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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纳里·奥康纳是美国二十世纪优秀的小说家,同时也是一位出色的基督教作家。我国文学批评界对奥康纳的研究整体上专注于其作品的批判现实主义价值,而忽略了其中的基督教创作观念;国外的奥康纳研究或者把其基督教观念看作是普遍的南方意识的变体,或者对其作品中的基督教观念进行狭义的宗教学批评,这些研究都在不同程度上忽视了对奥康纳基督教创作思想倾向的整体把握。本论文将奥康纳的创作置于二十世纪中前期西方基督教启示主义思潮语境中,从启示主义神学思想的角度来阐释奥康纳的文学创作。
奥康纳的基督教创作思想侧重于启示主义神学,她的作品反映了西方基督教思想界在二十世纪中前期的特殊历史条件下对此前一个时期的自由主义神学乃至整个西方现代文明的反思和超越。本文分为绪论、正文和结语三个部分。在绪论部分,我首先回顾了国外从基督教视角对奥康纳研究所取得的成果,并指出其中有待商榷和值得深入探讨的地方,其次我对二十世纪中前期西方基督教语境进行了介绍,并指出奥康纳对其中某些观念的吸收和整合。论文的正文分为三章。在第一章中,我从基督教末世论和基督教存在主义的角度分析了奥康纳作品中两个明显偏离美国南方文学主流的现象,这种对南方文学主流的偏离说明奥康纳所创作的南方形象只是一个宗教隐喻,她借南方风俗表达宗教奥秘。正文第二章围绕奥康纳的“距离现实主义”观念展开,奥康纳的作品颇具现实主义文风,因此常被作批判现实主义解读,但是“距离现实主义”是基于其“道成肉身”的现实观念,这使奥康纳的作品中呈现出大量批判现实主义视角所无法涵盖的异质因素,同时这也使其作品呈现出具有个性化特色的怪诞风格。在第三章中,我以奥康纳的神本主义人性观念来解读其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在基督教神学中,位格人存在于神人关系之中,人通过回应上帝的话而进入这种能动的伙伴关系之中。神性维度在奥康纳作品中是不可或缺的人性参照维度,但是这种神性维度并不是某种理想人格或道德伦理建构,它是基于对人性有限性的先验设定,是生存价值论意义的人性提升与超越,因此上帝从未在奥康纳的作品中直接出场,他是巴特所说的“全然相异者”。在这种神本主义人性观念的规定下,奥康纳创作的人物群像从不同角度以不同方式反映了现代人对人类有限性的拒绝,即“骄傲”之罪,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奥康纳笔下的人物都是爱·莫·弗斯特所说的依据单纯理念而被塑造的扁平人物,奥康纳借此全面解构了现代人本主义的神话,同时她也彻底否定了人自我救赎的可能性。只有承受上帝的恩典,在忏悔和受难意识中人才趋近了上帝的超然之爱。启示是位于人类认识范围之外的,但启示又总是通过有限的人类手段传达给人的,这构成了言说启示的困境,奥康纳以颇具现实主义色彩的文学作品来面对这种困境,尝试以文学作为构建诗性真实的可能性,这是我在结语中谈到的奥康纳文学创作的意义。奥康纳的创作反映着二十世纪中前期启示主义神学思潮超越自由主义神学、恢复宗教超然性的一种努力。在二十世纪上半叶短短几十年里接连爆发了两次世界大战,这种危机激发了思想者彻底批判、彻底超越的勇气;但是大灾难毕竟是历史的非常态,它引起的震骇以及由此产生的启示与反省在和平年代到来之后必将淡漠下去。所以在平淡的生活中,奥康纳的作品不免给人一种矫枉过正的印象,这或许是她作为一名世俗化世界中的信仰者不得不为之的矫枉过正,也正是这种矫枉过正的偏激,向人们提示着被平淡世界淡忘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