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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鲍德温(James Baldwin,1924-1987)是美国黑人文学史上与理查德·赖特和拉尔夫·艾立森齐名的重量级作家。相较于其在国外引起的强烈轰动,国内的相关研究无论是广度还是深度,充其量处于起步阶段。总体而言,国内外对鲍德温的个案研究有余而总体把握不足,缺乏深入系统的研究。本文运用存在主义、精神分析、境遇伦理学、女性主义、神话原型批评、主题学等方法将鲍德温的杂文、小说、戏剧和诗歌等全部体裁纳入观照视野,旨在立体呈现其宗教思想的解放神学本质以及宗教对其文学创作的影响。首先,鲍德温的宗教思想具有多元化特征,刻有存在主义、女性主义、后殖民主义和弗洛伊德主义的鲜明烙印,浸透着非洲传统宗教的因子和黑人音乐的律动。鲍德温的宗教心路历程经历了敬畏、逃离、改写与超越等自由选择的动态过程,在表达种族和谐、性别平等和性爱自由等人文关怀的同时昭示了以黑人为代表的人生境遇之荒诞的悖论常态。鲍德温的宗教思想因其浓厚的生命哲学诉求而被赋以普世价值,而贯穿始终的传统黑人文化质素则为其提供了书写族裔心声的有效语境,彰显另类道德家的“双重意识”和社会化矛盾心理。其次,鲍德温宗教思想之本质是以世俗救赎为旨归的解放神学,浸透着艰辛而执著的人文关怀,是宗教理性与世俗理性的高度统一。其宗教理想国既没有完全偏离基督之爱而陷入尼采般的宗教虚无主义,也没有原教旨主义般的迷狂,而是对基督教所做的实用性解构与重建,表现出普遍的生命哲学诉求。一方面,鲍德温摒弃了传统宗教扼杀人性的残酷神学理性,颠覆了其异化本质,力求将之转化为一种建设性的解放力量。由是,他将上帝之爱由天国指向人间,强调人在世俗当下的最高利益和人性本真的自由释放,对传统宗教伦理阈限内的越轨行为给予最大限度的理解和关怀。该宗教包容性因超越时代,挑衅了传统伦理道德的底线而显得离经叛道,曲高和寡。另一方面,他汲取了传统基督教的合理内核,以之审视种伦理、家庭伦理和宗教伦理,痛斥种族主义的罪恶,树立起客观的种族自我批判意识;批判家庭伦理的背离之破坏性,强调和谐的家庭关系是黑人于种族困境中立于不败之地的强大保障;讽刺基督徒对上帝之道的亵渎,呼吁对基督之爱原初本意的理性回归。鲍德温在对基督教批判与回归的反复中表现出的宗教悖论,有力地证明了其宗教思想的分裂性,并由此诠释人因其在强大异己力量面前的局限性所导致的生存境遇之荒诞。再次,鲍德温的宗教思想对其文学创作产生了不可低估的影响,乃其文学灵感的源头活水。两者间的血缘关系既表现为鲍德温文学作品中无处不在的宗教表征,又见诸于内化了的文艺思想,由表及里,贯穿始终,成为一种高度的自觉意识。鲍德温文学无论从艺术性还是思想性来看,均与基督教《圣经》表现出明显的“互文性”。一方面,遍布作品中的典型圣经意象、以圣经原型命名的主人公和作品标题的浓厚宗教意蕴充分说明宗教意识是鲍德温文学的灵魂。不过,这些宗教表征的重现绝非不知变通的生搬硬套,而是经过缜密的现实理性过滤后的创造性艺术再现,成为作者洞察幽微,追问人生真谛的个性化文学修辞手段,因而也是鲍德温文学编码与解码的关键切入点。另一方面,鲍德温对基督之爱的辩证吸收和实用性改造成就了其旨在揭示内在真相的“求真”文艺观,表现出一位作家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强烈的担当意识。同时,鲍德温在宗教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的困惑中不自觉地转向基督教《圣经》的儿童观念,多角度阐释了儿童的正能量,其价值取向与叙事模式均实现了“叛逆性的超越”,见证了一位饱经沧桑的孤独行者对人性初始状态的回归与渴望。由是观之,宗教思想是探幽鲍德温其人其作的“阿里阿德涅之红线”。因此,本文对于揭示鲍德温宗教思想的生命哲学诉求,从根源上彰显其文学的终极人文关怀无疑提供了一个新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