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晚清的两广总督,人们多聚焦于着力抗法的清流干将张之洞、曾为慈禧护驾而有“官屠”之称的岑春煊等人。其实,张树声是历任粤督中一位不应忘记的重要人物。遗憾的是,前人未给张树声应有的地位,今人亦未给张树声应有的评价。作为淮军二号人物的张树声,迄今竟无一部专门论著,学术论文可用“寥若晨星”一言蔽之。此种状况,是该改变的时候了。张树声(1824～1884),字振轩,安徽合肥人。廪生出身,以办团练对抗太平军起家,深受李鸿章倚重,历任同知、知府、道员、按察使、布政使,擢江苏、山西、贵州、广西巡抚及漕运、两广、直隶总督等职,成为近代中国史上重要的政治人物之一。他先后两任粤督(1879.12.27～1882.4.19,1883.7.13～1884.5.22),历时三载有余,任上积极治理粤东各项事务,提出了异于常人的新思想,成为其为官历程中的重要阶段。19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是中法战争酝酿到爆发的关键时刻。作为战争的大后方,广东钦、廉(今属广西)海防日显吃紧。而因兵备废弛、财政困窘致使粤海防有名无实,则更令人堪忧。张树声在战火燃眉的关口接任粤督,从战争大局出发力陈粤海防之情弊,多方腾挪,筹措经费,周密布置,苦心经营,使粤东海防渐有起色。张之洞接过接力棒,继续整顿海防,使之更加巩固,并经受战争的考验,迫使法国侵略者不敢觊觎粤境。战事来临之际,整顿官场吏治是张树声在粤督任内亲力亲为的要事。面对捐纳冗官充斥的恶果,直面官员腐化而地方乱象丛生,面临武将庸惰难御外侮的尴尬境地,张树声首先制定规则,继而按规则罢黜贪赃枉法的劣官和不称职的庸官,然后将清净廉洁者迎进官场。经过一番整治,粤省官风大为好转,时媒称其莅任后“汲汲然以察吏安民为急务”,继任者称颂广东“风气翕然一变”。治理社会乱象,张树声亦有可圈可点之处。在“赌风甲于天下”的广东,赌博名目繁多,五花八门。本着“立国有常经,生财有正道”的原则,张树声从危害最烈的闱姓赌博开刀,否定前任督抚利用闱姓开辟饷源的做法,指出此为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之举,不可效仿。继而颁布申禁闱姓告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言之以法；并加大力度打击怙恶不悛、顶风作案的投买闱姓恶徒,以发配充军等严刑,以保甲之法敦促民众自律,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果。为维护社会秩序,张树声对内平息惠州府归善县(今惠州市惠阳区)土客民众争夺土地导致的械斗,调整琼州汉黎民族关系,对外处置广州沙面教案。其间或有动用武力等不当措施,应予否定。为解决民众生计,张树声在1880年夏季大水灾发生时,亲自参与抗洪斗争,修筑堤坝,带头捐款,减免赋税,并在第一时间委派官员赶赴灾区,赈济百姓。他还妥善处理惠州圈围西湖造田案,解决涸洲岛移民的生活出路并就近改变其隶属关系,顺应了社会历史的发展。中法战争爆发在即,张树声慷慨陈词,分析援越抗法的理由,成为主战封疆大吏之一员。他主战非仅挂在嘴边,而是脚踏实地地付诸行动。他未雨绸缪,不断派员深入前线侦探敌情,为清政府制定决策提供依据。他举荐能人,把壮族名将岑毓英拔擢为西线战场指挥官,并借其籍隶广西的地缘与人脉关系统领关外粤军。他悉心经营粤防,筑炮台,添炮位,购兵船,增水师,募新勇,练兵丁,肃军纪,构建足以御敌的水陆钢铁长城。多次请求上前线杀敌未果,张树声不计较个人得失,安心办理后勤,转运各地筹措的军火、粮饷给在关外作战的滇、桂各军,总司保障之责,源源不断,使前线均需基本上得到保证。北宁战败,前线昏庸将领或仰药自尽,或被解职羁押,张树声则以未尽兼圻之责请罪,并接连4次上书请求辞去粤督之任。辞职获准后,张树声并非就手旁观,而是主动协助继任者张之洞加强防务,身负重病,在所不惜,足见张树声对中法战争贡献良多。作为跟随过曾国藩、李鸿章两大洋务首领的张树声,洋务运动兴起时对“自强之道”认识比较肤浅。粤督之任,使张树声的认识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于是,他积极筹款项,择馆址,定章程,创办广东实学馆以培养航海人才。他兴办广东省内及广州至广西龙州边关的电报,以速军民政务,改变了以前“闭目塞听,消息迟缓”的困局,便于进行军事调动、后勤补给、情报搜集等工作,在中法战争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历陈科举制度之弊,提出了革新教育的主张,其远见卓识,值得肯定。纵观张树声在粤督任上的所作所为,可知他是察吏治民的卓越大员,其治民治吏,施政有方,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值得褒扬。张树声还是抗法御辱的重要干将,在法国侵越,危及南疆,边关告警的紧急关头,他挺身而出,脚踏实地地筹办防务,为前方将士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张树声又是放眼世界的开明大吏,其与时俱进的先见之明,他在中法战争接连失利的阵阵哀愁中总结的“自强之路”,都是他眼界开阔的标志。诚然,世无完人,张树声自然也有这样或那样的缺陷,但在多事之秋他能做到这些,未可令入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