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与其他发展中国家一样,为了促进产业转型升级、保持经济可持续发展,正在加大公共财政投入力度,逐步普及高中阶段教育。与此同时,近年来中国的教育政策不断向职业教育倾斜,相应地中等职业教育的扩张速度也快于普通高中教育;而且,按照当前的教育政策,中等职业教育的相对比重还将进一步提高。根据人力资本理论,普通教育培养的是通用性人力资本,职业教育培养的是专用性人力资本,前者比后者的适用范围和流动转换领域更大。实践中,普通教育侧重对跨学科、多元化和通用型知识的传授,职业教育侧重对从事某种职业所必需的技能的培养。因此和普通教育相比,职业教育一方面提高了毕业生与特定职业或岗位的匹配度,但另一方面又降低了毕业生对不同工作岗位的适应性,尤其在技术升级和产业升级的过程中这一问题会更加突出。基于此,放眼未来,经济转型期的中国应该如何选择高中阶段教育的发展路径需要审慎对待——究竟应该继续扩大中等职业教育规模,以提高毕业生的就业水平,缓解劳动力市场的青年人失业压力;还是应该优先发展普通高中教育,促进高等教育发展,为经济转型提供更多的通用型人才储备?本文通过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的研究对此问题作出解答。在宏观层面,本文利用世界银行提供的跨国面板数据,分别考察了世界中等教育阶段和高中阶段职业教育相对比重(职业教育在校生数与普通教育在校生数之比)和经济发展水平(人均GDP)之间的关系,发现二者之间存在倒U形关系。在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职业教育的相对比重与人均GDP之间呈正相关关系,即职业教育相对于普通教育发展更快;但是在更高的经济发展阶段,职业教育的相对比重与人均GDP之间呈负相关关系,即普通教育获得优先发展。而且从趋势上看,近年来许多发达国家,包括一些职业教育发达的欧洲国家,其中等职业教育的相对比重呈显著的下降趋势。虽然中国职业教育比重提高的趋势顺应了中等收入国家职业教育发展的一般规律,但是从绝对值上看,中国的这一比重已远高于处于相同经济发展阶段其他国家的平均水平,这意味着中国有可能过度发展了职业教育。而国际经验表明,在知识经济时代,随着新技术以更快的速度出现,过度偏向职业教育的政策会阻碍一国对新技术的采纳、降低劳动力就业转换的适应性,进而对产业结构转型和经济增长造成不利影响。在微观层面,本文利用第三轮中国城市劳动力市场调查数据,分别估计了在具有高中学历和大学学历的劳动力群体中,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的劳动力市场回报(就业和工资收入)差异,以及这一差异随劳动力年龄增长的变化。总体上,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力的劳动力市场回报高于仅接受了高中阶段教育的劳动力;对于高中学历劳动力而言,职业教育的初始劳动力市场回报高于普通教育;对于大学学历劳动力而言,则是普通教育的初始劳动力市场回报更高。但是,随着劳动力年龄的增长,这两种教育类型的劳动力市场回报的差异逐渐缩小。对于本文关注的高中学历劳动力群体而言,从劳动力市场发出的信号看,在劳动力职业生涯前期,接受职业教育的劳动力在就业和工资上更具优势;而在职业生涯中后期则是接受普通教育的劳动力更具优势。目前,中国正处在经济转型的关键时期,经济增长需要向创新驱动转变,劳动力市场面临着产业结构调整所带来的不确定性。普通教育相较于职业教育更加侧重通识知识的传授和学习能力的培养,有利于培养在产业结构急剧变化中善于适应和调整的劳动者以及更加侧重于科学、设计和管理等岗位的创新型劳动者。因此,未来中国高中阶段教育政策应该向普通教育倾斜,逐步提高普通高中在高中阶段教育中的比重;同时,注重职业教育的内涵式发展,增加通识教育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