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做到情人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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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眼见已经抓住了26岁的尾巴,我妈把我硬是从有若天堂的广州拉回了地狱一般的杭州。广州美食豪迈充满了人气,正适合我这种天生自由的个性。而杭州虽然风景宜人却到处都是软侬细语,我讨厌闷骚。
  我妈却一定要抓我回来相亲的。在她眼里,26了还不嫁简直等同罪该万死永不超生。她一边强迫我穿了白色毛衣灰色及膝裙一边重叨旧事:当初就应该注意的,不能让你跑太远,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她忘记了自从我大学毕业开始,不管我走得多远,每年她都有本事骗我回来相亲几次。我无言以对地看着镜子里那个乱发乖乖梳好的伪淑女,暗暗发愁。
  于是被我老妈打扮成淑女的我就去见了不喜欢淑女的赵一一。
  见面的地点有模有样假装浪漫地选在西湖边一间灯光阴暗的咖啡馆。一个男人瘫似的坐在沙发里,头发一根一根地竖起,很张扬。微弱的灯光让我看见他露了膝盖的破牛仔裤正在嘲笑我的正装。
  按照赵一一后来的说法是,一开始他压根儿没看上我。一直到结帐的时候那个胖乎乎的老板一时兴起要客串侍者,却又因为灯光太暗地面太滑等问题摔倒在大厅中间,我当下拍着大腿尖利地笑起来:要是四肢朝天那就算摔完美了。
  赵一一说,从这一句话开始,他才正眼看我。按照赵一一的逻辑就是:世上美女与淑女很多,但是真女,括弧,指真正露出本性的女人,却不多。
  谁让我一见他那一根一根地竖起来的小平头就喜欢呢?谁让一眼就瞅见了他的破牛仔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急着抱孙子的赵一一爹妈和急着把我嫁出去的我爹妈,随便商量一下便心急火燎地把我们扔进了新房。
  新婚第一晚,赵一一和他的狗友,我和我的猪朋,都喝得够呛,一个睡地板,一个睡沙发,硬生生地把良辰花烛夜给浪费掉了。
  赵一一早上醒来后爬过来趴在我肚子上干嚎:我的洞房花烛夜呀。那刺儿一样的小平头刺着了我的肚皮,痒痒得我哇的一声坐起来,只见他委屈地瞪着细长眼睛看着我类似深情了一小会儿:老婆,你有眼屎。下一刻我尴尬得即将挖空地板到楼下去脸红。
  我大叫一声冲向卫生间,紧紧关着门,刷牙洗脸做面膜外加化了个透明妆才敢出来。出来后发现那厮趴在沙发上,正在睡回笼觉。我咬牙切齿地诅咒:魔鬼呀,请帮我洗去他刚才的记忆吧。
  绝对不是我骄情在先,先是有美人胡茵梦在厕所方便时不慎被恶毒的李敖看见,并以此作为离婚及后半生嘲弄她的理由。我虽然是真性情女人,但我可绝不能一结婚就丢弃了女人干净优雅的本分。当然,也不至于要在他醒来前先行化好妆那么累。可谁让我在意赵一一同学的感受呢?话说赵一一同学终于在我施魔咒一样的目光中醒过来,看见我这美丽佳人正“深情”地望着他的睡姿,二话不说翻身扑过来,把我压倒,然后把新婚夜没做的事补全了。
  事后赵一一同学交待说:其实他根本没看清楚我有没有眼屎,只是醒来后看到我很想做某些利于造人的坏事,又怕没刷牙吻我不好意思,所以先把我骗到卫生间去,而他自己则到另一个卫生间做快速刷牙洗脸,没想到等我开门等得睡着了。赵一一同学末了又保证说:老婆,我保证你没有眼屎,即便有,也是可爱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我这可爱的老婆只好原谅他了。
  
  B
  话说赵一一和我各有各的朋友圈子,都不是特别粘对方的人。婚后他有聚会,如果可以带女伴,他就问我:老婆,你有空陪我去不?我和他的朋友不是一个圈子的,不感兴趣,他就一个人出席,人家问他:新娶老婆不带出来现现。他嘿嘿一笑,说:怀上了。在家歇着呢。第一次说这话时,我们才结婚两周,一时在他圈子里成为奉子成婚的典范。而话传到我们盼孙心切的双方父母那里,又是一场手忙脚乱的空欢喜。赵一一在其它方面不爱说谎,但只要一说到我,他马上一副准爸爸的样子说:怀上了。在家歇着呢。
