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幕渎职亵法的丑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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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案件宣判后不久,中秋节到了。王军伟为了感谢李胜利对自己在量刑上给予的关照,特意委托田世民在一天晚上给李胜利送去了1万元过节费和两条中华烟、两瓶酒。据案发后王军伟、田世民交待,从2004年6月第一次给李胜利送钱到2009年案发被抓,王军伟通过田世民共分9次送给李胜利人民币19万元。其用意:一是感谢李胜利在案件审理时的关照二是每年王军伟、郝风平办理监外执行都需要找李胜利签字,送钱是为了让他帮忙办理监外执行手续。2007年夏季,李胜利因病在北京住院,王军伟闻讯后让田世民专程赶到北京送上5万元,以示慰问之情。对伸建清他们也不忘回报,每次办理监外执行手续时,都要附上3000元的“烟”钱。2006年6月,仲建清以儿子开网吧需要钱为由,通过田世民向王军伟借款5万元。一年后,这位法官还给田世民3万元,另2万元被田世民给抹掉了。截止案发前,仲建清共接受贿赂5.7万元。
  王军伟获刑后,按照在哈尔滨高连军给他出的主意,开始运作把自己弄成一个乙肝患者而逃避去监狱服刑。他知道自己身体健康,不符合暂予监外执行的条件,于是就找看守所代所长王跃中办理监狱拒收证明,以达到不入监的目的。
  王跃中,又名王耀忠,1962年8月26日生于赤城县。在前任看守所所长张志刚升任县林业公安局局长后,在高连军的提议下,他被局里任命为代所长,主持看守所工作。王军伟被关进看守所后,名义上是犯罪嫌疑人,但鉴于他和高连军的特殊关系,王跃中一直对他关照有加,有求必应。在得知王军伟想办理监狱拒收证明后,他先是带着王军伟到赤城县人民医院作体检,结果王军伟只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并非大三阳。王军伟自有办法,他通过看守所的狱医和外界关系,从医院弄到两份自己患有乙肝的虚假证明。
  乙肝虚假证明到手后,王跃中告诉王军伟,分管看守所的公安局党委副书记申明科有个亲戚在省某监狱当领导,可以通过他办个拒收手续。
  九
  申明科,1953年8月22日出生,中共党员,赤城县人。1993年调入赤城县公安局,2002年12月任县公安局党委副书记,2007年3月离职。如果不是碰上王军伟,他将安度晚年。
  几天后,申明科来看守所检查工作。王军伟平时和申明科很熟悉,便把申明科拉到了一个单独房间内说:“申政委,我打算办个保外就医。听说省某监狱你有个亲戚在那儿当领导,你能不能帮我办一下,顺便把郝世义、刘廷续也送省二监服刑,也好有人照应。这事办成了,我不亏待你的亲戚,给他100万,也给你50万。”
  在50万元的诱惑下,申明科动心了。但他不敢贸然答应,只说了一句:“我试试看吧。”第二天,王军伟便命田世民给申明科送上150万元现金。
  攻下申明科后,王军伟打通了高连军的电话:“高哥,我打算办保外就医。咱这边的证明都已经办好了,还得弄一个监狱拒收的手续。我听说局里的申明科副政委亲戚是省某监狱的监狱长。你能给申政委说说让他给我跑跑这事儿么?”
