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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汉语史上,全浊上声字演变为去声,唐五代时期已有许多表现,这已成为音韵学界的共识。一些学者往往通过唐代诗人古体诗用韵情况的研究,证明“浊上变去”发生的具体时间。这就有可能忽略了诗歌用韵“上去通押”的事实。因此,我们需要对具体情况进行具体分析,然后再下结论。在整理古体诗用韵时,我们既要辨析韵脚是否为“四声别义词”,又要考虑作者是否“上去通押”,还要区分是否“浊上变去”。本文通过分析李贺古体诗(以下简称“贺古”)用韵,显示其上声字特别是全浊上声字的入韵情况,发现贺古用韵存在着大量“上去通押”现象。因此,贺古全浊上声字的入韵,不能为“浊上变去”提供证据,也不能由之判定“浊上变去”现象产生的时间。
李贺(790——816),字长吉,原籍陇西,生于昌谷(今河南宜阳)。贺古在表现手法上,继承了《楚辞》的优点,受到韩愈、孟郊诗派的影响,在唐诗中独创一体,被称为“昌谷诗”。从诗体上看,李贺长于古风,偏爱乐府,不受约束,他的诗作没有一首七律。从形式上看,贺古少用对仗,多用长短不齐的句子,用比较自由的韵律来表现他的奇思妙想;五言、七言较多,也交替使用三、四、六言句,使全诗随着句式的长短疏密相间达到节奏铿锵的效果。在用韵上,李贺爱用奇韵险韵,比同时代的李白、杜甫、白居易用韵宽广,韵字重复频率较低,且不拘泥于诗韵,常以口语入韵。
本文依据王琦等注《李贺诗歌集注》和《全唐诗》卷390至卷394,得李贺诗共243首,其中古体诗171首。据我们统计,贺古韵脚共1529个,其中上声韵脚307个,全浊上声字韵脚43个。贺古韵脚用字754个,其中上声字122个,全浊上声字20个。
从全浊上声字入韵情况看,可分为以下三类:
第一类是全浊上声字同非全浊上声字(指全清、次清、次浊上声字,下同)相押。这类全浊上声字共12个:
1.下。《广韵》“下”有两读。一在上声马韵,胡雅切,义为“贱也,去也,后(先后)也,底也,降也”。二读去声禡韵,胡驾切,义为“行下”。“下”是个四声别义词。“下”两读声纽皆为全浊匣母。“下”押上声韵6见:
(1)《送沈亚之歌》:下(春卿拾才白日～,掷置黄金解龙马)、马、者。
(2)《梦天》:下(黄尘清水三山～,更变千年如走马)、马、泻。
(3)《天上谣》:马、下(东指羲和能走马,海尘新生石山～)。
(4)《古邺城童子谣,效王粲刺曹操》:马、下(棘为鞭,虎为马。团团走,邺城～)。
(5)《平城下》:下(日晚在城上,依稀望城～)、马。
(6)《吕将军歌》:马、下(榼榼银龟摇白马,傅粉女郎火旗～)。
上6例“下”在诗句中所用义正是《广韵》一读义。
2.道。《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皓韵,徒皓切,声纽为全浊定母。“道”押上声韵7见:
(1)《大堤曲》:道、少、老。
(2)《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九月》:草、道。
(3)《江楼曲》:道、老。
(4)《新夏歌》:草、老、道、扫。
(5)《金铜仙人辞汉歌》:道、老、小。
(6)《感讽五首·其三》:草、老、道、晓、扰。
(7)《感讽六首·其六》:道、草、小。
3.后。《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厚韵,胡口切,声纽为全浊匣母。“后”押上声韵1见:《仁和里杂叙皇甫湜》:绶、酒、后。
4.绶。《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有韵,殖酉切,声纽为全浊禅母。“绶”押上声韵2见:
(1)《染丝上春机》:绶、酒。
(2)《仁和里杂叙皇甫湜》:绶、酒、后。
5.似。《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止韵,祥里切,声纽为全浊邪母。“似”押上声韵2见:
(1)《追和何谢铜雀妓》:里、似、起、机。
(2)《石城晓》:起、似。
6.待。《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海韵,徒亥切,声纽为全浊定母。“待”押上声韵2见:
(1)《苏小小墓》:待、彩。
(2)《嘲少年》:在、待。
7.在。《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海韵,昨宰切,声纽为全浊从母。“在”押上声韵3见:
