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鹏:画面里透露出的那些利欲熏心,让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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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揭露“大跃进”时期的“浮夸风”,彭德怀亲自种了一亩试验田,用事实戳破了亩产万斤的谎言。
  而艺术家文鹏,为了针砭艺术界唯利而画的“流行病”,也通过一个展览耕种了这样一份试验田。三天连续创作44幅抽象画,全程网络直播,所有画作以成本价售卖,以这样一个完整的行为,完成了对那些一窝蜂地逐金跟风的画家的一次隔空喊话:你们那些所谓高深的昂贵的艺术,我分分钟都能画出来,而且成本如此低廉。
  6月7号,位于长沙梅溪新天地的禾·美术馆大门掩闭。一个穿着白衣白裤,脸也涂成白色的人站在美术馆内的角落里,在一个白色画框上作画。
  整个美术馆的墙上挂满了这种白色的画框,他画完一幅马上又从墙上取下另一个画框来画。
  他的面前是作画的材料:麦穗、塑料小白人、家装油漆、丙烯、油画颜料、油画稀释液等。材料旁边立着一个三脚架,上面支撑着一个iPad——他作画的过程正在网络上进行直播。
  包括网络直播在内的整个行为以及要完成的44张抽象画都是艺术家文鹏的一个创作项目,三天后这个叫做“画个个展”的画展将在禾美术馆开幕。
  在早些年的很多次行为艺术中。文鹏就以小白人的形象出现在街道、餐厅等城市的公众空间,去观察人们对他的反应。引发的思考是——人们怎样去面对自己那固定的、循序渐进的生活。人们是否已经习惯了如道具般的生活?
  “‘玩偶’是我艺术中很重要的一个概念。我之前的行为都是把自己摆在一个玩偶的境地,让观众来游戏。”文鹏说。
  2009年他在广州美术馆进行“丢西红柿”的行为艺术。现场观众一拥而上。1000斤、将近3000个西红柿,在15分钟之内被丢完了。那次文鹏差点被砸晕,不过他觉得效果挺好。
  有人评论他这个“白人”的身份象征着“戴上面具把个人隐藏在一边,用一个系统替代。像电影《V字仇杀队》一样”。
  后来除了行为艺术,他的作品里还融入了多种表现形式。有时候他画完一幅画,或许还会从这幅画里衍生出一个短小的剧本,接着也有可能把剧本表演出来拍成视频。视频里有时候是小白人在演独角戏,有时候又用两个手同时表演几个角色。
  2016年5月。他的个展上。用架上绘画、雕塑装置、新闻音频等一系列的形式,通过幽默戏谑的方式告诫人们:时刻当心你身边的新闻。
  有一位观众问他。是否能就时下最热的新闻“雷洋事件”创作出一幅作品来?文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到了几天前和玩乐队的朋友唱过的几句歌词:“我们从他的身上寻找伤痕,也是在寻找自己身上的伤痕……”
  后来在2016年年底的湖南實验艺术委员会主办的《倒刺》群展上,他做了关于雷洋事件的行为艺术。并且在现场即兴哼唱了这几句歌词。
  2016年云南国际行为艺术节“在云上——行为艺术现场”邀请了文鹏去参加。他当时的作品是让现场观众随便给他一个什么东西。而他会跟这个东西进行交流——他和蕨菜说抱歉,和石头谈国家领导人。和松果谈雾霾,和相机谈记录,和手机谈网络和羊粪谈重金属,和花儿谈美丽,最后悲催地把这些小物件埋掉。他那次讲述的所有内容都与他对环境的思考有关。
  而这次的展览他把视线放到了艺术圈内。看似是平静的直播作画,却有着强烈的攻击指向——他想抨击艺术圈里的流行病。
  “在艺术界总有一种流行病,苏派、伤痕、弗洛伊德、波普、阿利卡,这些年风向又有变化,上两届的香港卡塞尔艺术节抽象作品占了画展的一半以上,所以抽象风来了。因为抽象画好卖,所以开始流行。一些艺术家便不是在真诚地创作作品。而是为了利益去跟风,跟着市场走。这些在他们的作品中部看得到。”
  他很想要抨击得更加彻底。所以整个策划,包括作画时间的控制、画作的定价都是抨击的一部分。
  按照他的设想。他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画出一大批“还不错”的抽象画来,并以非常低的价格将这批画作在画展上进行售卖。
  据他透露,所有画作都将以平均成本价出售,就是将工费、颜料、画廊的租金等展览成本加在一起再除以44幅画的面积,大约就是2000块钱一平方。
  而这个非常透明的定价,正是为了针对那些“唯利而画”的人。
