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飞马踏云，本名戴俭，江苏苏州人。江苏省电力行业作家协会会员。本文为其处女作。
1
江凤市客运站派出所，一对焦急万分的老夫妻匆匆走入。
“警察同志，快帮我们，找找我儿子，救救我儿子吧。”老人说话声音是颤抖的，而且还有些语无伦次。接警人员在平抚老人激动的情绪后，才搞清楚缘由。
原来老人的儿子叫梁孝贤，春节后在老家一直没找到工作，半个月前接到一个同学打来的电话，说是在江凤有个项目请他过来一起做。求职心切，小梁考虑了一下，两天后就动身前往江凤了。应该是12天前，小梁到达江凤汽车站，然后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说正在等同学过来接，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昨天老人接到儿子的主治大夫的电话。由于小梁患有糖尿病，需要每三天注射一次胰岛素，该药属于处方药，购买需要医生的处方，以往小梁总是会在一盒4支药快用完前和主治大夫联系，请大夫发个电子签章给药店，然后再购买一盒。这次距上次购药已经过了12天了，小梁还没有和大夫联系，人家大夫就主动打小梁的电话，但打不通，于是大夫就和老人联系了。老人随即反复拨打小梁的电话，也是打不通，这下老人慌了，考虑到儿子在江凤汽车站和他们打过电话，所以他们就立刻动身赶到此地来报案了。
老夫人哭着说：“警察同志，请帮帮我们找到我儿子吧，他如果不能及时注射胰岛素，会双目失明的，弄不好还会没命的，我们可就这一个孩子啊！”
2
今天一天供电公司营销部的冯主任忙得就像陀螺一样。
上午本来的计划是去110千伏昆浏线上的两家用电大户那里，检查他们的内部线路改造工程的，可当冯主任和工程师小李临出发时，却忽然接到公司抢修部门的电话，有个事故需要他们配合。
原来今天早上，通往县医院的一条小路百花路边上，一座110千伏线路钢管塔被一辆失控的混凝土搅拌车撞歪了，尽管塔歪了，但上面的线路并没有拉断，只是斜跨小路的线路弧垂加大，最近处离地面目测不到三米，非常不安全。
当冯主任和小李赶到后发现，该条线路就是为他们要去的那两家大型企业负责供电，但电一时还停不下来。考虑到这条小路的车流量并不大，只有些想抄近路去医院的车辆走，所以在现场，他们和交警部门商量决定，将该条小路先临时封闭起来。
抢修单位估算，48小时内可以将抢修材料运抵，然后便停电，预计抢修24小时，然后便可恢复送电。
事情安排妥当后，冯主任和小李便赶往那两家大型企业，检查他们的内部线路改造工程，一番检查下来，基本上符合验收条件了，就是还有几处小问题，一旦改好就可以进行验收了。对这个情况冯主任还是非常满意的，这两家大型企业与供电公司签订了源网荷友好互助协议，这样遭遇突发灾害时，这些企业就可以压降掉部分非必要用电负荷，最大限度减少各方损失。这个协议的签署，因为涉及用电企业内部的线路改造费用问题，供电公司是费了很大努力的。
到下午3点多钟，忙了大半天的供电公司营销部的冯主任才赶回公司，一到办公室，就立刻打开了电脑，查看今天的投诉记录汇总。
系统里95598投诉工单中显示，有用户在一周内投诉了两次，都是反应桂城小区内一处住户被无故停电，这让冯主任感到很好奇，该小区没有任何停电工作，也无任何抢修业务。冯主任点开了投诉工单链接的录音电话。
“供電局吗？你们停电怎么连个通知都没有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厉声问道。
“你好，先生，这里是国家电网公司24小时客户服务热线，你是在湖南省的江凤市吧，能具体说明一下停电发生的具体地点吗？”客服人员的回答是标准而又简洁的。
听到客服人员的回答对方略作迟疑，然后说“我们这是江凤市桂城小区。”
一阵劈哩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后，客服人员说：“抱歉，先生，在你们小区，供电公司一个多月以来在贵小区没有任何停电工作。”
“一个多月前的停电，我在小区里接到了通知，而且那次停电也只停了两个小时。今天的停电从十点多钟到现在。已经3个多小时了。”从语气中可以听出对方既愤懑又疑惑。
“先生，我核实了，贵小区没有停电业务，建议你可以去隔壁邻居家问一下，就清楚了。像你这种现象，一般情况下是线路老化，或者是电气设备短路，建议你请一个专业电工去家里查查。”客服人员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亲切，又透着专业。
“怎么会呢？”对方还没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冯主任看了一下通话时间：3月17日16：21。
随后，冯主任又打开了第二个通话记录。
“供电公司，我们这里是桂城小区，你们是不是停电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非常谨慎地问。
“你好，女士，是江凤市的桂城小区吗？让我来查查。”
噼哩啪啦一阵响后，客服人员说：“女士，从3月7号开始至今，供电公司在桂城小区没有任何停电工作。”
客服人员的话音还没落，就传了嘟嘟嘟的声音，对方挂机了。
冯主任看了一下通话时间：3月22日12：08。