(1)《拂舞歌辞》:载、在。
(2)《新夏歌》:彩、在。
(3)《嘲少年》:在、待。
8.苧。《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语韵,直吕切,声纽为全浊澄母。“苧”押上声韵1见:《江楼曲》:雨、苧、主。
9.父。《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麌韵,扶雨切,声纽为全浊奉母。“父”押上声韵1见:《绿章封事》:父、主、土。
10.静。《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静韵,疾郢切,声纽为全浊从母。“静”押上声韵一见:《蜀国弦》:静、影、岭。
11.断。《广韵》“下”有三读。一在上声缓韵,都管切,义为“断,断绝”,声纽为全清端母。二也在上声缓韵,徒管切,义为“断,绝也”,声纽为全浊定母。三读去声换韵,丁贯切,义为“断,决断”,声纽为全清端母。“断”是个四声别义词。“断”押上声韵1见:《仁和里杂叙皇甫湜》:眼、断(枉唇称知犯君眼,排引才升强絙～)、犬。
这里“断”为二读义,是全浊上声字,与上声字相押。
12.峙。《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止韵,直里切,声纽为全浊澄母。“峙”押上声韵1见:《昌谷诗(五月二十七作)》:峙、起、里、紫、髓。
我们看到,这12个全浊上声字都与上声字相押,都读上声。但是,其中“下、道、后、似、绶”5个字在第三类里还有与上、去声同时相押的例子。
第二类是全浊上声字同去声字相押。这类全浊上声字共2个:
1.兆。《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小韵,治小切,声纽为全浊澄母。“兆”押去声韵1见:《春归昌谷》:兆、纛、掉、貌、徼(加着重号为去声字,下同)。
2.尽。《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轸韵,慈忍切,声纽为全浊从母。“尽”押去声韵1见:《湖中曲》:鬓、尽。
第三类是全浊上声字与上、去声字通押,即在一个韵段里,韵脚除全浊上声字外,还有非全浊上声字和去声字。作贺古韵脚的20个全浊上声字中,这类全浊上声字共11个,其中“下、道、后、绶、似”5字在第一类里已举过和上声字通押的例子,下面再列它们与上、去声通押的情况。
1.下。“下”与上、去声通押2见:
(1)《长平箭头歌》:马、下(我寻平原乘两马,驿东石田蒿坞～)、夜。
(2)《勉爱行二首送小季之庐山·其一》:马、下(小雁过炉峰,影落楚水～)、夜、哑。
显然,此两处“下”皆为《广韵》一读义,读上声,声纽为全浊匣母。例(1)中,“下”既与非全浊上声字“马”相押,又与去声字“夜”相押。例(2)中,“下”既与非全浊上声字“马、哑”相押,又与去声字“夜”相押。
2.道。“道”与上、去声通押1见:《春归昌谷》:照、小、绞、少(京国心烂漫,夜梦归家～)、浩、道。
这里“道”为全浊上声字,既与全浊上声字“浩”相押,又与非全浊上声字“小、绞、少”相押,还与去声字“照”相押。
3.后。“后”与上、去声通押1见:《赠陈商》:朽、后、酒、首、豆、偶、瘦、皱、秀、斗、口、昼、柳、狗、绶、帚、吼。
4.绶。“绶”与上、去声通押1见,例与“3.后”同。
上两例“后、绶”均为全浊上声字,既与非全浊上声字“朽、酒、首、偶、斗、口、柳、狗、帚、吼”相押,又与去声字“豆、瘦、皱、秀、昼”相押。
5.似。“似”与上、去声通押1见:《昌谷诗(五月二十七作)》:几、粹、圮、思、魅、贵、似、义、祀。
这里“似、祀、圮”均为全浊上声字,既与非全浊上声字“几”相押,又与去声字“粹、思、魅、贵、义”相押。
以上是“下、道、后、绶、似”5字与上、去声字通押的例子。贺古韵脚中这类全浊上声字还有6个:
6.祀。《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止韵,祥里切,声纽为全浊邪母。“祀”押上、去声韵1见,例与“5.似”同。
7.圮。《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旨韵,并鄙切,声纽为全浊并母。“圮”押上、去声韵1见,例与“5.似”同。
8.浩。《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皓韵,胡老切,声纽为全浊匣母。“浩”押上、去声韵1见,例与“2.道”同。