  “他们以为抽象画都牛逼,我三天给他搞44张。”为此,会有很多即兴创作。比如有一幅作品画了一些看上去有点像石头的圆圈。原计划是多画几层,但是考虑到短时间内干不了,就临时决定在圈与圈之间的小缝隙里把塑料小白人的碎屑粘了上去。“没想到出来的效果很好”。小白人——玩偶。这个文鹏经常在早前的作品中使用的元素,在这里被拟人化、符号化,成为“被权力挤在夹缝里面的人”。
  还有一幅作品是把小白人裹上白色颜料后,放置于排列在画框中的一个个小圈圈内,他笑着说:“全是尸体啊。”
  在直播作画的三天里,每天工作时间接近8至10小时,没有椅子,就站在美术馆的一角不断地画。
  第二天的时候。他觉得脚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三天后的开幕式上。他得到了艺术家邹建平对他的评价:“用身体挑战艺术,用小白人的形象将现代艺术的感受又递进了一层。”
  策展人何汶玦则在前言中这样写道:“他破除了以往艺术创作与艺术家画室的神秘性,从而让这次展览更社会化、公开化、网络化。……运用抽象的表现手法,用肢体语言来表达个人思想和对艺术界流行风的反讽……把人文关怀和社会环境结合起来进行艺术创作……”
  因为油画很多还没干,在展览现场文鹏不断地提醒观众:“没干,不要去摸。”
  他期待着这些作品在展览中不断慢慢地变化。在50天的展期内让画面渐渐变干,让那些小白人慢慢地变得更加立体。
  IM=晨报周刊×文=文鹅
  IM:抽象画的哪些方面是你看不惯的?
  文:我首先想说的是并非所有的抽象画我都看不惯。然后,我反对的是跟风,这些好卖。就立马转型。是不是跟着市场去的。从他们的作品中就能看出来。作为艺术家。我觉得迎合流行有什么意思啊?艺术家应该把自己的本性释放出来,把自己潜在的能量释放出来,按照自己的思路,坚持和完善他的观念和作品,这才是一个好的正确的路子。所以,我的整个策划针对的就是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
  IM:这个项目还有第二回,是吗?
  文:对。这几年风景画也是如此。很多艺术家,这里一个采风那里一个采风。筹到很多钱,到处吃喝玩乐,上午画一张下午画一张,但那是艺术吗,有画出高度吗。说白了就是卖签名。这种现象明显不正常。
  所以我接下来的项目就会做风景画相关的。打算去青海拍一点照片。然后回去画一天风景画。然后进行拍卖,价格我会订得更低。除了抽象画和风景画。艺术圈比较流行的一些目的不纯的东西,我都会做一遍。
  IM:会不会你想要抨击的对象最后却没被抨击到?
  文:这个肯定存在,如果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他们不会管你呢。他们认为我本来卖得好好的。为什么去改啊。我做这个事情在他们身上不会立竿见影。但对以后的从业者是一个正面的引导,或者也有人会良心发现。至少会教育学生不要去跟流行。我想,以个人的力量去改变集体无意识的东西是非常难的,但是,觉得不健康就要反对。这也是作为知识分子的起码的人文关怀。
  IM:你不怕会得罪很多人吗?
  文:这是意料之中的,但得罪又怎样呢?我想,能被我得罪的。说明他本来就不是我的朋友——利欲熏心地在画画,这种人我理都不会理他。
  IM:你给这些画标上成本价售卖。是为了抨击眼下抽象画过高的市场价格。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价格虚高也许只是市场的作用而导致?
  文:好的抽象画进入市场被拍卖被炒贵,这个我能理解,因为这跟艺术家没什么关系了。这是他控制不了的,比如尚扬的画。但我的前提是反对流行风,比如说尚扬的画卖得好,那些人就都去往那个风格靠,但是又不像,仅仅为了挣钱。而当这些跟流行的抽象画也卖到十万二十几万,画里面透露出来那些利欲熏心就让人难受。因为作品是不会说谎的。
  IM:你会不会担心别人说你不是专业画抽象画。你能不能画得好?
  文:我这个展览跟纯粹做抽象画又不一样,我的画面形式虽然是抽象的。但传达的内容是概念性的。我就是很简单,把作品呈现出来做一个展览,大家来评判。但我会去尽量画好,使用抽象画的语言。用我对抽象画的理解,然后也会在自己的体系里面选择自己的方式。我不担心会很差,因为不是用流行的方式和商品化的方式在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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