  高连军说:“那行,我给老申说,让他把你的事儿办办。”放下电话,高连军把申明科召到办公室,直言道:“老申,二宝给我打电话想办个监狱拒收手续,这两天你把其他事情放放,就专心跑这事儿吧。”
  领了高连军之命,再加上金钱的驱使,几天后,申明科带着王跃中、王军伟等人赶到石家庄河北省某监狱。申明科找到了自己的亲戚。所幸的是这位亲戚拒绝了他们的不正当要求。
  在石家庄碰了壁,但申明科不死心,又带着王军伟驱车赶往塞外山城承德监狱。因多年工作上的联系,他和这个监狱的副监狱长王广兴也很熟悉。
  王广兴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很快安排了一名狱医给王军伟抽血化验。一个多小时后,王广兴手拿着化验结果给申明科说:“从化验结果上看,王军伟没有乙肝病。在咱们这儿办不了拒收手续。”
  跑了好几天一事无成,申明科等人垂头丧气地回到赤城。第二天,申明科给田世民打电话让把150万拿走。田世民来取钱时不忘申明科这些天的奔波之苦,给他留下了10万元,以表谢意。
  申明科没有为王军伟办成监狱拒收手续,高连军暗暗着急。他突然想起原任看守所长张志刚和承德监狱的狱政科长王广兴关系很好,便想让张志刚给王军伟活动活动。
  张志刚,1966年10月出生,中共党员,本科文化,2003年任赤城县公安局看守所所长。2004年5月任赤城县林业公安分局局长,2007年任赤城县森林公安局长。
  高连军一个电话把张志刚召到了办公室,直接了当地对张志刚说:“王军伟在省某监狱没办成拒收手续,听说你在承德监狱认识人,你能不能想办法帮他在承德监狱办个拒收手续。王军伟这个人挺不错的,你费心帮帮这个忙。”高连军发了话,张志刚不敢不遵,当下答应尽力去办。
  又过了两天,高连军叫张志刚一块吃饭。酒间,高连军悄悄再次叮嘱张志刚:“王军伟在承德监狱办拒收的事儿,你要尽量抓紧办,想办法给他办成。”高连军接二连三地叮嘱,张志刚感到责任重大。
  在高连军的多次督促之下,张志刚决定去承德为王军伟的事情跑一趟。临去之前,在看守所王跃中的办公室里,他和王军伟见了一面,告诉王军伟:高局对你这个事很上心,特意让我去承德给你跑跑,活动一下。王军伟承诺,王广兴若能把事情办成,他愿出30万元表示感谢。并让田世民陪同他前往,负责去承德办事的所需开销。
  第二天,张志刚带着田世民专程赶到承德,找到王广兴。
  王广兴,生于1961年10月,中共党员,曾任承德监狱狱政科科长,2004年10月刚刚升任承德监狱副狱长。张志刚把来意给王广兴讲了讲,并提出王军伟不来,监狱方面能否办个拒收。王广兴当即说:“犯人办拒收,我们监狱要体检。人不来检查不行,但只要是乙肝没问题(指能办拒收)。”
  张志刚又试探地问:“王狱长,假如这个人没病能不能给办一下。”听王志刚这么一问,王广兴引起了警觉:“送来的人必须有病,没病怎么能办拒收呢?志刚,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没病啊?”
  张志刚不敢说实话。只好小心地说“这个人肯定有病,但不一定那么严重。”
  王广兴听张志刚这么一说,心里恍然大晤,他也不戳穿张志刚的谎言,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那好吧,我到时候想想办法再说。”
  回到赤城县看守所,又是在王跃中的办公室,张志刚和王军伟讲了去承德和王广兴见面的情况。王军伟听了王广兴的态度,感叹道:“王狱长是嫌给他的钱少了!”紧接着他又给张志刚说:“我给100万,让他放心办。我们找个替身去应付检查,但告诉他们,别发现去的人不是我后把替我的人给扣了。”
  张志刚很快把王军伟的话传达给了王广兴。百万巨款相诱,王广兴这次没有打折扣,电话里爽快地答应他尽力帮这个忙,并一再说“只要送来的人有病, 不管检查结果如何,我决不会扣人,这点你们就放心吧。我和狱政科打个招呼,什么时候来我再通知你们。”
  三天后,王广兴打电话给张志刚,要他尽快把犯人带到承德去检查。张志刚很快通过王跃中通知了王军伟。
  此时的王军伟已通过田世民找好了一个患有乙肝的替身。这个人是他的老熟人赵润生。
  十
  赵润生,外号“瘪三”,1979年6月18日生,赤城县田家窑镇田家窑村人,和王军伟是同村老乡,平时非常仰慕王军伟但不被王军伟所看重。这次一听说王军伟让他当替身作体检,他感到是讨好和巴结王军伟的好机会,便欣然受命。
