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的船队(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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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奇一般的古埃及女法老哈特谢普苏特,她的船队能否再度扬帆远航?
  以法老王的名义,宏伟的船队踏上远征海洋之旅,去往充满宝藏的神秘之地庞特——在埃及最古老庙宇的石墙上精细雕刻的这一场景,究竟是神话还是事实?庞特真的存在吗?古埃及人真的能够建造远洋船吗?
  巨大的庙宇,宏伟的金字塔,埃及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国度。要知道,这些恢弘的建筑可都是几千年前古埃及法老的工程师们的杰作。再联想到埃及的生命之河——尼罗河,人们也不难理解古埃及人还是建造河船的高手。然而,人们未必知道的是,古埃及人同样是建造海船的能人。
  胡夫船的启发
  
  根据古埃及铭文,早在4500年前的旧王国时期,埃及就已经在与其他文明进行活跃的贸易:从黎巴嫩进口木材,从地中海东部进口酒和橄榄油。说到古埃及人的远洋成就,直接的证据现在已很难获取,但仍然有一些法老在这方面留下了耐人寻味的线索。在人们为女法老哈特谢普苏特(公元前1500年前后在位)建造的神庙的石壁上,刻画着五艘巨大海船从红海起航、最终满载货物回来的场景。这样的史诗般的远航无疑是一个大胜利,对于巩固法老统治尤其是一个女法老的权威来说意义非凡。
  哈特谢普苏特原本是图特摩斯二世法老的王后,法老死时,他与另一个妻子所生的继位儿子只有4岁,于是哈特谢普苏特成为摄政王,“护卫”小法老治理国家。作为事实上的法老,为了巩固王位,哈特谢普苏特必须赢得寺庙祭师们的支持,而方法之一就是提供给他们在古埃及颇为珍贵的一种物品——燃香。
  燃香可谓古埃及人献给众神的礼物,古埃及寺庙举行仪式都离不开燃香。不过,古埃及本身并不出产燃香,据史料记载,当时乳香和没药(都是树脂,为燃香和药材原料)等材料的最佳来源地是庞特(意为“神的土地”)。那么,庞特的确切地点在哪里呢?今天已无从知道。
  为了越过汹涌的红海到达庞特,哈特谢普苏特需要结实的海船,从石刻和史料记载来看应该是木船。考古研究认为,运用扁斧等传统工具和技术,古埃及人在木料切割方面的技艺已经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那么他们真的造出了结实的木质海船吗?
  在古埃及最著名遗址——吉萨高原上,极为罕见地留存下一艘法老时代的古埃及船。大约4500年前,胡夫法老开始在吉萨高原建造他的大金字塔,也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陵墓之一,大斯芬克斯(狮身人面像)也位于此地。今天的考古学家在大金字塔的脚下发现了一个船形坑,里面装着一艘早已化为碎片(也有说法是船的部件原本就没有组装起来)的木船。运用这些碎片,考古学家和埃及造船师复原了这艘有可能在胡夫葬礼上使用过的“太阳船”(也称“胡夫船”)。这艘船向现代人展示了古埃及造船师令人叹为观止的造船技艺,同时也表明了古埃及船与现代船在建造方面的本质区别:现代船拥有船架结构(也叫龙骨),船架就像是人骨架,船壳不过是钉在外面的薄薄一层“皮肤”而已;而胡夫船却没有船架,只有“皮肤”。
  在胡夫船上,形状不规则的木壳板就像七巧板一样拼接在一起,各块木壳板之间的连接没有使用钉子,而是采用榫卯节点。此外,为了防止木壳板滑落,用绳子穿过木壳板并拴紧。建造这样的船需要很大的木料,而埃及缺乏大树。事实上,法老船的建造使用了大量进口自黎巴嫩的大型香柏。
  胡夫船无疑是古代船舶工程学上的一件杰作,其中包含了有关古埃及造船技术的大量线索。不过,胡夫船看上去如此苗条、优雅,它根本就不适合航海。考古学家推测,胡夫船可能只是在尼罗河上漂浮的仪式船,或者只具有象征意义,从未下过水,甚至是一堆船构件,根本就没有组装起来。
  
