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生日快到了，问她爸爸今年要送她什么礼物，她爸爸说要暂时保密，并承诺一定会给她一个惊喜。看着女儿得意而满足的样子，我顿生感慨：女儿已经是初中生了，一直认为过生日时父母送礼物是理所当然的事。而我像她这么大时，从来不知道可以向父母，尤其是向木讷的父亲要礼物。
　　时光荏苒，现在想来，我的关于过生日的记忆，只有那碗母亲手擀的散发着葱油香味的“长寿面”了——在衣食还不算充裕的年代里，那是一个农村妇女在省吃俭用的状况下送给自己女儿的最好祝福和唯一的礼物。而这唯一的礼物从来都与父亲无关。但是，在成长的岁月里，我也同样感受到了浓浓的父爱。
　　那年夏天，刚刚十六岁的我，面临了人生的第一次考验：因中考失利，我与理想的重点高中失之交臂。从学校回来，我一头扎进自己学习的小屋，抱着枕头痛哭起来，这能怪谁呢？如果自己平日里不考第一名就好了，考试时就不会因为压力太大、紧张过度导致失常发挥；这下老师同学们该怎么看我呀，我再也不是他们心目中的“好学生”了……
　　也许是哭累了，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轰隆隆的声音。那是雷声！要下雨了！我一下子清醒了很多。今年的夏天多雨，这是父亲最不愿看到的，全家的生计都在那一片枣园里，雨水大了枣不甜。可天公偏偏不作美，电闪雷鸣，狂风大作，瓢泼大雨瞬间而至。看着这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我想，枣甜不甜已经不重要了——暴风雨过后，枣园里还会剩下多少枣？哎，反正没有希望了，干脆什么都不要想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檐下的流水声变成了滴答声，风声渐小，雷声渐远。“闺女，快出来，快出来，帮把手啊，枣树园子该放水了！”父亲站在院子中大声地喊着。我极不情愿地穿好了雨衣，跟在父亲身后，朝枣树园的方向走去。
　　天空中还有小片的乌云，它们不断地向西北方飘去，偶尔有雨滴落在脸上，凉凉的。跟在父亲后面，我多么希望一向少言的父亲此时能跟我说点什么，哪怕是责骂我两句也好，可父亲什么也没说。而我只剩下巨大的挫败感连同对他的怨气。
　　枣园的情况比我想象得还要糟：折断的树枝随处可见，青色的小枣遍地都是。父亲赶紧用铁锹在枣园的四周挖开了几处缺口放水。我俯下身子，忍不住捡起枣来，太可惜了，它们还那么小，可恶的暴风雨！
　　“闺女，别捡了，捡不过来的。”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已站在了我的身后：“让它们留在地里做肥料吧。”我抬起头，诧异地看着父亲，他的眉头紧皱着，眼里满含痛惜：“闺女，你心情不好，爸知道，可日子总得往前过呀。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凡事要往开处想。你看这枣树园子，今年收成没了，不打紧，还有来年啊。谁说明年这不是满树的枣？”
　　“谁说明年这不是满树的枣”，我在心里默念父亲的话，看着一园被多次开甲（枣树树干的环状剥皮，可以阻止叶子制造的有机肥料养分向根部运输，提高坐果率）过的枣树：主干上那一圈圈的疤痕，是在告诉我它们曾经的伤痛吗？突然间，我好像明白了父亲的话：枣树尚能面对风雨迎来丰硕甜美的果实，更何况人呢！
　　回来的路上，父亲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默。雨完全停了，微风习习，空气里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我走在前面，父亲跟在后面。我大步向前，不再畏惧：因为父亲就在我的身后，我就在父亲的注视中。
　　后来我选择了复读，升入了重点高中，考上了大学，再后来我当了教师……父亲在枣园对我说过的话，我一直铭记在心，所以无论遇到顺境还是逆境，我都做到了坦然面对。
　　如果生活不能对我们笑靥如花，那我们就用如花的笑靥来面对生活吧——历经岁月沉淀，我更愿把父亲的话换做一种更诗意的表达：那浓浓的爱是一位父亲送给自己女儿的最美的礼物！
　　（作者单位：河北黄骅市教师进修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