9.涘。《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止韵,床史切,声纽为全浊崇母。“涘”押上、去声韵1见:《昌谷诗(五月二十七作)》:水、地、媚、翠、泪、醉、邃、涘、腻、字。
这里“涘”既与非全浊上声字“水”相押,又与去声字“地、媚、翠、泪、醉、邃、腻、字”相押。
10.妓。《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纸韵,渠绮切,声纽为全浊群母。“妓”押上、去声韵1见:《昌谷诗(五月二十七作)》:纸、事、妓、至、次、悴、意、翅、戏。
这里“妓”既与非全浊上声字“纸”相押,又与去声字“事、至、次、悴、意、翅、戏”相押。
11.厚。《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厚韵,胡口切,声纽为全浊匣母。“厚”押上、去声韵2见:
(1)《苦昼短》:酒、厚、寿、瘦、有。
(2)《感讽五首·其五》:瘦、厚、秀、逗、漏、朽。
例(1)中,“厚”既与非全浊上声字“酒、有”相押,又与去声字“寿、瘦”相押。例(2)中,“厚”既与非全浊上声字“朽”相押,又与去声字“瘦、秀、逗、漏”相押。
综合分析以上材料,我们的结论是:
第一类全浊上声字与上声字相押28例,都读上声。显然,这些全浊上声字没有变去。
第二类全浊上声字与去声字相押2例。我们认为有两种可能。一是李贺把“兆、尽”作为去声字入韵,即“兆、尽”已经“浊上变去”。二是李贺把“兆、尽”作为上声字入韵,是“上去通押”。我们更倾向于后者。
第三类全浊上声字与上、去声字通押13例。这11个字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下、道、后、绶、似”,这5个字在第一类中与非浊上声字相押18例,在第三类中与上、去声通押6例。我们可以认为这5个字多数情况下,是押上声韵的,而在少数情况下是与上、去声字通押的。第二种是“祀、圮、浩、涘、妓、厚”,这6个字与上、去声字相押7例。这里的13例可否看做是“上去通押”呢?我们再看看非全浊上声字的押韵情况。
贺古中全清、次清、次浊上声韵脚共264个,101字,与上声字相押的韵脚146个 ,与去声字相押的韵脚25个,与上、去声通押的韵脚93个。 其中,“舞、尾、酒、子、语、马、起、雨、土、里、水、小”等12个字,既与上声字相押,又与去声字相押,同时还有与上、去声通押的例子。例如:
(1)“酒”是精母非全浊上声字,在《开愁歌》中与上声字相押:狗、吼、酒;在《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十一月》中与去声字相押:酒、寿;在《苦昼短》中与上、去声字通押:酒、厚、寿、瘦、有。
(2)“土”是透母非全浊上声字,在《绿章封事》中与上声字相押:父、主、土;在《拂舞歌辞》中与去声字相押:露、雾、土;在《将进酒》中与上、去声字通押:鼓、舞、暮、雨、土。
(3)“舞”是微母非全浊上声字,在《上云乐》中与上声字相押:缕、舞;在《残丝曲》中与去声字相押:去、舞、数(榆荚相催不知～)、路;在《李慿箜篌引》中与上、去声字通押:处、雨、妪、舞、树、兔。
由此可见,贺古中“上去通押”现象是普遍的,全浊上声字也不例外。贺古中大部分全浊上声字是与上声字相押的,如第一类,其余的是“上去通押”的,如第二类、第三类。
为什么贺古诗会出现“上去通押”的现象呢?在《古体诗律学》中王力先生曾经谈到:“在四声当中,上声韵和去声韵字数最少,因此,诗人们偶然把上声字和去声字通押。”第二类和第三类中的上声字和去声字通押,可能属于这种情况。总之,我们在依据唐代诗人古体诗用韵研究全浊上声字时,要格外认真全面地分析问题。同一类的材料,有的可以证明“浊上变去”,有的却是“上去通押”的凭证,关键在于我们是如何去区分它,运用它。通过对李贺古体诗全浊上声字用韵情况的整理分析,我们可以看到“浊上变去”在李贺的古体诗中还没有表现出来。李贺古体诗用韵,不管是全浊上声字还是非全浊上声字都存在“上去通押”的现象。
参考文献
[1][清]王琦等注《李贺诗歌集注》,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年10月第一版。
[2]《全唐诗》(精装十二册)第六册,中华书局,1960年4月第一版。
[3]吴企明《李贺资料汇编》,中华书局1994年10月第一版。
[4]周祖谟《广韵校本》(上下册),中华书局1960年版。
[5]王力《古体诗律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12月第一版。
[6]鲍明炜《唐代诗文用韵研究》,江苏古籍1985年版。
