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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两次捧回国际性摄影大奖的欧燕生并未刻意对成功做什么设计,他只是在云南这块红土地上不断地寻找适合自己心灵感应的地方,然后,专注、坚持,将它的真实与美奉献给读者。
永远的牛仔裤、T恤衫、休闲外套,神情自若,疾步如风,欧燕生给人的最初印象有些桀骜不驯。但作为熟稔的朋友,我所了解的欧燕生其实很随和,是个感性、不事张扬的人。在出版社做图片编辑,他不但编画册编得漂亮,摄影也摄得漂亮,最重要的是他能把云南山野间少数民族中许多不为人们所见过、所体验过的人和事,用镜头“叙录”得有血有肉,有情有灵,而非以搜奇掠怪吸引人。他的两组反映云南彝族传统习俗的专题摄影——《火神的盛典》、《哀牢山跳虎豹》获得中国国际民俗摄影“人类贡献奖”节日文化类一等奖,对此却很少听他提起。
在欧燕生办公室里的一次深入交谈,我得以真正走近他的历史和他的内心。
欧燕生记忆中第一次触摸相机大概是在他14岁的时候。那时,家里有一部上世纪40年代父亲在《云南日报》社当记者时留下的老蔡司120相机,假期中他大哥从成都回来,把这部相机翻弄出来,给家里人合个影,欧燕生特别好奇,就让大哥将光圈、速度调好,自己来取景、按动快门,为家里人拍了一张照片。这仅仅只是满足了好奇,欧燕生并未想到摄影与自己的人生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1974年,欧燕生从云南省文艺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省群众艺术馆任舞蹈教员。当时,他的几个好朋友都是摄影工作者,欧燕生经常和他们一起出去拍照,有时也帮他们背背器材、打打光板什么的,用他的话说是做“下手”。“那时搞摄影的人还很少,看他们挎着相机的样子挺威风的。当然,羡慕归羡慕,最主要的是我觉得通过相机这种特殊的工具,能把眼前美的、动人的事物真实客观地记录下来,蛮有意思。这才真正对摄影产生了兴趣。”欧燕生说。现在回想起来,他认为对摄影的兴趣不仅改变了他的事业定向,也几乎改变了他的一生。尽管开始摄影时目的并不明确,只是拍些风光和摆弄姿势的人物照,但他说就像美术家从画线条、做石膏像起步一样,他也在一次次地按动快门中学会怎样去捕捉瞬间的感觉。
在当了近9年的舞蹈教员后,欧燕生于1983年调入云南民族出版社做图片编辑。因为出版画册的需要,他得以有更多的机会深入到少数民族地区采风、拍摄,三拍两拍地,欧燕生逐渐对多姿多彩的民风民俗和那些世代与红土地相依为命的人们有了些感悟,在拍摄中越来越注重镜头后面的东西。1989年,编辑出版《大理》画册时,欧燕生改变以往编地方画册大多是先反映政治、经济、文化建设成就再加风光民俗的做法,整本画册都是介绍大理的历史文化和风土人情,其中几组反映白族风俗及日常生活的照片是用纪实手法拍摄的。我看过这本画册,其中透出的文化气韵和浓郁的乡土气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无论是对歌场上神情迷醉的老头老太,还是洱海边年轻人出渔时的喜悦,一切都不事造作,自然真实的画面背后,有种令人感动、回味的东西。这是摄影者通过镜头来表达他对拍摄对象的看法,他们无论是快乐与痛苦,祈盼与惶惑都来自脚下的土地。欧燕生不善言辞,对此没有太多的理论,他只是脚到,眼到,心到,镜头面对的,心也面对。
1990年,欧燕生到北京中国新闻学院专修摄影。他说有了近10年的实践,又回过头来学习理论,收获特别大。在那里,他接触到了许多国外的优秀摄影作品,尤其是那些成组的纪实性作品让他感到强烈的震撼。受其启发,毕业回来之后,欧燕生给自己的发展方向再作定位,那就是拍摄专题。此后的10余年来,他拍摄专题40多组,地域范围遍及云南9个地、州、 20多个县的近30个村寨,反映的民族有白、彝、瑶、基诺、汉、纳西、藏、傣等民族,主题有节日、祭祀活动、日常生活、古道、古镇、马帮等等。
我问欧燕生做专题摄影10多年的心灵感受,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拍好一组专题,必须花一定的时间,另外还要吃得苦。”他告诉我说这10多年,他有8个春节是在民族山村过的,有些山村地处边远,交通闭塞,空手走进去都挺困难的,还别说是背着沉重的摄影器材了。有一年春节,欧燕生到川滇交界的宁蒗彝族自治县泸沽湖拍摄摩梭人的生活,当时回县城的班车停运,他只身一人背着相机走了80公里,两个夜晚分别在普米族和彝族农家度过,吃烧洋芋,睡火塘边,临别时还把身上带的药都给了彝家生病的孩子。为拍一组反映大理洱海白族渔民日常生活的作品,欧燕生先后8下大理,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拍摄过程中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和他们一道出海捕鱼,早出晚归,有时甚至要在阴暗潮湿的渔船中过夜……“你要得和拍摄对象近距离交流,切身介入他们的生活,由此捕捉的瞬间才真实感人,记录的事物才富有生命。”欧燕生这样说。
许多成功者在成名之后,整个心态往往随之被高高托起,飘飘然中忘了真实的自己,不知道怎样回到原来的路上。但对于已年过不惑的欧燕生来说,获奖后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了解自己心底的热爱,摄影既是他的职业,也是他的事业,一个人的职业和事业不是一码事儿,事业是需要境界的,而境界是谈不到什么成功不成功的。所以,每次获奖,他都很低调。唯一不同的是,他对自己的要求更高了。别人做过的专题,他从新的角度去挖掘其文化内涵,或是去追述已远去的故事。欧燕生说:“民俗摄影虽然是一个新领域,但与其他摄影同样体现着美的表现形式。光和影也是民俗摄影家的一项基本功,不能只是强调单纯的记录,而忽略影像的艺术效果。”一有空闲,他会精心地整理以前拍过的照片,一是为了回忆,再就是研究当时的情景,要是以现在的技术和相机装备拍照,可以达到什么样的光影效果。看欧燕生近年发表的作品,不但保持了以往的纪实风格,画面也十分悦目,无论从主题还是技术来讲都让人感到是出自大家之手。
最后我问他如何评价自己时,他竟像学生认真地回答老师的提问一样说:“经过多年的努力,在摄影事业上取得了一定成绩,也有一定的名气,但我认为这才是开始,我还得继续往前走,还得不断地寻找,寻找我眼中的田野,寻找那些世代与土地相依为命的人们,用镜头真实地记录下眼中的一切。”
欧燕生小档案
1954年出生于北京,白族,故乡:云南省剑川县。现为云南民族出版社图片编辑、副编审。云南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摄影协会博学会士。曾出版过《大理》、《云南纪实——欧燕生田野考察摄影专题》等画册;在《中国西南丝绸之路》大型画册中担任主要摄影作者之一;编著了“聚焦中华图典大系——边走边看边拍”之《云南摄影实用图典》、《贵州摄影实用图典》、《西藏摄影实用图典》等。专题摄影《火神的盛典》、《哀牢山跳虎豹》分别获第一届(1998年)及第二届(2000年)中国国际民俗摄影“人类贡献奖”节日文化类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