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书六十年,而今才知砚

来源 :上海文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yumenglu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首先是这个书名就引起了我的兴趣。
  《砚的魅惑》,砚,会有什么魅惑呢?
  再一个是,我喜欢写毛笔字,文房四宝纸笔墨砚,而这就是本说“砚”的书,我自然也是想看看。
  没文化人的特点,有图片总是先看图片。
  隔个一两页,就有一幅图片,都是砚台,各种各样。
  原来中国的砚台竟有一百多种类,这可是我在以前万万也没想到的。
  作者最先提的是“淄砚”。
  他说的淄砚就是淄博产的砚台。他有点后悔地说,到了山东没去淄博。我心想我去过,去进见过文学大师蒲松龄。我去是去过,可当时我不知道那里生产名砚。作者还说,山东的临朐,有江北最大的砚台市场。临朐我也知道,我还知道“朐”的读音,不念“句”,念“渠”。临朐检察院还有我一个朋友,叫王乐成。乐成也没跟我说过他们那里有砚台市场的事。想想,我从来没问过人家这事,人家咋能想起跟我说这呢?
  他说淄砚“且不输任何名砚,比如端、歙、洮、澄”。
  这“端、歙、洮、澄”里面,“歙、洮”两个字认不得,查过字典,知道咋读音。
  要这么说,这“端、歙、洮、澄”都该是名砚了?
  索性放下手中的书,打开电脑上网查查,一查,查出来了。几种说法,排行不一,但总是这四家。称作“四大名砚”。
  再多看看,网上还有“十大名砚”的说法。贺兰呀,松花呀,红丝呀,易水呀,苴却呀,嗨呀呀,写了几十年毛笔字的我,居然连这也不知道。
  我得承认,我这是白白儿地喜欢写毛笔字了。
  从四五岁时起,我就开始写毛笔字了。
  上小学前,我一直是住在应县钗锂村姥姥家。比我大三岁的表哥在村里的大庙书房读书,他不好写仿,说一拿毛笔手就颤。他让我看,果然拿笔的手在颤抖。他说你看看你颤不,说完把笔给了我,还教给我咋捉笔。我把笔捉住,不颤。他说,表弟你不颤,那你替哥写哇。
  那以后我就替他写仿。先是描红模,后来拓仿影,再后来是写大楷,最后还要在大楷的竖行之间吊小楷。
  后来想起,表哥吃饭拿筷子手不颤,单单是捉笔手颤。他是哄了我了。哄哄吧,写字挺好玩儿的。
  替表哥写了几年仿,赶到我上学写仿时,那仿写得好得,比语文老师都写得好。
  七岁那年秋天,从村里来大同,我要上学了。我妈领我在西柴市小学报了名。可我耍的时候从院里往街上跑,让自行车给撞了,右嘴角里外透了亮,到医院缝了好几针。伤好些了才去学校,可学校说开学二十多天了,以为你们不来了,名额给占了,学校没坐位了。后来又联系到大十字小学,才说还有个坐位。报到时,把我领到了一个办公室,有个女老师问我叫个啥。我说了我的名字,可因为我说着应县话,她没听清。我又说,“曹”是“曹操”的“曹”,“乃”是“奶奶”的“奶”去了“女”字旁儿,“谦”是“谦虚”的“谦”。她说呀呀呀,這么说你会写?说着把教案本翻扣在桌子上,找笔让我写。她正找笔时,我已经用她判仿用的红毛笔,把我的名字写在了本子上。她冲着别的老师说,呀呀呀,你们大家快看,这毛笔字写得,真好,比咱们的字都好。
  初中时,我的毛笔字不敢说比老师写得好,但也是班里的头一名。
  高中“文革”时,我是学校资料组的,我的任务是替“红卫兵”干将们抄写大字报。没完没了没明没黑地抄。我抄出的大字报贴出去,人们都夸说这字好。
  上班当了警察后,我喜欢用小楷抄写刑事侦破案例,抄了十多本稿纸。
  再后来,单位让学政治理论,还要求做笔记,我又是用小楷毛笔来做。现在家里还幸存下一本,是1984年时学习马列主义哲学的小楷笔记。
  除此之外,我还不间断地给人写条幅,横的竖的,大的小的。最大的写过六尺宣纸对开的。这大的小的加起来,少说有百十多幅吧。
