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诗作多有“泪”诗名句,李商隐诗作中亦有“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贾生年少虚垂泪,王粲春来更远游”①等“泪”诗名句。本文将李商隐诗歌中的“泪”作为一个特殊的对象,由泪这个窗口去透视作家思想、情感和心理。全文立足于文本,着眼于微观,以泪为点,深挖细耘,逐渐放大,从泪诗聆其幽约心曲,又关联起诗人心灵、情感和艺术的多维世界。全篇分为四章。第一章:李商隐诗歌中“泪”的定量分析。分析数据取自《李商隐诗歌集解》中的44首作品,再剔除有争议的疑似伪作3首,得“泪”诗41首。然后将全部41首,47句泪诗分别归类为珠泪、湘泪、蜡泪、杨朱泪、“堕泪碑”泪、别泪、菊泪、思妇怨女泪、恨愤之泪、自伤之泪、悼亡泪、酬恩泪、思乡泪和咏史之泪等14种,再统计结果及数据分析,并按使用频率的高低进行排序。第二章:泪世界——李商隐情感和心理的世界。由泪诗探讨商隐情感和心理的世界。对别泪、湘泪、自伤之泪和蜡泪等14种泪诗分别作情感解读,并将之最终归结为代表离愁的别泪、代表相思痛苦的湘泪和代表伤愁难却的自伤之泪。我们可以认为义山因离别寄幕而有尽诉相思的湘泪,因隔断难通,招人忌恨,百辞莫辩而生自怨自艾,肠断肠回的自伤之泪。别而苦思,思而怨愁,尽管清狂,染泪颇多、泪续肠危,但仍在隔别中苦苦挣扎,力求能通。而与之不同,蜡泪成灰却是一种特殊的绝望的象征,是一种借蜡泪来写其浑身伤口的“自伤之泪”。透视义山之泪,别泪、湘泪、自伤之泪、蜡泪……,看似林林总总,缤纷眩目,其实,如果发现了泪和情感及心理的对应关系,我们会发现他的泪真实地记录了他的内心痛苦与挣扎。他的泪或为爱而坠,或因哀愁而下,他在爱与哀愁的矛盾中苦苦挣扎,倍受煎熬。现实中的有路难求、无路可走,让他将心底无法排解的痛苦与哀愁尽诉于诗篇,化作点滴泪珠,发而为伤感之辞,显而为凄艳之美。爱与哀愁,是义山一生的心结和心病,而在作品中真实而隐秘地记载自己心灵的痛苦与挣扎、爱与哀愁,也是义山的过人之处,是无题所以为无题,义山所以为义山的真正秘密和根本原因。可以说,从泪世界着眼,我们从义山的作品中读到了他情感和心理的核心:痛苦与挣扎、爱与哀愁。第三章:泪世界——诗歌艺术的世界。由泪诗探讨商隐诗歌艺术的世界。第一,综观泪诗的局部艺术手法,可以把溶典、幻化、比喻、拟人和夸张这五种手法看作是泪诗中用以增强诗歌形象性的艺术特征。诗人运用以上手段使诗篇更具形象性、可视性,以增强诗作的艺术表现力。其中,溶典以共计有诗19首24句名列榜首。此外,可以把叠字和对偶这两种手法看作是泪诗中用以加强诗歌音韵美的艺术特征,其中对偶以共计有诗20首22句名列第一。如果从深层次探寻,用典是构成骈体文必不可少的因素之一,骈语对仗则是四六文在形式上的另外一条基本要求。在诗歌中自觉运用溶典、譬喻和对偶、叠字等艺术手法,不能说是出于偶然,应该是义山长期诗文创作交互影响、共同作用的结果,这构成了玉谿诗内在美和外在美的和谐统一,也极佳地体现了义山诗歌“工于比兴,绮丽精工”的艺术风格。第二,讨论“泪”诗的整体艺术效果,从揭示感伤的诗篇主题、体现感伤的艺术风格,深化抒情主体形象,营造特殊意境等三方面进行分析。第四章:李商隐“泪”诗的文学史意义。首先,在李商隐千古传唱的7首名篇中,泪诗《锦瑟》和《无题·相见时难》独占二席,在7首经典中约占三成,可见其非同一般的文学史意义和地位。其次,源流和影响方面,既有其广摹师宗之力,又有其多年“獭祭”之功,一以所学博杂,兼能于古出新,别开生面,杂糅众体,故能独树一帜,影响深远。最后,因其诗才力丰厚,思想深遂,气势雄健,神韵绵远,感情真挚,而被誉为“晚唐社会的全景图”和“独有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