  复原古航海船
  
  现在,考古学家需要复原一艘比胡夫船结实得多也大得多的能航海的帆船。那么,他们到哪里去寻找线索呢?考古学家来到位于卢克索的哈特谢普苏特神庙,这座庙宇建于吉萨大金字塔群之后大约1000年。虽然历经3500年的风化,石墙上的浮雕至今依然清晰可辨,其中多个浮雕以惊人的细节刻画了大型帆船在海上航行的情景,包括船上人员、索具和货物。造船专家一眼就看出,这些船没有浮华的装饰,也不见彩带和旗帜,却是切实可行的真正的海船。
  根据石刻文字,这些船是被哈特谢普苏特法老派遣的,目的地是庞特。一些考古学家推测,庞特位于红海海岸以下大约1500千米。但是,一些历史学家却不相信古埃及人有能力完成如此远距离的海上航程。他们指出,石刻上刻画的航海情景不过是传说中的景象而已。
  考古学家决定根据石刻画面,建造一艘20米长的法老海船。据史料记载,法老海船使用进口自黎巴嫩的香柏,但今天就连黎巴嫩也罕见香柏,因此重建法老船使用的是一种与古香柏物理特性接近的替代木——枞木。造船专家打算先造一艘模型船,但这同样难度不小,因为法老船没有船架,船壳板是精确拼接起来的,必须拥有精确的切割和凿刻技术。费了很多力气,造船专家终于用小木片做成了一艘模型船。如法炮制,造船专家开始建造一艘实际大小的法老海船。除了拼接船壳板之外,另一个难点是如何让它们之间结合紧固,即便是在浪涛汹涌的海上也不会散架。那么,古埃及人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呢?
  从胡夫船来看,船壳板是通过榫头和榫眼的接合以及捆绳来实现紧固的。那么船壳板之间怎样才能做到紧密相接、密不透水呢?可惜的是,哈特谢普苏特神庙浮雕上没有提供这方面的任何线索。考古学家沿着埃及海岸线寻找多年,范围包括地中海和红海,期望发现古埃及沉船遗骸,却一直没有结果。直到不久前,在卢克索大庙群东北大约160千米的红海岸边一个叫做梅萨·加瓦西斯的沙漠遗址,考古学家终于发现了能反映古埃及航海能力的惊人证据——保存完好的石锚和船绳遗迹,其年代距今大约3800年。考古学家还在附近发现了更惊人的证据:一堆3800年前的木箱,其中一个木箱上刻着“庞特珍品”,这无疑是哈特谢普苏特的船队当年从庞特运回的货物。不过,最令考古学家感到惊喜的,是在现场发现的几块船壳板。
  在这些船壳板上有不少谜一般的小洞,它们不是用工具凿出来的,而是被船蛆啃出来的。船蛆是一种咸水软体动物,只生活在海洋中,喜欢在海底沉木上打洞。这就意味着,这些厚厚的船壳板一定来自于法老海船。这些船壳板上有足够两排榫卯节点用的榫眼,但与胡夫船不同的是,船壳板上没有绳洞来拴绳紧固船壳板。
  这艘没有使用拴绳的法老海船看上去比较结实,但能否经得起大风大浪却令人怀疑。一个核心问题是:这艘船会不会渗水?今天的木船是采用捻缝技术来防渗漏的,也就是将棉花之类的天然原料或硅胶之类的合成原料经人工锤打后,挤进船壳板之间的缝隙,做密封处理。但是,这些古埃及船壳板看上去没有任何捻缝的痕迹。如果没有捻缝,又怎样阻止海水渗入船体内部呢?有一个办法,就是将造好的船沉入水中,让船壳板围绕着结合点膨胀起来,彼此之间就能接合得更紧密,从而防止海水渗进船内。
  这种办法行得通吗?这要求船壳板的结合点必须凿刻得非常完美,不要说古埃及人做不到这一点,现代工程师也很难做到。考古学家由此想到,法老海船应该也是有捻缝的,只不过捻缝材料早已消失了。不过,造船专家还是坚持在不使用捻缝树脂的情况下打造这艘法老海船。根据发现的古船证据,他们为船添加了多道横梁,这些横梁不仅能支撑甲板,更重要的是能让船体结合得更紧密。
  复原的法老海船接近完工,大家对它既期待又担忧。现代帆船船体较窄,尖尖的龙骨便于控制海水以防止翻船,而这艘法老海船的船体圆胖,看上去容易倾覆,没有捻缝更让人忧心船的防水性能。
  
