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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文坛有“沈诗任笔”之说。任昉历经宋、齐、梁三代,博恰淹通,擅长辞章,尤以章表名世,与沈约齐名。于任昉,后世论者既崇其文名,又恨其薄于操守。如何正确评价任昉,应予以全面合理的审视。任昉实是一个精神世界极其丰富的人物,尚接魏晋风神。因对后进的奖掖提拔,在其周围,曾一度形成一个讌集交游甚为密切的文学集团,世称“龙门之游”或“兰台聚”。参见前人著述,重撰《任昉年谱》,任昉生平考证与作品系年,尚多商榷之处。从整体观照,任昉丁父忧的时间和永明年间仕宦之迹,是其生平考述中最模糊最具争议的地方。则于此罗列史料,试作相对合乎逻辑的阐述,以期接近历史真相。钟嵘《诗品》曰:“昉既博物,动辄用事,所以诗不得奇。”任昉现存诗歌,似朴质平易,不事典故。然细究行文,知用事犹多。王士祯《分甘余话》言:“余观彦昇之诗实胜休文远甚。当时惟玄晖足相匹敌耳,休文不足道也。”结合王士祯自身的诗学观点,可以发见,他所倾慕的正是任昉的以学问为诗。任昉之文,多措辞渊雅之骈体公牍文章,不被后人所重。然在当时,影响颇巨,这从萧统编《文选》对任昉之作无比推崇的态度可以看出。然孙德谦《六朝丽指》道:“彦升之诗,失在贪用事……吾谓其文亦然,皆由于隶事太多耳。语曰:‘文翻空而易奇。’以此言之,文章之妙,不在事事征实。若事事征实,易伤板滞。”任昉文章,成在其典,败笔之处,亦在其典。典故繁密使文章富丽华美,然“事事征实”,文气不易流动生奇。任昉为文,又好营新典,致使解读其文时障碍重重,颇费周章。撰《任昉集校注》,多有用典曲深不可解其意处。昉文虽盛赞当时,然其用典亦有缺失,试举数例,以存浅薄之见。昉所撰多公文代笔,不易见本人之思想情感。此类作品,约占任昉《集》中三分之二。本文所谓“代作”,取的是狭义的范畴,专指模仿他人神情口气,代人立言之作品,牵涉代言对象特定的立场、视角等问题,且代作之人须在文章中极力将之表现出来。任昉代笔,善取他人旨意,佳者并有情文。《为齐明帝让宣城郡公第一表》罪己之言,《为范尚书让吏部封侯第一表》弹劾之辞,二者乃是其“善取旨意”代表之作。北朝邢邵云:“江南任昉,文体本疏。”任昉文章处南朝时人誉为典范,缘何招此非议?实是昉作常泯灭各种文体之间的严格界限、“破体新创”之举的反映。《王文宪集序》,破“书序”为“行状”,《齐司空曲江公行状》又悖“行状”惯常之体。时人“表”作之大体,皆以简明为要,然任昉之表,纤巧富丽。明·吴讷《文章辨体序说》曰:“大抵表文以简洁精致为先,用事忌深僻,造语忌纤巧,铺叙忌繁冗。”然任昉所作,与吴讷上陈三个标准皆有相背而行的趋向。任昉破体之举,南朝人不以为病且多赏誉之态度。然北朝人多重质实,邢邵所谓之“文体本疏”,即是从其自身的文学批评观念出发得出的结论,恰可见任昉为文新变之处。文学创作,承于前而继于后。任昉颇慕刘宋傅亮,从论者之言可知,二人共于世行缛丽之体中稍存质健。北朝魏收赏服任昉,邢邵讥之“大偷窃”。然从今存文献来看,模拟痕迹并不显著。以任昉为题,除上诉数言,尚存许多问题留待他日解决。如任昉骈文声律的研究、《文章缘起》及《述异记》等,以期一一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