[7]罗常培《唐五代西北方音》,上海中国科学公司代印,中华民国二十二年。
(通讯地址:730020 兰州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字研究所)
李贺(790——816),字长吉,原籍陇西,生于昌谷(今河南宜阳)。贺古在表现手法上,继承了《楚辞》的优点,受到韩愈、孟郊诗派的影响,在唐诗中独创一体,被称为“昌谷诗”。从诗体上看,李贺长于古风,偏爱乐府,不受约束,他的诗作没有一首七律。从形式上看,贺古少用对仗,多用长短不齐的句子,用比较自由的韵律来表现他的奇思妙想;五言、七言较多,也交替使用三、四、六言句,使全诗随着句式的长短疏密相间达到节奏铿锵的效果。在用韵上,李贺爱用奇韵险韵,比同时代的李白、杜甫、白居易用韵宽广,韵字重复频率较低,且不拘泥于诗韵,常以口语入韵。
本文依据王琦等注《李贺诗歌集注》和《全唐诗》卷390至卷394,得李贺诗共243首,其中古体诗171首。据我们统计,贺古韵脚共1529个,其中上声韵脚307个,全浊上声字韵脚43个。贺古韵脚用字754个,其中上声字122个,全浊上声字20个。
从全浊上声字入韵情况看,可分为以下三类:
第一类是全浊上声字同非全浊上声字(指全清、次清、次浊上声字,下同)相押。这类全浊上声字共12个:
1.下。《广韵》“下”有两读。一在上声马韵,胡雅切,义为“贱也,去也,后(先后)也,底也,降也”。二读去声禡韵,胡驾切,义为“行下”。“下”是个四声别义词。“下”两读声纽皆为全浊匣母。“下”押上声韵6见:
(1)《送沈亚之歌》:下(春卿拾才白日～,掷置黄金解龙马)、马、者。
(2)《梦天》:下(黄尘清水三山～,更变千年如走马)、马、泻。
(3)《天上谣》:马、下(东指羲和能走马,海尘新生石山～)。
(4)《古邺城童子谣,效王粲刺曹操》:马、下(棘为鞭,虎为马。团团走,邺城～)。
(5)《平城下》:下(日晚在城上,依稀望城～)、马。
(6)《吕将军歌》:马、下(榼榼银龟摇白马,傅粉女郎火旗～)。
上6例“下”在诗句中所用义正是《广韵》一读义。
2.道。《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皓韵,徒皓切,声纽为全浊定母。“道”押上声韵7见:
(1)《大堤曲》:道、少、老。
(2)《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九月》:草、道。
(3)《江楼曲》:道、老。
(4)《新夏歌》:草、老、道、扫。
(5)《金铜仙人辞汉歌》:道、老、小。
(6)《感讽五首·其三》:草、老、道、晓、扰。
(7)《感讽六首·其六》:道、草、小。
3.后。《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厚韵,胡口切,声纽为全浊匣母。“后”押上声韵1见:《仁和里杂叙皇甫湜》:绶、酒、后。
4.绶。《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有韵,殖酉切,声纽为全浊禅母。“绶”押上声韵2见:
(1)《染丝上春机》:绶、酒。
(2)《仁和里杂叙皇甫湜》:绶、酒、后。
5.似。《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止韵,祥里切,声纽为全浊邪母。“似”押上声韵2见:
(1)《追和何谢铜雀妓》:里、似、起、机。
(2)《石城晓》:起、似。
6.待。《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海韵,徒亥切,声纽为全浊定母。“待”押上声韵2见:
(1)《苏小小墓》:待、彩。
(2)《嘲少年》:在、待。
7.在。《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海韵,昨宰切,声纽为全浊从母。“在”押上声韵3见:
(1)《拂舞歌辞》:载、在。
(2)《新夏歌》:彩、在。
(3)《嘲少年》:在、待。
8.苧。《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语韵,直吕切,声纽为全浊澄母。“苧”押上声韵1见:《江楼曲》:雨、苧、主。
9.父。《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麌韵,扶雨切,声纽为全浊奉母。“父”押上声韵1见:《绿章封事》:父、主、土。
