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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有幸走向这一片向往已久的长城遗址,不得不从内心里说,我来得实在是晚了。
我本应该早来,本应该早就认识它的风姿,可我那时根本不知道敦煌也有长城。 16岁我登上了嘉峪关城楼,这是真正的明代长城,被称为天下第一雄关。大学时又独自一人跑到北京八达岭长城逛了一回,冒充了一次好汉。后来在苦读的夜晚,知道了保存最好的汉代长城就在西部的神秘之地———敦煌。
多年以后的一个黄昏,我们从玉门关里走出来,钻进旅游车,不一会儿功夫就到汉长城脚下,来自远方的朋友们都吃惊地涌向这一堵高墙,并摆出各种姿态欢呼着拍下了照片。作家冯骥才曾经来过,他几乎是带着一种受伤的心情撰文呼吁,要人们保护这一段中国最古老的人类文化遗产,不要让“大漠孤烟直”的诗境破碎。今天我们来到这里,看到沿着大地隆起来的走向,高处被筑起的长城,已经被“保护”在铁栅栏里,连西边高处的那一座千秋烽燧,也是笼中之物。长城的南边是陷进去的深谷,再远处是和别处没有什么不同的戈壁滩。我们雀跃着围住这一段长城,看个没完,似乎要从这被风雨吹得有些残缺的长城上看出什么来。汉长城与嘉峪关长城相比,显得粗糙而矮小,与八达岭长城的气势又怎么敢比?小小的一段城墙而已,完全是用土垒起来的。但就是这么一段长城,在蓝天与白云的衬托下,却显出一番沧桑古朴的景象,因其横亘在戈壁上,又似乎有一种巨大旷远的胸怀。
能与中国境内众多长城一比高低的,是汉长城的历史悠久,汉武帝时候便站了起来,这一站就是一千多年,哪一个长城又敢有这个耐心与力量呢?它们即使伟大,也只能是长城中的晚辈。汉长城是真正正宗的风景,对拥有莫高窟、玉门关这样辉煌的城堡的敦煌来说,汉长城是真正的艺术的屏障,使敦煌厚重的文化更加有了份量。
我们在黄昏的戈壁滩上走了很久,从长城的头走到尾,又把几处铁栅栏里的积薪也看了个够。有人用手摸一摸长城,有人从一段可以踩在脚下的长城上抽出一些芦苇,充满好奇地问这真是汉代的芦苇吗?———也许是,也许不是,我只能笑一笑,我想古人不会造假,在这样的戈壁滩上实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并且考古学家们早就考出了结论,这长城是汉代长城,还用疑问吗?———如果连长城也有假造的,那么我们中华民族的血液里还有什么优秀的东西是真的呢?也许,对于今天的人来说,对真与假的认识已经无所谓了,这是这个时代的真正悲哀。
由于没有人看管,这儿的铁栅栏又不太高,有几个上海人跳进去了,他们不是要去登临长城,而是要靠近一些,找到背景和角度照相,他们跳到那个高高的千秋烽燧旁,笑声不断,显然,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大都市里的孩子来说,这大漠上苍凉的一切都能激起他们的无限激情,他们从未领略过这远古的呼唤和风吹,他们曾经无限向往过,而一旦走近这长城,就觉得可以放下一切胁迫,贴近大自然,让自己的心怀也宽广起来。
天已经要黑了,落日把燃烧的光焰留在汉长城起伏的背景里。一只鹰从天边飞过,天空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