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丫丫上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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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学了。一年级一班。
  老师自我介绍说姓马,叫马玉琴。我们是她接手的第四个一年级班了。她很喜欢我们这个班,夸我们都是听话的好孩子。老师说:“我们有很多同学,今天第一次离开了妈妈……”
  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前面有几个同学就哭了,他们想家了。我不知道妈这个时候在家干什么,一准儿是抱着妹妹小荃在门口看卖小金鱼儿的吧,那个卖金鱼的见天儿这个时候挑着挑子过来。土狗老黑应该是回到家了,那个死老七肯定又趴在案子上画小鸟呢……虽然我也想家了,但是我不想哭。我在颐和园老三那儿住过很长时间,有过离开家的经历了,更何况我现在是小学生了呢。
  黑板前老师咳嗽了几声,顿了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发现这个马老师长得很美,是很耐看很让人舒服的那种美,她的短发蓬蓬松松的,齐齐地往里窝着,一双大眼睛笑眯眯的,穿件灰色双排扣列宁装,说话的声音很柔和,一看就是位很不错的老师。
  我们是半日制,只上半天学。开学第一天三节课:
  第一节课,点名,排座位,听老师讲话。
  第二节课,发书本,各自练习写自己的名字。
  第三节课,老师领着参观学校,按各自的住址分路径,选出队长,放学后按路队排队回家。
  我们这个队一共七个人:张升平、张乐平,卢育平、卢次平,再就是我、李德利,还有美女苏惠。
  一个多月过去,同学们都熟识了,学期的课程也进展了一半,我们学会了注音字母,那是一群瞎蚂蚁一样的符号。我不明白,只要直接教认字就可以了,干吗还费事学注音字母,以致这些“瞎蚂蚁”们常常把我们闹得连中国话也不会说了。马老师说,学会了注音字母就等于为阅读开了一扇窗户,还真是这样的,后来我们发现,只要是标出了注音,多难的字我们都能念出来。
  有一天,马老师没来上课,说是病了,课堂上很亂。别的老师过来安排我们上自习。我们不知道该干什么,老师告诉我们“自习”就是自己看书学习。老师走了,大家依旧安静不下来:张升平、张乐平开始离开座位在教室里跑动,一个当官兵,一个当贼,玩“官兵抓贼”;前边小个子李力子叠的纸飞机满屋飞,他的一个作业本已经快撕完了,飞机仍旧在制造中;李德利抄起了扫地扫帚表演沙和尚,脏扫帚在大家的桌子上到处拍,说是在降魔除怪,寻找奔波霸和霸波奔;卢家姐儿俩在本子上商量着画古代美人;苏惠在拿小刀削橡皮,她要削出一只小鸭子;沈美丽低着头在偷偷吃牛奶糖……
  一时间,教室里群魔乱舞,乌烟瘴气。
  我有点看不过了,主要是他们的折腾影响了我看书。我不满足马老师雨天的缓慢朗读,从东城图书馆借来了故事书《洋葱头历险记》。我正为洋葱头的爸爸老洋葱头踩人一脚的命运担心,一只纸飞机从天而降,一头扎在“洋葱头”的书上,带着一股挑衅,一股不请而至的冒失。
  合上书,我皱着眉头站起来,学着爸的口吻大声说:“马老师病了,在家躺着,咱们就这样没心没肺地傻闹,有意思没有哇?消停一点好不好,咱们互相监督!”
  大家都不说话了。
  张升平说:“不闹我们干什么呢?”
  大家纷纷说:“是呀,我们干什么呢?”
  我建议读我手里的《洋葱头历险记》,这一提议立刻得到大家赞同,我们都喜欢洋葱头。可是谁来读啊?我们认识的字有限,连蒙带猜,默默地看可以,真读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知道自己读不好,可是我们又太想知道洋葱头的后续故事了。
  李力子建议一人读一小段,大家轮着来,不会的字就空过去,谁也别笑话谁。
  举手通过!
  就从第一排第一个苏惠开始。苏惠读得很不错,她认的字多,读出的意思我们都能听懂。
  听着苏惠渐渐顺畅的朗读,李德利小声对我说:“你还会说‘监督’这样的词儿,真可以呀!”
  我说是跟爸爸学的,我会的新鲜词儿还多着哪,会随时让他吃惊。
  李德利说:“你一点儿也不谦虚。”
  我说:“跟你用不着谦虚,你的算术考试又不及格。”
  李德利不好意思地摸摸光脑袋说:“我不是不会,是没答完,不是迟到了嘛!”
  放学排队的时候,我说:“咱们去看看马老师吧!”
  他们几个都同意,可是老师住在哪儿呢?
  张乐平说他知道,马老师住在北新桥箍筲胡同,离他们家不远,他和卢家双胞胎以及马老师住在一条胡同里。
  大家让他带路。
  一出校门,我们这个路队就拐向了箍筲胡同。李德利照旧刚过马路就蹿了,而且今天蹿得比哪天都快。大家心里都觉得李德利太缺少人情味儿,老师病了,他竟然不在乎。
  老师家的小木门关着,我们谁也不敢上去敲门。到老师家里来,这样郑重的事情我们都是第一次,都有点胆怯,怕突然打扰老师,惹她不高兴。卢次平扒着门缝往院里看,回过身小声告诉我们:“马老师在,在院里站着呢。”
  我说:“让我看看!”
