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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2009年以来欧盟内部此起彼伏的各种政治、经济和社会危机,以及美国奥巴马和特朗普两届政府以来,美国外交中不断增强的对欧洲同盟的不满和指责、越发明显的战略重心的转向和收缩,近两年来国内外学界出现不少分析文章,旨在重新讨论“欧洲在跨大西洋关系中的独立自主倾向”这一常话常新的命题,并对跨大西洋关系的动态现状和前景做出定义和评估。从2016年欧盟提出“欧洲全球战略”(Global Strategy),到2019年欧盟委员会提出积极介入全球地缘政治格局,明确了欧洲走向更平等的跨大西洋同盟关系与面向全球治理和国际现实主义政治的地缘政治转向,其中隐含着“欧洲在跨大西洋关系中走向独立的真实性”与“欧洲战略自主的实质性”两个现实命题。二战后,美欧同盟关系先后历经西欧追随美国、冷战后制度化加强、全球反恐战争开启美国单边霸权主义与欧洲多边制度主义之间的冲突、奥巴马政府及特朗普政府时期美国全面战略转向的结构性演进,随着美国霸权的全球收缩,跨大西洋关系已经迎来具有历史意义的重要转折点。美欧双方被迫达成“更加独立而平等的欧洲盟友”的共识,寄希望于借此增强跨大西洋同盟力量,共同遏制所谓的中国对外扩张。然而,这个进程的开启对美欧相互依赖关系的影响将是不可逆转的,美欧同盟再也无法回归紧密依赖、各取所求的历史。从欧洲团结、欧盟机制和领导权的视角研究探讨“欧洲能否实现战略自主”这一命题发现,欧盟合力、欧盟体制及领导者问题与欧盟战略自主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张力。引入詹姆斯·罗斯诺(James N.Rosenau)的“分合论”的世界观分析欧洲成员国在内部政治经济危机、周边安全议题、欧盟全球战略三方面政策领域存在的利益和立场冲突可以发现,欧盟成员国之间已经形成债权国与债务国、安全提供者与消费者、欧盟集体外交推崇者和国家外交利益捍卫者三方面的内部对立,呈现出“分”大于“合”的阶段性特征。在机制效率和权力结构方面,以欧盟委员会为代表的欧盟机构权威由于多次危机管理失利受损,英国脱欧遗留的实力空缺致使法、德联合领导安全自治面临压力,而欧洲对德国“霸权”的警惕及德国对欧洲治理的决心与兴趣同样影响着欧盟权力结构的稳定和欧盟团结。因此,后跨大西洋关系时代的战略自主建设要求欧盟突破从底层到顶层、从结构到机制的重重困境,欧盟或将藉此变得更加统一而强大,抑或举步维艰行将分裂,远景尚不明确。但无论如何,这无疑预示一个内耗巨大的改组和革新过程,欧盟集体力量将在较长时间内消减,更无力支持“更强大的跨大西洋同盟共同遏制中国国际扩张”的所谓愿景。鉴于此展望中美欧三边关系,作者认为,中美欧三边互动的不平衡将加大。美欧仍然是彼此最强大的盟友,而欧洲为取得战略灵活性,将在中美两强之间艰难制衡。此外,欧洲与美国在对华政策上的目标与利益差异特征没有改变,中欧在关切双方核心利益的全球化、全球安全治理领域的广阔合作空间将是双方建立未来战略互信的重要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