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小说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文学新潮中最富反叛和探索精神的一脉,以马原、扎西达娃、苏童、余华、莫言、洪峰、孙甘露、北村、叶兆言等人为代表的先锋小说作家群体构成了当时文坛一股全新的生力军。相对于“写什么”而言,先锋小说往往更注重“怎么写”,由此掀起中国当代文坛上一场文学形式实验的热潮。其形式实验首先表现在真实叙述与虚拟叙述的深度契合上。不同于传统小说那样格外重视叙述的真实性,先锋小说往往将叙事的真实与虚拟糅合在一起,所谓“叙述圈套”、“叙事迷宫”等,就往往明确颠覆叙述者的真实性和可信程度,或者形成叙述者与作者的交叉互动现象；叙事人称也不再是单纯地由“他”唱主角,每每出现“我”“你”“他”三种人称巧妙交叉,或者让叙述者成功地从传统的“导演性作者”转换为“角色性作者”。这就要求读者须参与叙述之中来辨识故事的真伪,为读者带来新的阅读体验。其次,先锋小说中的儿童视角、限知视角和复合视角及其叙述视角的自如切换,往往不留痕迹地带动着人物心灵动态的变化和流动。诸如儿童视角对某种真实的还原的强化,以及聚焦生活的凄苦、悲凉和绝望时的感染力；限知旁观视角进一步打破传统的全知全能叙事程式,贴近现实的丰富与复杂,并保持叙述的客观和中立；复合交错视角的多维观照及其所凸显的叙述的真实与立体等,都强化着先锋小说具体文本的实验性。再次,叙述时空的技巧性转变及其个性化的灵活运用,用心理时空替代物理时空等,也是先锋小说形式实验的重要内容。先锋小说往往疏离了物性时间观念,将叙述中的时间交代与故事本身相疏离,以至达到“时间”在无序的组合与循环的嵌套之中指向永恒的艺术效果；同时,先锋小说往往借助拼凑、组合、并置、蒙太奇等手法,将空间碎片拼贴起来,使得叙事空间脱离了传统小说具象上的完整,而表现为抽象的独立性与完整性。最后,先锋小说的形式实验更突出地表现在语言的反规范化和陌生化上。超越约定俗成的语词结构和组合规则的语言,“仿梦式”的逻辑错落的语言,以及粗鄙化的“审丑”语言等,在先锋小说中屡见不鲜。这种语言实验带来的是得失并存的双重效应。一方面,先锋小说在语言的个性化、新奇的修辞效果等方面,为小说语言美学的发展打破了一些束缚,提供了一些鲜活的审美元素；另一方面,先锋小说刻意追求对语言规则的颠覆和陌生化,及其分寸把握的失当,使得其实验往往经不起时间的检验,也让先锋小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