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是琼·迪第恩(1934—)作品中的一个永恒主题。在她的作品中,个人的失去通常隐匿在历史和社会的变迁中,而民族性格——尤其是“加州性格”——的失去则若隐若现于个人的日常生活中。《顺其自然》是一个关于失去自我的故事,而这种失去又伴随着纯洁的“美国梦”的失去而被赋予特定时空下的内涵和意义。关于小说女主人公玛利亚·威斯失去自我的原因和结果、以及自我与其外部环境和他人之间关系的探讨,学界已有诸多论述,包括讨论女主人公的女性自我、存在主义的自我,小说中蕴含的文学地域主义,迪第恩对美国西部历史的反思,迪第恩的道德关照,人物的精神空虚,以及后现代消费社会的虚无主义等。自恋主义可作为探寻自我形成和自我认识过程的一个切入点,同时,通过对人物的自恋主义的考察,可以很好地研究“虚假自我”与“真实自我”的关系、自我与其外部环境之间的关系。本论文以克里斯多弗·拉什的自恋主义文化为结构框架,并借其探讨以洛杉矶为代表的消费社会中的自恋主义人格、无处不在的虚无感和保存主义思想。论述重点在于,当后现代消费社会的自恋主义者在遭遇虚无和绝望后选择保存主义生活方式的时候,基于自恋主义建立起来的各种防御机制也被逐一拆解,而自恋主义者在采用这些防御机制——即虚假自我、日常生活的不真实性、表演自我的反讽式淡漠——的同时,自恋主义的程度也随之加剧。自恋主义者遭遇虚假自我,却选择保存这一虚假自我以防御“无所不能”幻觉破灭的窘境;自恋主义者在日常生活的不真实性中感受更深的无助和无目的,却选择通过多种方式制造幻象以逃避自身已经觉察到的虚无感。此外,自恋主义者还具有“表演自我”的特质,即与他人之间保持一种反讽式的淡漠和疏离,久而久之,成为“游戏”的观察者,并选择保存主义的生活方式。女主人公玛利亚的演员职业,是她的文化宿命,也是一种反讽。自恋主义者采用的防御机制往往会将自恋主义者的自尊降低到最低点。在此意义上,可以说,克里斯托弗·拉什在自恋主义文化方面的思考,为小说提供了一个精确的脚注。迪第恩的道德关注和她对当时加州社会的思考蕴含于对自恋主义和自恋主义文化的探讨之中。除此之外,她的极简主义风格也为该主题的探讨提供了一个有效的手段。她的一些刻意而为之的省略,更好地向读者展现了这样一位自恋主义的女主人公和她周围的那个自恋主义人群,而小说纸页上的留白也是对自恋主义者各种逃避行为的一种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