  第二天,申明科、王跃中等人带着王军伟再次赶赴承德。在此之前,田世民和赵润生已根据王军伟的安排提前赶到承德。两拨儿人员在承德监狱门口汇合后,赵润生戴上手铐,冒充王军伟到监狱医院体检。
  体检过程非常顺利,这让王军伟感到了一丝欣慰。在监狱医院体检完毕后。按规定,第二天还要去承德医学院附属医院进行复检。
  为保证事情办得顺利,当天晚上,王军伟通知张志刚和他弟弟王军清第二天赶到承德,把给王广兴准备的100万送出去。
  第二天上午,张志刚和王军清带着100万元现金驱车赶到了承德。住进了金泰宾馆。稍做安顿后,张志刚给王广兴打电话,告诉了自己住的宾馆房间,让他抽时间来一趟。
  没多久,王广兴独自来到宾馆。寒暄了几句后,张志刚把装有100万元现金的提包交给了王广兴,说:“谢谢你的费心了。这是人家的一点心意,你把它收起来吧。”
  王广兴也不客气,拉开提包拉链,一叠叠的百元大钞尽收眼底。他顺手抓起几叠要送给张志刚。张志刚推辞不过,只好拿了1万元放入上衣口袋,然后说了句就坡下车的话:“这1万我收下了。99万数字好,图个吉利,祝王狱长今后事事顺心。”
  事后,张志刚开车把王广兴送回了家。据王广兴案发后交待,他收受的99万元贿款先是分多次分别存入银行;然后用前妻的名字于2007年在承德市银领小区买了一间临街商铺,花了51万元,装修房子花了10万元;另外的钱都用于打麻将、吃饭、唱歌、洗澡消费。
  第二天上午,王跃中等人带着王军伟来到承德附属医院复检。和昨天的程序一样,赵润生冒充王军伟,复检时一切顺利。
  俗话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王广兴收下王军伟100万元后,很快把监狱出具的《承德监狱罪犯拒收通知书》在监狱大门口交给了张志刚。
  申明科回来后及时向高连军报告了这次承德之行:“王军伟因有乙肝病被承德监狱拒收了。你看下一步怎么办?”高连军说:“你给办案单位(指张家口中级人民法院)联系一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随后,申明科让王跃中和张家口市中级人民法院联系。中级法院按规定,要求对王军伟的乙肝病情况到张家口的两所医院进行体检复查,并派员进行现场监督。
  为避免偷粱换柱的把戏露出马脚,在医院体检时,王跃中在一楼大厅,假借和法院的陪同人员聊天引开法官的视线;王军伟上二楼做体检,仍然由赵润生冒充王军伟抽血检验,从而骗取了王军伟患有乙肝的证明。
  体检结束后,12月16日,申明科让王跃中分别以看守所和县公安局的名义向张家口市中级人民法院起草了《赤城县公安局关于在押犯王军伟患病情况的报告》,报告申请对王军伟暂予监外执行。这份申请报告很快放在了高连军的案头。12月18日,高连军挥笔签下了自己的意见:“同意。”
  十一
  2005年1月20日,张家口市中级人民法院根据赤城县公安局的申请、医院体检报告和承德监狱的拒收证明,决定对王军伟暂予监外执行12个月。通知送达赤城县公安局后的当天下午,轰动一时的赤城县命案要犯王军伟便如愿地同到了自己的家里。此时的时间是2005年1月底,距春节还有10天。
  王军伟出狱后,知道自己能获自由之身,高连军等人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作为一个生意人,他懂得应该报答。他更知道,目前的自由是暂时性的,要想长期获得自由,他必须借助多种权势、多种庇护。截止2009年8月被收监前,他向高连军、申明科、李胜利等多名公安司法干警施以贿赂,共计人民币300多万元。据人民法院审理认定,王军伟先后向公安局长高连军行贿10余次,计贿款34.5万余元;指使田世民等人送给申明科贿款15万元;王跃忠贿款6万元、张志刚贿款7万元;送给承德监狱副监狱长王广兴贿款100万元;送给李胜利贿款19万元、仲建清贿款5.7万元……王军伟用金钱铺道,为自己编制了一张严密结实的关系网,也把多名公安司法干警拉入了犯罪的泥潭。
  郝风平也不甘落后,自从被高连军办理了取保候审后,出于回报,他先后单独向高连军行贿23万元,用金钱做基础,和高连军建立了良好的个人关系。
