,“心理”则随着精神漫游的履迹聚焦于本我人性的畸形、病态和记忆、梦境的清晰画面。总的来说本论文是从作为现代主义的文化体验切入,探究新感觉派作家以城市漫游者视角将漫步于上海都市空间的过程中产生的感觉感知、情绪情感、价值取向、审美个性等方面的新异变化落脚在对物质景观、情感意象、心理时空和审美图景等层次的细致描摹之上进而传达出的第一波中国现代主义城市诗学内涵。“‘物质’对本雅明来说,意味着感官体验的信息的总体”[2],李欧梵重绘上海心理地图的努力也是从漫游者的感觉体验出发的。所以本论文的第一章主要基于本雅明在感觉碎片中窥见整体的方法和李欧梵建构心理地图的方法分析新感觉派小说中都市物质全景的感觉化建构过程。新感觉派作家对都市物质景观的书写抛却了传统客观写实的方法,将自我的街道漫游体验融入到了文本书写之中,描画的是漫游者在与都市空间的互动中产生的一个从体验新鲜感觉到感知异质文明,直至空间认知地图完整生成的心理转换过程,最终用漫游者城市认知地图的铺展来呈现都市物质空间的全景概观。这实际是一个双向地指涉过程:现代都市重塑了人们的感知,人们对异质空间的新鲜感知也重塑了都市,描画出了崭新的都市图景。所以本章的第一节是对小说中物质空间的感觉主体和空间范畴进行分析,也就是对城市漫游者的登场和街道空间的崛起进行简单分析;第二节是分析作为感觉主体的漫游者在新鲜的街道空间之中生成的官能性感知结构和欲望化认知经验;第三节是在第二节的基础上分析漫游者在欲望化认知经验的指引下生成的物质空间的认知地图。用凯文·林奇提出的建构城市意象的五种元素分析漫游者的认知图示,最终分析得出漫游者对区隔租界内与外的边界元素的深刻认知,对通行道路元素的忽视、对南京路区域元素和三大百货公司的标记物元素以及城市和街道互动生成的阴角节点元素的欲望化认知使街道经验的内涵成为一张充满物质性、开放性的另类都市文化地图。本论文的第二章从新感觉派对都市心灵图景的立体化描绘层面进行分析。“漫游一方面是他的姿态,一方面也是抗议”[1],身体的漫游与精神的漫游存在错位和反差。在新感觉派作家笔下,都市心灵的病态现象被隐喻成了一种遍布荒芜的“孤城”景象,漫游者作为最先觉醒的人群,也最先展开了对“孤城”的防御与突围。波德莱尔认为大城市孩子的经验首先表现在“梦的起伏的波纹和意识的突然跳跃”[2]上。在新感觉派小说中,梦境画面的织就和记忆时空的回溯成了行之有效的防御和突围方式。第二章第一节主要探究的是在新感觉派小说中“孤城”景语所隐喻的病态人性内涵和孤寂心理内容;第二节主要以施蛰存的《梅雨之夕》作为探究对象,阐释了漫游者在找寻城市的过程中,找寻自我的精神旅程;第三节则关注漫游者的记忆时空图景,围绕穆时英和施蛰存的回忆系列小说展开,通过探究“旧宅”这一意象化空间中陈设布景和情感画面的意义承载来窥析小说中的漫游者以及作为漫游者的作家潜意识底层的精神碎片。第三章分析了新感觉派小说中审美空间的混杂布景。身体与心灵的漫游铺展了现代物质和心理图景,而物质与心理结构性生成的是“审美”这一诗性结果。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多元文化呈现出并置与博弈的状态,所以分析新感觉派小说中的审美图景是把握作家文化心理认同的重要切入点。第三章第一节阐释的是都市物质空间的典型景观布展。在上海的十里洋场之中,漫游者浮光掠影之一瞥定格住的是瞬间性的身体欲望景观与全息的商业景观,漫游者的沉沦姿态彰显的是西方资本主义物质文明兀进上海取得的世俗胜利;第二节从被刻意放大的异域情调入手,分析了漫游者对异域风情追逐与营造的热情,他们的目的似乎是要在“安全的文本距离内体验文学创作的‘神游’性满足感”[3];第三节则以漫游者的城乡空间转移为切入点,分析了他们脆弱的乡土情结以及他们逐渐勃兴的“城镇意识”,并得出了他们在理想化的城镇空间中构建乌托邦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