10.静。《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静韵,疾郢切,声纽为全浊从母。“静”押上声韵一见:《蜀国弦》:静、影、岭。
11.断。《广韵》“下”有三读。一在上声缓韵,都管切,义为“断,断绝”,声纽为全清端母。二也在上声缓韵,徒管切,义为“断,绝也”,声纽为全浊定母。三读去声换韵,丁贯切,义为“断,决断”,声纽为全清端母。“断”是个四声别义词。“断”押上声韵1见:《仁和里杂叙皇甫湜》:眼、断(枉唇称知犯君眼,排引才升强絙～)、犬。
这里“断”为二读义,是全浊上声字,与上声字相押。
12.峙。《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止韵,直里切,声纽为全浊澄母。“峙”押上声韵1见:《昌谷诗(五月二十七作)》:峙、起、里、紫、髓。
我们看到,这12个全浊上声字都与上声字相押,都读上声。但是,其中“下、道、后、似、绶”5个字在第三类里还有与上、去声同时相押的例子。
第二类是全浊上声字同去声字相押。这类全浊上声字共2个:
1.兆。《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小韵,治小切,声纽为全浊澄母。“兆”押去声韵1见:《春归昌谷》:兆、纛、掉、貌、徼(加着重号为去声字,下同)。
2.尽。《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轸韵,慈忍切,声纽为全浊从母。“尽”押去声韵1见:《湖中曲》:鬓、尽。
第三类是全浊上声字与上、去声字通押,即在一个韵段里,韵脚除全浊上声字外,还有非全浊上声字和去声字。作贺古韵脚的20个全浊上声字中,这类全浊上声字共11个,其中“下、道、后、绶、似”5字在第一类里已举过和上声字通押的例子,下面再列它们与上、去声通押的情况。
1.下。“下”与上、去声通押2见:
(1)《长平箭头歌》:马、下(我寻平原乘两马,驿东石田蒿坞～)、夜。
(2)《勉爱行二首送小季之庐山·其一》:马、下(小雁过炉峰,影落楚水～)、夜、哑。
显然,此两处“下”皆为《广韵》一读义,读上声,声纽为全浊匣母。例(1)中,“下”既与非全浊上声字“马”相押,又与去声字“夜”相押。例(2)中,“下”既与非全浊上声字“马、哑”相押,又与去声字“夜”相押。
2.道。“道”与上、去声通押1见:《春归昌谷》:照、小、绞、少(京国心烂漫,夜梦归家～)、浩、道。
这里“道”为全浊上声字,既与全浊上声字“浩”相押,又与非全浊上声字“小、绞、少”相押,还与去声字“照”相押。
3.后。“后”与上、去声通押1见:《赠陈商》:朽、后、酒、首、豆、偶、瘦、皱、秀、斗、口、昼、柳、狗、绶、帚、吼。
4.绶。“绶”与上、去声通押1见,例与“3.后”同。
上两例“后、绶”均为全浊上声字,既与非全浊上声字“朽、酒、首、偶、斗、口、柳、狗、帚、吼”相押,又与去声字“豆、瘦、皱、秀、昼”相押。
5.似。“似”与上、去声通押1见:《昌谷诗(五月二十七作)》:几、粹、圮、思、魅、贵、似、义、祀。
这里“似、祀、圮”均为全浊上声字,既与非全浊上声字“几”相押,又与去声字“粹、思、魅、贵、义”相押。
以上是“下、道、后、绶、似”5字与上、去声字通押的例子。贺古韵脚中这类全浊上声字还有6个:
6.祀。《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止韵,祥里切,声纽为全浊邪母。“祀”押上、去声韵1见,例与“5.似”同。
7.圮。《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旨韵,并鄙切,声纽为全浊并母。“圮”押上、去声韵1见,例与“5.似”同。
8.浩。《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皓韵,胡老切,声纽为全浊匣母。“浩”押上、去声韵1见,例与“2.道”同。
9.涘。《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止韵,床史切,声纽为全浊崇母。“涘”押上、去声韵1见:《昌谷诗(五月二十七作)》:水、地、媚、翠、泪、醉、邃、涘、腻、字。
这里“涘”既与非全浊上声字“水”相押,又与去声字“地、媚、翠、泪、醉、邃、腻、字”相押。
10.妓。《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纸韵,渠绮切,声纽为全浊群母。“妓”押上、去声韵1见:《昌谷诗(五月二十七作)》:纸、事、妓、至、次、悴、意、翅、戏。
这里“妓”既与非全浊上声字“纸”相押,又与去声字“事、至、次、悴、意、翅、戏”相押。
