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维迪阿达·苏拉吉普萨德·奈保尔(Vidiadhar Surajprasad Naipaul,1932-)是当今文学界最杰出,也最有争议的作家之一。1961年,奈保尔的代表作《毕斯沃斯先生的房子》出版。以自己的父亲经历为蓝本,维·苏·奈保尔刻画了一个普通人努力奋斗争取更好生活的经历。这部作品一经出版就引起广大读者的强烈共鸣和评论界的广泛关注。人们从不同的角度和领域对该作品进行分析研究。国内国外的许多研究都是从后殖民角度进行研究的,探讨诸如文化身份、文化置换、无根性和边缘性。然而很少有学者从空间角度出发研究这部小说,本文将致力于填补这一空白。本文将从空间批评角度出发研究《毕斯沃斯先生的房子》的主人公所遭受的空间焦虑,探讨其空间焦虑的深层原因从而更好地了解主人公逃离背后的深层意义。
空间是社会批判理论的一个核心词,具有极强的理论穿透能力。能够有效地介入诸如身份、权力、记忆、归属、话语等众多研究论题。
在20世纪70年代的“空间转向”运动之前,西方的学术界过于强调时间的重要性,而忽视了空间。“空间被看作是死亡的、固定的、非辩证的、不动的。相反,时间代表了富足、丰饶、生命和辩证。”(福柯264)后现代主义思想的兴起极大地推动了学术界重新考虑空间在现代生活中的作用。随着全球经济和科技的发展,越来越多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居住到一起。他们都有自己固定的居住经验和独特的文化背景,也就是说他们拥有和别人截然不同的“空间”。在这种情况下,就产生了空间焦虑。
焦虑是个很难下定义的概念。弗洛伊德认为:焦虑是一种由于内在或外在原因引起的恐惧、焦虑或者精神折磨。焦虑太严重以至于我们无法忍受。人们总是竭尽全力地想去摆脱它。空间焦虑在心理学上最初指的是在一个陌生环境中找路所产生的焦虑。现在多用来指人们在远离自己的土生土长的熟悉环境后产生的一种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恐慌。米歇尔·福柯认为“我们时代的焦虑根本上与空间有关。”
小说中,奈保尔用主人公毕斯沃斯先生一生都在追求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的经历深刻地刻画了印度移民的生存困境和焦虑。印度移民对于空间和存在的焦虑通过主人公遭受的精神折磨和他的寻家之旅表现的淋漓尽致。奈保尔能将这一人物形象刻画的如此成功的原因就在于作者自己真实的生活经历和复杂的文化背景。
《毕斯沃司先生的房子》中的主人公一直都在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在他所居住过的每一座房子中,他都没有支配权,也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他流浪于各种各样的空间中,空间焦虑成了缠绕他一生的难解情结。《毕斯沃司先生的房子》中的主人公毕生深受空间焦虑的折磨,究其原因,主要有二:一方面,他和家庭成员间冷漠、疏离的关系造成了他的焦虑;另一方面,毕斯沃司先生在家庭和社会中都处于没有自由和尊严的底层地位。
理想的家,是一个充满温情的地方,是人们的避风港。但是毕斯沃斯先生的家里却总是充满着冲突,是一个充满矛盾和斗争的“是非之地”。毕斯沃斯先生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因为生有六指和胎位不正而被视为不祥的人。因为他的贪玩害死了他的父亲。他父亲死后,他和他的家人各奔东西。他和他的妈妈住在富有的姨妈家的小木屋里。在那里,他和周围的人都是陌生的,甚至于他自己的母亲也总是羞于表示对他的喜爱与关心。后来,他入赘到图尔斯家族,图尔斯家族是个典型的印度教家族。在那座庞大的宅子里,他和妻子萨玛仅仅拥有一个小房间,他感到整个家族互不关心。毕斯沃斯先生和家庭成员之间的疏离使他愈发感觉到空间的压迫。
