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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体抗争事件的研究持续在近些年的社会科学研究中占据显要地位,一方面是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国内群体事件数量不断增长的社会现实,另一面也是要从社会稳定视角下对这种现实进行的一种积极反应。然而,大多数研究者都把主要关注点放在事件本身——起因、发展过程、各种合力所造就的结果等方面,对事件过后的事情少有问津。当然,曾经暗涌波动的村庄、社区、人群大多已在一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秩序中重新安顿下来,但笔者发现,抗争事件在那些参与者当下的生活世界中的意义仍旧值得追问。杨家屯是吉林省的一个自然村屯,由于不合理摊派以及干群冲突等原因,杨家屯在1990年代初到本世纪初将近十年的时间内拒交农业税费,并通过告访、拒绝干部进村等多种形式与地方政府势力僵持。按着官方所言,杨家屯事件平息的时间点距今天已十数年有余,然而在田野过程中笔者却仍能感受到抗争事件在他们生活中的影响,其最为直接和集中的表达便是村民们普遍的边缘体验。如我在文章中所述,这种边缘体验并没有多少实际的依据,把它理解为一种被排斥的边缘想象也许更为合适,而在杨家屯人想象当中这种“排斥——被排斥”关系的另一端便是国家。由此,我们得到了杨家屯人关于国家的想象。不同于近些年知识界提倡“小政府、大社会”的逻辑预设,杨家屯人恰恰认为与国家关系的远、近正是其荣宠的曾经和边缘的当下的原因所在,他们是把国家置于中心地位,并通过对比与其亲疏远近的关系来确认自身的位置。而这种想象,正是他们边缘体验、记忆或重构抗争故事、期待国家关注这一系列行为的基础所在。杨家屯人的国家想象来自于他们生活和生产实践中的现实经验,诸如他们认为跟国家关系紧密能够得到更多的恩惠和资源,而疏远却处处受制。这种经验大概不谬,这也正是杨家屯人一直试图用他们经由历史和当下对比的实例想要告诉我的道理。但这种观察是局限的,由于视野、知识能力以及意识形态的缘故,他们很少能够对他们身处的环境做出完整的理解,但我们并不能否定他们洞察的能力,只不过这常常表现为一种直接的、受限经验的“部分洞察”。需要注意的是,上述这些并不能完整解释他们表现出来的局限性,其还牵涉到一种能动的选择,相信什么,如何解释身处的环境,他们总是有着自己经验的考量。笔者发现,在他们那里,国家是总体性的,且经过与他们自身的对置而成为可资利用的势力。当然,我们也不能据此批评他们过于功利主义的取向,因为这在某种程度上确是我们和他们曾经、也甚至是当下身处的政治的、文化的环境本身所具有的品相。国家的持续在场,以及其不管是位于前台、还是身居幕后的强有力影响,都是身处其中的我们所不能回避的现实,而这本身也许正是国家所一直试图构建的一套秩序。只不过,杨家屯的故事似乎还告诉我们,这种现实的秩序图景恰恰正是在一种国家和人民大众“一推一就”的过程中,通过一种合致而得以实现和强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