  我知道,他是想要个孩子了。但这恰巧不在我的计划内。新婚第三个月,我的朋友们终于组织好了车队去西藏。这可是我一直以来就想做的事情呀。新找的工作不如意,仗着还小有积蓄,我干脆辞职了。先去西藏圆梦再说。没敢告诉我妈,和赵一一商量,他正和魔兽大战第十八个回合,头也不抬:确定受得了高原反应就去吧。我就真的收拾行李上路了。
  前三天他一共给俺打过三次电话,一次说:在家里开了影碟会议,吃光了冰箱里的食物。另一次说:今天我妈做了大排骨。好吃。第三天说:想你想得不行了。来看看岳父岳母解相思。然后没音讯了。一个月后他和我同一天一前一后背着大背包回家,人家乘火车从青藏铁路也去了西藏,并且见闻还不见得比我少。回来后第一时间去看我们的父母,我妈数落我:你就知道玩。你以为你还是单身姑娘呀。赵一一笑咪咪哄她:我就喜欢她个性自由。说完还眼神宠爱地看着我。谁不想女儿处处被人疼,我妈于是也笑咪咪地进厨房去给赵一一做好吃的去了。到了婆婆家,我先送上从西藏带回来的礼物,然后抢着去帮她洗菜端盘子,一个劲儿地夸她菜做得好。婆婆一开心,说:辞职了正好。让一一养你。你天天陪着我玩儿去。
  西藏回来算是圆了各自的婚前梦想,我和赵一一做了个名叫“夫妻做到情人份儿”的家庭计划,内容包含了收支财政,家务分工,私人空间,造人计划,孝敬父母等多方面内容。
  财政方面我决定实行专政。赵一一开了两间数码音像店,又投资了些股票基金,所以家里的开支大部分由他支付。我辞职后决定在家做自由职业人,自己赚钱买花戴,基于打扮老婆是男人的责任这一点,我的服装鞋子费用由赵一一同学报销。赵一一本来想抗议的,见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马上改口:完全合理。
  关于家务,赵一一没有空的时候,由在家工作相对比较空闲的我负责。而在赵一一回家的时候,我擦桌子他就拖地,我做饭他洗菜,势必将夫妻双双做家务实行到底。如果有一方不想做,则以三次“石头剪子布”定乾坤,赢的人说了算。于是周末便见我们俩双双手拉手去超市的恩爱样子。关于这一点,赵一一对我是很满意的:我老婆,个性率真,生活细节却不马虎。
  私人空间方面嘛,一人一台电脑便解决了问题,他玩魔兽我混论坛。他聊天我就看电影,各自为政各不相干。偶尔我和网友视频,赵一一同学有空的话还会远远站在一边当个形象指导教我给人家看几分面时的角度最漂亮。而赵一一同学偶尔和MM聊天时看到我一晃而过,我还特意过去娇滴滴地说一声:你好呀,我是他妹妹。偶尔聊得兴起,我还会问MM:你喜欢赵一一什么呀。套人家的脸色当戏看。赵一一在这时就会假装严肃地说:赵二二同学,严肃点!赵一一同学有个奢侈的爱好,就是十分地迷哈雷机车。杭州城内可是不欢迎机车的。于是赵一一同学只好到郊外乡下去玩。事实上在小桥流水风景如画的苏杭小镇上开帅气无比的哈雷机车的赵一一也是一个超级大帅哥。
  一路上是吸引了不少美女MM的目光。为了满足赵大帅哥的这一点虚荣心,我大多时候是不跟着他去的。我自有我玩的地方,想广州的朋友们了就飞过去和他们胡吃海喝一番,或者背起行囊去做几天行走的驴。偶尔有热情过度的驴友打电话到家里来,赵一一学以致用地回答人家:我妹妹不在家,您哪位?结果对方一口一个哥地叫得欢,还说要单独约我出去。赵一一总结经验时说:看来虚拟兄妹计划在男人身上是很实用的。从此后再有人打电话到家里来找我,赵大帅哥搂着我大言不惭:我妹妹约会去了。
  然后挂了电话后很无辜地看着我:我没说谎。你在和我约会嘛。
  
  C