  虽说我写了这几十年毛笔字了,可从来没有认真地想到过文房四宝里面的砚,更没有想到书里提到“砚文化”这样的事。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浅薄与无知。
  看书,又有好多的名词术语,“砚体”、“砚堂”、“墨池”,等等等等,都一一查过,长了不少知识。
  思砚也是十大名砚的一种,又称金星石砚。这让我想起,我家有一块不小的砚。这里,不该叫“一块”。看了《砚的魅惑》,我应该称它“一方”才对。
  我的这方有金星的砚,是有人让我写毛笔字后,送我的。当时他也没说是什么砚,大概是他也不懂,可我更不懂这是什么砚。但我记得这方砚上有金星,当时我心想,这金星一定很坚硬,如果磨墨的话,那一定是很让人感到牙碜的了。我也没用它,就放起来了。看了这一段,我专门又把这方砚拿出来,看看,有十多处金星亮点。这一定就是思砚了。我赶快又上网查,想查查思砚多少钱。一查,五百到一万元不等。这么说,我这方砚至少是值五百元了,我很高兴。
  紫袍玉带,这我可真的知道。也是有人让写字后,给我的一方砚。这方砚还有四条小短腿儿。这次人家明说是“紫袍玉带”,我就记住了。磨墨的地方,对了,叫砚堂。砚堂是淡绿色的,像玉。我也没用过它,放起来了。
  据说,紫袍玉带早已经在“去砚之用”的道路上越行越远了,尽都是打造成了摆件。
  我这不是摆,我这是藏。
  除了小楷,写大些的字,我使用的所谓的“砚”,那就不叫砚,是个水果罐头缸。里面倒了半缸墨汁,拿起毛笔,伸进缸里,蘸了墨汁,在缸的里面边沿上把笔膏膏后,写就行了。哪用得着正经的砚。
  不过,要是写小楷字,我也是用砚的。写小楷字,也必须是得有砚。要不的话,没法子把笔膏得尖尖的。
  石末砚也就是种澄泥砚。书里说,“澄泥砚,始创于唐,曾列贡砚,至清代工艺失传。1980年版画家蔺永茂成功复活了绛州澄泥砚。”
  我家有方澄泥砚,是妻子到晋南出差时给我买的,说是绛州澄泥砚。她说,你老是用个罐头缸,给你个正经砚瓦。   除了石头砚,还有瓷砚、砂砚、陶砚、瓦砚。
  我们雁北地区的人叫砚台不叫砚台,都叫砚瓦。原来这称呼“瓦”,也是有出处的。
  我妻子给我买的这方砚瓦,本属四大名砚,但当时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道它的名贵。它的砚堂不大,虽也有盖儿,但盖不严实,头天倒上墨汁,第二天就干了。不如我的罐头缸用得省事又方便,我就把名砚放一边,还用我的罐头缸。
  我回想妻子给我买这方砚的时间,是一九八几年。反正是在1980年之后,这得感谢版画家蔺永茂,让我们山西的澄泥砚能够继续名贵下去。同时,也感谢“右文堂石民”。复兴也好,借尸还魂也好,是他复活了青州石末砚。
  作为一个喜好书写毛笔字的人,我同意他的这个说法吗?想想,不仅同意,而且是要举双手赞成。
  作者说,有些砚,看了不顺眼,于是,购来凿、锉、铲、锥、磨、尺等制砚工具,闲暇时动手改制、修正自家藏砚,并且还上了瘾,并且还称作是“对‘砚以用为上’这一宗旨的身体力行”。
  作者对砚的修正,让我想起了我的一方砚。
  我说过,我写小楷是要用砚的。
  我这方写小楷的砚很好看,也就是我的巴掌大小,只是比巴掌略微窄点,形状是条卧着的牛,牛身上还有个牧童。牧童是趴着的,两手里还牵着从牛耳后拖出的缰绳。那是“文革”时在北京的天桥旧货市场里买的。
  我属牛,又喜欢写毛笔字,一看,好玩儿,就买了。才花了五块钱,现在我五千块也不卖。
  这方牛砚,整体颜色是黑的,但牧童的头顶和牛角的突出部分,有点发暗红。不过,这得注意观看才能看出,不专门看,一眼是看不出来的。
  买的时候,它的外面就是光光溜溜的,现在用了五十多年了,更光溜了。后来我才知道,這种光溜,是该称作“包浆”才对。可惜我不懂得,这是哪种砚石。这要是叫专家看了,或许知道。
  我这里要说的是,我的这方砚,让我给破坏过。那是因为倒的墨汁干了,我用小刀往起刮干墨,干墨被刮起了,可我发现,本来是平平的砚堂留下了一道道的沟痕。
  好不心疼!好不后悔!