11.厚。《广韵》只有一读。在上声厚韵,胡口切,声纽为全浊匣母。“厚”押上、去声韵2见:
(1)《苦昼短》:酒、厚、寿、瘦、有。
(2)《感讽五首·其五》:瘦、厚、秀、逗、漏、朽。
例(1)中,“厚”既与非全浊上声字“酒、有”相押,又与去声字“寿、瘦”相押。例(2)中,“厚”既与非全浊上声字“朽”相押,又与去声字“瘦、秀、逗、漏”相押。
综合分析以上材料,我们的结论是:
第一类全浊上声字与上声字相押28例,都读上声。显然,这些全浊上声字没有变去。
第二类全浊上声字与去声字相押2例。我们认为有两种可能。一是李贺把“兆、尽”作为去声字入韵,即“兆、尽”已经“浊上变去”。二是李贺把“兆、尽”作为上声字入韵,是“上去通押”。我们更倾向于后者。
第三类全浊上声字与上、去声字通押13例。这11个字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下、道、后、绶、似”,这5个字在第一类中与非浊上声字相押18例,在第三类中与上、去声通押6例。我们可以认为这5个字多数情况下,是押上声韵的,而在少数情况下是与上、去声字通押的。第二种是“祀、圮、浩、涘、妓、厚”,这6个字与上、去声字相押7例。这里的13例可否看做是“上去通押”呢?我们再看看非全浊上声字的押韵情况。
贺古中全清、次清、次浊上声韵脚共264个,101字,与上声字相押的韵脚146个 ,与去声字相押的韵脚25个,与上、去声通押的韵脚93个。 其中,“舞、尾、酒、子、语、马、起、雨、土、里、水、小”等12个字,既与上声字相押,又与去声字相押,同时还有与上、去声通押的例子。例如:
(1)“酒”是精母非全浊上声字,在《开愁歌》中与上声字相押:狗、吼、酒;在《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十一月》中与去声字相押:酒、寿;在《苦昼短》中与上、去声字通押:酒、厚、寿、瘦、有。
(2)“土”是透母非全浊上声字,在《绿章封事》中与上声字相押:父、主、土;在《拂舞歌辞》中与去声字相押:露、雾、土;在《将进酒》中与上、去声字通押:鼓、舞、暮、雨、土。
(3)“舞”是微母非全浊上声字,在《上云乐》中与上声字相押:缕、舞;在《残丝曲》中与去声字相押:去、舞、数(榆荚相催不知～)、路;在《李慿箜篌引》中与上、去声字通押:处、雨、妪、舞、树、兔。
由此可见,贺古中“上去通押”现象是普遍的,全浊上声字也不例外。贺古中大部分全浊上声字是与上声字相押的,如第一类,其余的是“上去通押”的,如第二类、第三类。
为什么贺古诗会出现“上去通押”的现象呢?在《古体诗律学》中王力先生曾经谈到:“在四声当中,上声韵和去声韵字数最少,因此,诗人们偶然把上声字和去声字通押。”第二类和第三类中的上声字和去声字通押,可能属于这种情况。总之,我们在依据唐代诗人古体诗用韵研究全浊上声字时,要格外认真全面地分析问题。同一类的材料,有的可以证明“浊上变去”,有的却是“上去通押”的凭证,关键在于我们是如何去区分它,运用它。通过对李贺古体诗全浊上声字用韵情况的整理分析,我们可以看到“浊上变去”在李贺的古体诗中还没有表现出来。李贺古体诗用韵,不管是全浊上声字还是非全浊上声字都存在“上去通押”的现象。
参考文献
[1][清]王琦等注《李贺诗歌集注》,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年10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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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力《古体诗律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12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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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罗常培《唐五代西北方音》,上海中国科学公司代印,中华民国二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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