  名副其实的“海上航行家”
  
  在船坞里,专家对复原的法老海船进行最终检验。不幸的是,正如他们此前所担心的那样,这艘船到处渗水,根本不适合航行。查找原因,可能还是因为没有捻缝。造船专家决定对船体进行捻缝处理,运用的材料是亚麻条和软蜂蜡,其依据是,古埃及不仅出产亚麻,而且在梅萨·加瓦西斯的沙土中也发现了亚麻碎片,而蜂蜡则是古埃及人能得到的材料,古埃及人用它填充棺材缝和家具缝,还把它用作涂料的固定剂。捻缝之后,复原的法老海船果然能很好地防水了。
  复原的法老海船终于完工了,它即将被放进红海。按照古埃及铭文,海船是在距离海洋150千米的尼罗河边建造的,造好后即拆除,拆下的部件由数千驴子和人驮运,穿越沙漠,最终到达红海岸边。据记载,一次前往梅萨·加瓦西斯的远征动用了3756名壮年男子。不过,今天的复原法老海船是被从尼罗河船坞整船运到梅萨·加瓦西斯附近一个红海港口的。
  船就要下海了,专家们有点忐忑:这艘重心高、船体胖的船会不会翻船呢?他们在船上装了9吨沙作为压舱物。船出码头后,果然摇晃得厉害。不过,当船帆竖立起来后,船帆灌满风,船逐渐稳定了下来——向前的动能减少了船的颠簸。
  船向着南面行驶,这是大多数考古学家所相信的哈特谢普苏特船队当年的扬帆方向。虽然古庞特国的确切位置迄今仍不明朗,但它很可能位于非洲海岸以下数百千米的地方。一年中多数时间,风都是由北向南吹,因此沿着红海的非洲海岸扬帆远航是很容易的。
  可以想象,当年法老海船在大海上经历狂风暴雨,但它最终挺过风暴,向着既定方向继续行驶,或许只要一个月就能抵达庞特。回程的时间可能要长一点,因为是逆风行船,或许只能划船回来,或许以相反的方向绕红海海岸转一圈。但无论是哪一种方式,法老海船都能挺过难关,顺利返回。
  复原法老海船证明,古埃及人不仅是名不虚传的“尼罗河之王”,也是名副其实的“海上航行家”。
  
  发掘法老船
  2011年6月23日,考古学家着手对吉萨大金字塔南边一个地下室中发现的一艘法老船(也称太阳船)进行发掘。这艘船已经隐藏了4500年,是胡夫法老死后埋在他的陵墓——大金字塔附近的两艘仪式船之一。严格地讲,这不是一艘船,而是拆开了的整船的构件,包括横梁和木壳板等。
  第一艘法老船发现于1954年,埋在一个地下坑室里,同样被完全拆开,由1224块构件组成,长约45米,1971年得以全面重建,目前展出于大金字塔附近的太阳船博物馆。
  2008年,考古学家开始对第二艘船进行发掘和复原。虽然考古学家在1954年发现第一艘法老船时就已经发现了第二艘法老船存在的证据,但它直到1987年才被探察到。
  考古学家根据拍摄的图像判断,第二艘法老船与第一艘是姊妹船。两艘船都由来自黎巴嫩的香柏和埃及的刺槐木做成,整体结构及外观看来也一致,但第二艘船可能小于第一艘。新的发掘有望揭示有关法老船建造、安装的更多细节。
  对于这两艘法老船尚有许多奥秘待解。例如,古埃及人建造它们的目的是什么?经过防腐处理后的胡夫木乃伊,是否由这两艘船中的一艘运入大金字塔?为什么会有两艘船?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古埃及人要先把船造好、然后又拆掉它们?
  考古学家认为,法老船并非用于运载胡夫的遗体,而是具有象征意义的仪式船,也称太阳船。古埃及人相信,太阳乘坐“昼船”——较大的太阳船从东方旅行到西方,再乘坐“夜船”——较小的太阳船返回阴间。
  第一艘船的重建历时13年,而第二艘船的复原估计需要4年时间。
  
