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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是一种诗性的语言——这一论断曾经风靡一时,却迅速变成了老生常谈,牵扯、积累的问题也越来越多。本篇论文的意图就在于将这一论断学术化,通过梳理、检讨与之有关的概念和观念,通过小范围的文本调查,将汉语诗性问题置于文学理论的框架中,尽力为相关领域的讨论预备一个基本的平台。
“汉语诗性”的含义十分复杂,但它首先大体对应着一个基本的事实:在中国古代,几乎所有用汉语写成的文章,都可以被当作文学作品来接受;换句话说,几乎所有的汉语文本都具有“诗性”或“文学性”。如果这是一个公认的或者可以证实的事实,那么,如何评估和解释这一事实,就成了文学理论乃至相关的其它人文学科所无法回避的问题。
论文主体部分一共有七章,第一至三章为问题的界定与概念的清理,第四章为理论阐述,第五至七章为文本调查。
第一章“汉语诗性:事实、概念与问题”,介绍本文的基本预设、研究意图和研究方法。作为一个事实,汉语文本所普遍具有的诗性早已得到确认,但并非系统、自觉的关注。作为一个概念,汉语诗性意味着汉语里面存在着一种基本结构,它是各种文本的共同基础,并且始终制约着文本的意义生产机制,左右着文本的意义指向和话语走向。作为一个问题,汉语诗性研究必须跨越传统的学科界限,借助于概念的梳理、命题的推敲和文本调查来展开实证性的研究。
第二章“‘诗性概念的谱系”,对诗歌的属性问题以及“诗性语言”、“自我指涉”、“诗性智慧”、“互渗律”等概念的确切含义进行了细致的探讨。“诗性”概念的使用者们往往在这些概念之间游移,并没有给出一个统一的界定。本文认为,要考察汉语的诗性,应该以“自我指涉”为基点,并且纠正一些误用现象。
第三章“作为媒介的汉语”,主要借助于语言学知识对于汉语的基本特征进行了一般性的描述,并考察了这些特征对于汉语文本和汉语思维的影响。语言在充当艺术媒介的时候,其特性对于艺术表达具有很大的促进或限制作用。汉语的特性(区分性特征)主要表现为单音节性、无形态变化、模糊性,而汉字在汉语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这些特性使得汉语文本较少受到语法形式的限制,重视语序、声音和节奏的安排,具有很强的游戏性和歧义性。汉语思维的诸多特征,比如不重视抽象的命题建构,不关心痛苦和矛盾,也都与汉语的特性有关。
第四章“汉语文本的自我指涉现象”,论述了汉语文本的基本建构原则,即自我指涉和修辞优先,并且以歧义、对偶和用典为例进行了阐述。
第五章“汉语叙事文本的过滤机制”,对汉语叙事文本中纪实与虚构的关系,对语音、韵律等形式因素在汉语叙事中所起的作用进行了初步的考察,并重点考察了“事件”在文本中的分量,以及其它表现手段(尤其是议论)在叙事文本中的应用。即使是我们所认定的那些较为典型的叙事文本,也是重在“文”而非叙事,其中的叙事成分往往远低于我们的预期。汉语叙事始终都在借助议论和抒情来完成对于现实世界的意义重构,而将事实、事件和故事当成了意义重构的一种辅助手段。
第六章“汉语抒情文本的忘情策略”,指出汉语抒情总是尽可能避免感情的直接表达,甚至完全将感情隐藏起来,仅仅以迂同的方式来对情感、情绪进行暗示并引起读者的情感反应,或者习惯于以程式化的方式来传达情感。这种主要由声音来推动的程式化的情感表达虽然强烈,却难辨“真伪”。
第七章“汉语论说文本的通用程式”,指出汉语论说文本只是一种论说性的文本,而不是一种论证性的文本。汉语论说文本几乎从来不借助于概念和命题来展开,从不讨论重大的、纯粹的理论问题,而注重讨论那些贴近典籍、传说和常识的问题。借助小巧的选题来借题发挥、褒贬现实,很可能已经成为汉语散文作家的“集体无意识”。而对于零散的文化问题和生活现象进行周全的论述,不仅有助于产生完美的汉语散文,而且也有助于现实世界的诗性建构。
汉语诗性研究是汉语诗学的一部分,它所揭示的非文学文本的文学性,以及汉语文本的基本建构原则,将对人文学科本土化过程中所形成的知识生产方式构成尖锐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