  王军伟被监外执行后,稍加休整,便重操旧业,他依仗有高连军等人做后台,继续在当地称霸,为非作歹,欺压残害群众。他和郝风平凭借非法手段掠夺来的钱财,通过高连军违规办理了出国护照和港澳通行证,自2006年至2008年间多次邀请高连军到美国、新西兰、澳大利亚等地旅游,以增加同高连军的个人感情。他赌博成性,恶习难泯,常常到澳门进行赌博,往往一次出手就是几百万,几年来,共在这座国际赌城输掉人民币7000多万元。他频繁往返澳门、一掷千金的派头终于引起了国家有关机关的关注。经秘密侦查,2009年夏季,王军伟原形毕露,落入法网。王军伟的落网,揭开了他身后的司法腐败大案。
  2009年11月22日,已调任怀安县公安局局长的高连军因涉赚受贿罪、帮助犯罪分子逃避处罚罪、徇私舞弊暂予监外执行罪,在办公室被检察机关依法刑事拘留,12月5日被依法逮捕。之后不久,王跃中、张志刚等因涉嫌徇私舞弊监外执行罪被检察机关依法逮捕;2009年11月20日,李胜利因涉嫌受贿罪被检察机关依法逮捕。此后,申明科、仲建清、王广兴也因受贿罪分别落入法网。
  高连军等众多司法官员涉嫌职务犯罪的大案引起了有关领导机关和社会各界的关注。为确保涉案的司法官员得到公正审理,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河北省人民检察院指定管辖,由邢台市审判机关、检察机关审理该案。经检察机关侦查证实,高连军不仅庇护王军伟逃避刑事处罚,收受王军伟贿赂,而且在担任堡家堡区公安分局局长和赤城公安局长期间,大肆收受他人贿赂128万元,为他人谋取利益;他家中还有800万元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涉嫌构成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其他涉案人员落网后,在宽严政策的感召下,也都纷纷交待了自己的所犯罪行。截止2011年6月底,邢台市相关县市人民法院已对涉案的司法官员做出刑事判决:
  2010年12月4日,邢台市威县人民法院一审以高连军因犯帮助犯罪分子逃避处罚罪,判处其有期徒刑四年;犯徇私舞弊监外执行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一年;犯受贿罪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三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五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八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以申明科犯有受贿罪,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二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
  邢台市平乡县人民法院一审以李胜利犯受贿罪,判处其有期徒刑十年零六个月。以仲建清犯受贿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五年零六个月。
  邢台市巨鹿县人民法院一审以王跃中犯有受贿罪,判处其有期徒刑八年,并处没收财产一万元。以张志刚犯介绍贿赂罪,判有期徒刑二年;犯受贿罪,判处其有期徒刑六年,并处没收财产二万元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六年六个月,并处没收财产二万元。以王广兴犯受贿罪,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二年。
  执法枉法的司法官员以自己的政治生命为代价,诠释了“维护司法公平正义”的真谛。
  截止记者发稿时,王军伟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案已由检察机关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诉。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正审判。(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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