  我和赵一一伟大的快乐家庭计划中,出点意外的是不可告人的造人计划。之所以不可告人,是因为我们双方都有着急切地想抱孙子的父母,而我们俩呢,想先过两年二人世界再做父母。这样就必须在四位父母大人面前统一口径统一行动。比如我妈责怪我为什么还不好好要个孩子时,他就说:我们没有刻意,这事急不来的。都怪我都怪我。而我到了婆婆那里,我就专门问一些怀孕常识呀之类的问题,问得婆婆一直以为我和她一样急切地想要一个孩子,只是机缘未到。造人计划的不幸在于,我妈和婆婆实在是没事做,在某天我和赵一一又抽了几天假期外出溜达看山山水水老房子的时候,我们两位伟大而细心的娘在帮我们收拾房间时发现了用得所剩无几的“小雨伞”和“妻之友”。这俩超级可怕的妈妈花了半天时间用针帮赵一一的几盒“小雨伞”全部开了小天窗,顺便也把我的妻之友换成了某种成分可疑的维生素。于是,我们的造人计划在未知“敌军”如此奸诈的情况下宣告失败。事实证明,阻力越多收益就会越精良。造人计划提前了一年意外实施成了一对双胞胎。怀孕之后,我妈和婆婆来我们的三居室轮流“坐庄”,负责我这个超级好动的大肚婆的饮食起居。一向支持我保持身材的赵一一先是站在妈妈们那边逼我喝下一碗又一碗的脂肪,到后来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气得用布把镜子蒙起来后,赵一一毅然决定每晚偷偷地帮我把临睡大补汤喝掉,结果,赵一一以惊人的速度胖起来。他还一本正经地摸着肚子和我比试:宝贝们一出来你可就没我大啦。我因为过胖不敢出门,赵一一说:有我陪你一起胖怕什么?因为孕前检查虽然知道是双胞胎,但还不知道性别,赵一一就天天祈祷:中国男多女少呀,给我一对女儿吧。给我一对女儿吧。气得想抱男孙的婆婆差点想把他打晕。
  宝宝们来的那天,是一个清晨,我睁开眼睛看到赵一一正瞪大眼睛在看我:老婆,人家说怀孕的女人最美丽。我现在总算体会到了。你胖了那么多,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你很漂亮呢。赵大胖帅哥说得很深情。我正感动呢,发现肚子不对劲,感觉羊水在破裂,我说:赵一一,我可能要生了。赵一一同学完全没了刚才深情款款的样子,慌慌张张地从床上掉下去,爬起来就大喊:妈!妈!要生了要生了!
  是剖腹产。据说一向风度冷静的赵一一同学进了医院后一直在念叨这么一句话:老婆呀,女儿呀。老婆呀,女儿呀!像个神经病一样一直在产房外走来走去。
  宝宝们出生了,是两个儿子。护士抱着出去给他看时,他还在说:老婆呀,女儿呀。老婆呀,女儿呀。护士笑着纠正他:是儿子了。恭喜你成为两个男孩的父亲。他这才停止了嘴里的念叨:不是女儿吗?我看看我看看!
  一天之后,赵一一姿势极专业地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向我献宝似地说:老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哦。老婆你真伟大。
  一下子抱俩孙子,我们的父母算是得偿所愿,算是我们对他们的最大孝敬啦。
  
  D
  儿子两岁了,刚刚会说话。先会叫爸爸,然后才会叫妈妈。学会的第三个词是老婆。跟着他爸叫的。一开始的时候,赵一一还哈哈大笑。宝宝们会说的词渐渐多了,但老婆这个词在赵一一从不离口的熏陶下,始终是妈妈老婆一混着叫我。赵一一终于受不了了。让两个小子站在沙发上,他蹲下,双目对四眼:听着小子们,那是我老婆,不是你们的老婆。自己的老婆要自己去追才会有。明白吗?和赵一一玩习惯了的宝宝们还以为赵一一在玩什么新游戏呢,嘻嘻地笑得天使一般灿烂。
  此时我正在跑步机上减掉多余的肉,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我的男人和我的孩子正在沙发上讨论我的归属问题,一些快乐慢慢侵占了我的心,直到满满的。我记起,自从和赵一一在一起后,我所能想起的,都是我们在一起的开心时刻。不知道赵一一是否也这样想。我于是一边跑一边大声问他:赵一一,你幸福吗?赵一一回头看我一眼:当然!然后继续埋头对他的儿子说明老婆的不可重复性。
  当然,夫妻做到情人份儿上,我也是幸福的。■
  (责编 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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