  在胡夫船的建造方面,为防止木壳板滑落,用绳子穿过木壳板并拴紧。(复原图)
  
  传奇人物
  哈特谢普苏特
  “哈特谢普苏特”一词意为“最尊贵的女士”。哈特谢普苏特法老生于公元前1508年,卒于公元前1458年,她是古埃及第18王朝的第五位法老,也被埃及学家认为是最成功的法老之一,其在位时间(约22年)比埃及本土王朝的其他任何一位女法老都长。
  在古埃及第二中间期(公元前1674年 – 公元前1535年),亚细亚民族西克索斯曾占领埃及,埃及的贸易网络遭到严重破坏。哈特谢普苏特重建了这一网络,为第18王朝积累了财富。尤为重要的是,她亲自监督远征庞特的准备和资金划拨。以她的名义进行的对庞特的远征共有5艘船参加,每艘船长21米,有多面船帆,有包括30名划桨手在内的210名水手。船队从庞特带回了大量货物,其中很著名的就是没药。
  最著名的是,从庞特返程的古埃及人带回了31棵没药树,这是世界上最早的移栽异域树木的记载。哈特谢普苏特下令将这些树栽在她的神庙的庭院里。古埃及人不仅从庞特带回了货物,还带来了一些庞特人,让他们为法老服务。
  哈特谢普苏特在自己的浮雕中以写实手法记录了庞特远征,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关于庞特国王后亚蒂的记录。当今有科学家根据浮雕上的亚蒂形象,认为她有“臀脂过多”这种遗传特质。哈特谢普苏特还对比布鲁斯(腓尼基)和西奈发动过远征打击,另有证据表明她在执政早期曾与努比亚(非洲东北部古王国)、黎凡特(地中海东部古国)和叙利亚作战并取得胜利。
  哈特谢普苏特还主持建造了成百上千个大型建筑项目,无论是建筑规模还是数量,都超过了中王国时期的她的任何一位前任。后世的法老还试图将她的成就说成是他们自己的。
  当哈特谢普苏特还是图特摩斯二世法老的王后时,她就开始为自己建造陵墓。这个陵墓的规模显然不适合法老,因此她在执政后又为自己准备了另一座陵墓。这座如今代号为“KV20”的陵墓原本是为她的父亲图特摩斯一世打造的,很可能是国王谷(古埃及王室高层集中埋葬地)中的第一座王室墓。哈特谢普苏特为它添加了一个新的墓室,准备把KV20作为她和父亲的双穴墓。因此,她死后有可能和父亲一道被埋葬在了KV20中。
  然而,到图特摩斯三世执政时期,他为图特摩斯一世提供了一座新的陵墓(KV38),图特摩斯一世的木乃伊被从原来的墓室中移出并迁葬新墓。与此同时,哈特谢普苏特的木乃伊可能也被移出,放进了她的奶娘史翠蕾的墓葬(KV60)中。考古学家推测,图特摩斯三世与一个小妾所生的儿子阿蒙霍太普二世为了确保自己能继位,策划了这一系列迁葬行动。此外,可能出于对哈特谢普苏特摄政的不满,以及担忧她创下女性成功担当法老的先例而破坏法老时代的男女定位,图特摩斯三世等人在哈特谢普苏特去世后试图将她从历史中抹去,他们推倒、打碎她的雕像,凿掉石墙上的她的名字和图像,但这种清理未能彻底,不然的话我们今天就不可能知道这位杰出女法老的存在。
  1902年,英国考古学家霍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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