  我决定学习色砚楼主,去买砂纸,慢慢地把这沟痕磨平。
  书里也提到了墨,说好的砚台下墨快。开始我不知道“下墨快”是什么意思,后来懂了。
  其实,他说的下墨快主要是说砚,而不是说墨。可这让我又想起小时候。
  小时候,磨墨那是表哥的事。他求我给写仿,他还不给磨磨墨?小时候的墨,都是到乡里的供销社买的,牌子就一种,叫“金不换”。叫的是金不换,可我们尽都是拿鸡蛋去换。小的一颗鸡蛋换一块,大的五颗。
  不管是小的大的,磨出的墨汁那才叫香。墨香。
  大庙书房的陈先生骂我表哥和一个叫张灵世的表弟说,看看你们两个,一写仿,手也是脸也是,弄得都是墨汁。还说他们两个人,都是肚里没有墨水的笨柴头。
  他们两个后来为了不当笨柴头,每人大大地喝了一口现磨出来的浓浓的墨汁。巧的是,喝了墨汁的第二天,表哥答对了一道题,他高兴地说,到底管用。于是又大大喝了一口,可这回好像不灵验,没见什么效果。
  《砚的魅惑》作者说他过目的砚台,数十万方,藏砚上百。但说这还称不上是藏家。可我,算了算,统共只有六方。这里面有四方还是别人让写毛笔字给我的。
  这时,我倒想起个好主意,以后谁要是想叫我写毛笔字,那好,给我买砚瓦去,而且建议他要到网上去买。网上的砚台各种各样,不至于买重复。
  至于贵贱好赖,我不管,你们自己看着办。
  我觉得这也公道。
其他文献
一思:相关知识内容习题的编拟和解答,都要应用学生已有的知识,教师容易注意到在解题之前,仔细分析探究题意和解题思路,即教会学 One thought: The preparation and solution
7年前的冬天,父亲做心脏手术,我一直住在北京家中。每天,我从医院回来,都习惯性地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我偶然读到系列漫画《花生》的作者舒尔茨写给读者的一封 In the wint
军队工程建设项目后评价考核是提高军队工程建设经费使用效益的一条重要途径。为此,应建立包括项目决策及准备、项目设计与管理、项目结果分析和项目效益分析等四个阶段在内
1因为工作变动,我大约有10年时间没写过文学作品了。这是一件尴尬的事——我真的在做了14年文学编辑、发表了100多万字文学作品后,和文学拜拜了吗?然而2014年前后,一直有相同
8月的一天,阿尔·康德拉杰身无分文在伍尔沃思店里闲逛,看见一把小铁锤,那不是一个玩具锤,而是他渴望得到的一把真锤子。他相信这正是他需要的东西,他可以用它来打破无聊,并
主持人语这里披载的四篇论文,都不是所谓的宏观研究,而是扎扎实实地针对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有相当成就和影响的作家与作品展开的研究。四篇论文所涉问题各不相同,论述风格也因
日本东京大学双红堂文库藏梆子腔本《清风亭》、京调本《天雷报》与《俗文学丛刊》所收录的川戏全本《清风亭》是现存的较早的版本。本文从版本形态与剧目故事系统、本事源流
略论生态视野中的实践控制意识王朝增一人们总是认为实践是人们对客观世界的改造,是人的本质力量的表现,因而实践是有天然合理性和绝对权威性的。然而现实的实践却日益向人们表
走过人生的十五个春秋,涉世不深的我留下了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而这一切又都留在了我心爱的日记里。  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由于字还认得不多,所以爸爸就要求我把不会写的字用拼音代替,每天写上一两句话。那时,我把日记看成是很有趣很有趣的游戏,因为那时的日记对于我来说既新鲜又好玩。我第一次用笔写出了“我爱学校”、“我爱老师”、“我爱妈妈”这类倾注我真实感情的句子,它也使我第一次认识到,心中的情感原来可以
小默是一个安静的女孩。小默在沉默中忍着伤害,像一只受伤的幼兽,那含泪的双眸中透着哀怨。是的,小默恨母亲。那个孕育她生命的人本该是她最爱的天使,可是天使却飞走了。小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