同时,在这个按印度教所建立起来的等级森严的大家族中,毕斯沃斯先生是处于权力的最下层,他根本就没有自由,根本没有自己独立的身份和人格。作为入赘女婿,他没有任何地位和权力,甚至于连给自己孩子取名的权力都没有。正如米歇尔·福柯所说:权力通过空间这一媒介和工具不断地作用于个体,而个体在面对权力对人的管制和控制时是无法逃避的。同时他也认为要分析权力需要先从研究权力运作的机构开始,比如监狱。主人公毕斯沃斯感觉到在这个“监狱式”的家族机构里被吞噬了自我。
正如弗洛伊德所说焦虑会促使人们去“逃离具有威胁性的环境”。当一种空间形式所代表的政治权力和意识形态对所覆盖的人构成压迫时,他们很可能会逃离或暂时地逃离既定的空间而去选择新的空间。由于始终没能够拥有自己的房子,毕斯沃斯先生一直在流浪:自结婚以来他就觉得无处可去,只能住在属于图尔斯家族的房子里,从阿佤克斯的哈奴曼大宅,到矮山濒临倒塌的木屋,或者是西班牙港那间粗木的混凝土房子。在这些房子中他都没有支配权,也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因此他两次尝试自己建房子,但都以失败告终。他就这样流浪在一座又一座房子之间,最后终于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从法务官的文书手里买下了锡金街的住宅。但是这一住宅却来得太晚,而且并不安全也不完全属于毕斯沃斯先生。
当事实上的逃离无法达到时,被压迫的人就会选择心理上的逃离,因此只能在心理层面做逃离的幻想。毕斯沃斯先生不止一次地想逃离,逃离特立尼达。他始终未写完的小说《逃离》,表达了他的出逃愿望,寻找归宿的渴求。他的写作和绘画——从他为哈奴曼大宅画的简单招牌,到他在绿谷和儿子阿南德在一起创作的异国田园风景,还有他买给女儿的玩具房子都是他在心理层面上逃离方式。
奈保尔曾形容《毕斯沃斯先生的房子》是最接近自己,“最个人特质的”一本书。其中最个人的地方便是整本书中贯穿着的焦虑、害怕和恐慌。该小说以奈保尔的父亲为原型,真实地再现了他父亲在印度母系社会和大的殖民社会的双重包围下苦苦寻找安身立命之所的故事。用房子作为主人公身份的象征,作者探讨了主人公的空间焦虑。对房子的追求不仅象征主人公个人身份的追求,同时也是作者对文化身份的追求。从奈保尔出生,他就感到自己“无处安身”。他曾说“从他出生到七岁间,他就住在七到八个房子里”每次搬迁都会给他带来空间上的紧张和焦虑。当然他的空间焦虑也有文化方面的原因。奈保尔有着复杂的文化背景:他同西印度的特立尼达、亚洲的印度和欧洲的英国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奈保尔生命中最先遭遇的便是不同空间经验的冲击。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空间迁移中,他感受最强烈的便是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正如潘纯琳所说:作为一个外来者和陌生人,奈保尔首先需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是作家本人与其当下生活空间的对抗性,他必须尽快找到自己与这一空间和平相处的有效方式,在不断地游走于各个空间的旅途中,空间焦虑成了缠绕奈保尔一生的情结。
通过分析,本文得出的结论是:奈保尔和他笔下的毕斯沃斯先生都处于生存空间的压抑下,都有一种深深的空间焦虑。面对空间焦虑,他们都选择了逃离,都转向到精神世界进行求助。毕斯沃斯先生求助于绘画和写作以及购买玩具房子,但是这些都失败了。与之相比,作者奈保尔是幸运的。他成功地通过写作减轻了自己的焦虑。他成功的摆脱了殖民文化之子的阴影而在英语文学中建立了自己昂贵的精神家园。毕斯沃斯先生虽然没有像奈保尔那样取得成功,但是他的那种不懈追求的精神确实值得我们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