  我从门缝往里瞅,果然看见马老师披着衣裳站在树底下往上看,树上有两颗小红柿子,孤零零地留在干树枝上。
  大家轮流从门缝里看过了马老师,还是没谁有勇气敲门。苏惠说:“咱们好不懂事啊,看望病人空着手来,没有一点礼数。”
  苏惠一说,我们觉得的确是个事儿,更不敢敲门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马老师站在门口说:“我听到外面有声音,猜想可能是你们,快进来吧!”
  我们拥进院里,围着老师七嘴八舌地说话,问老师的病情,说我们今天的“自习课”,说树上那两颗寂寞的红柿子,说跟着混进来的土狗老黑。老师的孩子大光、二光从屋里出来了,都是比我们大的男孩子。两个“光”一下看见两对双胞胎,很是惊奇,让他们分别站在台阶上,一对一对地审视,寻找差别。找了半天也是白搭。他俩问他们的妈,能不能分辨出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
  马老师说:“当然能。”   我们就让老师说说怎么分辨,马老师笑笑说:“不告诉你们!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秘密。”
  老黑对老师家的厨房很有兴趣,一遍一遍地往里钻。我揪住它的项圈,不让它乱窜,它在我的手里使劲地挣。马老师说这狗准是饿了,让大光拿个花卷喂它。老黑也不客气,理所当然地接了,趴在地上,两只爪子紧紧地抱着花卷啃下一大口,然后仰起脑袋,闭着眼睛,很惬意地嚼着,一辈子没吃过花卷的模样。大家都看着老黑的热烈吃相,看得我浑身汗都出来了,真想过去踢它一脚!
  街门一下子被踢开了,李德利大汗淋漓地走进来。他双手抱了一大捧各种颜色的月季花,笑眯眯地把花直接送到马老师怀里,还关切地说:“有刺儿,您留神别扎了手。”
  美丽的花朵衬托着老师的脸,老师很高兴,笑得很开心。我们立刻都觉得有了面子,这才是看病人该带的礼品,得体又温馨。原来李德利匆匆离开大家是给老师买花去了,我们都错怪了他。
  但是那些花怎么看都不像买的,有着没有修剪过的杂乱,月季里边还有几棵小黄花和三棱草。我问李德利从哪儿弄来的花,李德利的回答很干脆:“南馆拔的。”
  我们立刻都有些尴尬。
  南馆是东直门里的俄国东正教教堂,很大的一片园子,北边叫北馆,南边叫南馆。北馆里面有圆葱头一样的屋顶,有粉色的高高的钟楼。相隔一条小路的南馆里除了一座白亭子什么也没有,只有草地和树,很空旷的一大片。现在,北馆被围了起来,“圆葱头”被拆了,钟楼也看不见了,成了一片繁忙工地,说是要建大使馆。南馆的小树林和洋亭子依旧在,被辟做公园,街坊们早晨都爱到那儿遛弯儿,锻炼身体。有人在里头种了花,安了几把长条椅,装了滑梯和秋千,成了我们的游乐场。



  现在,李德利把公园的花拔来,送给了马老师,这事……我们上周刚学过一篇课文:
  公园里的花开了,有白的,有红的。弟弟要摘花,姐姐说:“不要摘,不要摘,花是大家的,要给大家看。”
  这篇课文老师是要求背诵的。
  没人说话了,大家为李德利的行为感到害羞,为他代表我们送的这捧花感到丢人。老师抱着花,歪着脑袋看着李德利,那意思分明在说:“这事不太好吧?”
  李德利也觉出气氛不对头,给自己找台阶下,说:“我是从北墙根拔的,那儿堆了好些沙子,要盖房呢。”言外之意是这些花马上会被铲除,它们长不长在那儿已经不重要了。
  还是没人理会李德利的话。我说:“不管人家要不要,拔公园的花,这事办得就不对。李德利,你不是个好孩子!”
  李德利窘得脸都紫了。
  我学着二头的样子,逼到李德利跟前说:“道歉呀!傻啦?”
  没料想,李德利猛然扑过来,抡起拳头打在我的鼻子上,我跌坐在地上,鼻子出血了。
  老黑如同一阵黑旋风,跳起来,扑过去一口咬住李德利的胳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再不撒嘴。
  鼻子不疼,但是很酸,淌出的血讓我很害怕,号啕大哭是必然的,女孩子最大的本事就是哭!
  李德利的举动出人意料,老黑的举动也出人意料,大家乱作一团。马老师一边让大光赶紧去找棉花给我止血,一边对李德利说:“这是你的不对啊!你怎么能这样?”
  最后,李德利终于挣开了狗的纠缠,一言不发,跑出门去,骑车走了。
  看望老师,却在老师家里打起架来,一年级一班的几位脸面实在是没地方搁了。
  老师委托苏惠把我送回家,苏惠把情况对妈说了,妈看着我鼻孔里塞的棉花说:“李德利这小子是恼羞成怒哇,看我饶得了他才怪!”
  老七说:“在老师家上演了一出人狗大战,你们老师在家生病,招谁惹谁啦?”
  爸没说李德利不好,倒是说我:“批评人不能太直接,不能把人逼得太紧,得给人留点空间,让人有个转身,下台阶……”
  我思考爸爸的话,“留空间”“让人转身”,好像有点道理。爸说:“你现在不是不懂事的丫丫了,你是小学生了,以前成天跟老七浑打浑闹,在家可以,出去这样怎么行?你在外头说话要学会方式方法,要懂得拿捏分寸。”
  爸说:“看一个人懂事不懂事,就看他分寸掌握得好不好,这是要学习一辈子的功课。”
  爸的话我得好好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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