“这是昨天打的电话。”冯主任看了一下工作日历自言自语。
很明显，这二起停电皆非供电公司原因导致，属于客户端原因的投诉。
在供电系统，针对停电的投诉是一个大事儿。他们对从停电的缘由、到停电的处理、再到电力的恢复都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和一套完备的考核体系。
了解了原委，冯主任放下了鼠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无意间瞥见了墙上“你用电，我用心”标语牌子，冯主任的眉头紧锁，一阵忧虑涌上心头。
3
冯主任知道，桂城小区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建设的一个拆迁安置小区，里面的电力设施都比较老旧了，发生这种线路跳闸，通常情况下，就是线路老化或用电设备短路引起的。桂城小区作为一个安置小区，人口众多，里面还有不少群租户，这些人家的用电私拉乱接现象非常严重，漏电、超负荷用电等引起的事故非常之多，甚至还会引起火灾，一想到这儿，冯主任有点坐不住了。 冯主任拿起电话打给工程师小李。
“小李，我们最近上线的‘电e宝’，是可以让每家每户实时了解到自己的用电情况的。”
“是的，而且峰电、谷电都一目了然。”
“那如果哪户人家突然失电，我们的‘电e宝’也能反应出来。”
“当然了，主任，谁家出问题了？”
“只知道是桂城小区，究竟是哪一家或者几家，不知道，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查出来。”
“哦，是这样啊，不难，就是需要花点儿时间。”小李略做思考，然后又说，“失电就是在一个单位时间内用电量为零，只需要将该小区每户人家的用电量导出来，然后编个小程序做零值判别就可以了。”
“好，抓紧时间去做吧。”
2个小时后，小李来到冯主任的办公室。将一张表格放在冯主任的办公桌上。
“冯主任，我查出来了。”小李说话有点气喘吁吁的，看来他是跑着过来的。
“桂城小区有用户3525家，在15天内，短时失电有21家。”小李站在冯主任的办公桌对面，伏下身，用一只签字笔指着表格对冯主任说。
“是啊！那里的群租户比较多，用电很乱。”冯主任很无奈地说。
“但是这一家很奇怪，13天里跳了5次电，最后2次是隔一天就跳一次。”小李用笔在那户人家下画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冯主任继续说，“主任，请您在电脑上将该户人家的用电负荷曲线图调出来。”
没等小李说完，冯主任已经开始在键盘上里输入指令了。瞬间一张曲线图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横轴显示时间，纵轴显示用电负荷。
该曲线有四段明显的锯齿状特征，这代表了失电。
小李探过身来，用笔在四段锯齿上反复指了指。冯主任抬起头来看着小李，短暂的疑惑后仿佛明白了什么，露出了一脸的惊恐。
两人迅速地交换了看法，然后冯主任拿起了电话。
4
“您好！我是江凤供电公司的。”
一身米色工装，上衣胸口一枚党徽闪着金光，一手提一个工具箱，小李出现在桂城小区13幢605单元门口。
门用挂链连着，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个女人的半张脸。
“您好！我是江凤供电公司党员服务队的，我姓李。是您今天早上投诉家里停电的吧？”
“是的。”但女子并没有打开门。
“是这样的，我们供电公司在本小区这一个月内都没有停过电，所以我们怀疑是您家里的线路或者是用电设备有问题，考虑到你们小区的线路比较陈旧、复杂，我作为我们公司党员服务队的成员，义务上门为您家做个检查。”
“只做检查，不维修吗？”女子语气里带着不满。
“哦，不好意思，我解释一下，从户外电表箱到您家开关箱、以及开关箱后到您家里的各种用电线路和设备的产权都是您的，所以就需要您自己进行维护了。刚才我上来前检查了一下电表的上端头，发现是有电的，所以我断定问题应该是出在你们这一端。我义务为您做个检查，如果问题不大，我会顺手帮您修好，如果问题比较严重，我会帮您指出是什么问题，该如何修。这样，您找人过来修就简单多了。”
作为供电公司党员服务队的一员，小李常去帮居民义务服务，他的回答透着专业也很有分寸。
门后的那半张脸隐了进去，片刻工夫后，小李听见摘下门链的声音，门打开了。
“好吧，小李师傅，麻烦你帮着检查一下吧。”这是一个微胖的女子，留着一头长发，在家里却穿着高跟鞋，此时她说话客气多了。
小李走进大门。
女子迅速的又将门关了起来。
这是一套朝南有两间房的中户套型，进门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客厅，客厅周边的房门都打开着，家具并不多，但看上去很整洁。
房门边上便是一只老式的开关箱，小李打开开关箱，逐个取出保险丝插头，看了看没啥问题，就在他要重新插回去时，小李似乎又发现了什么，停了下来，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脸上略带些疑惑地将插头插了回去。“开关查过了”，小李似乎是在和女子说话。
“女士，我接下来要将家里所有的用电设备的插头拔下来，看看电源插座的回路如何？”小李边说边拿起检测仪器，逐个插头进行检测。
“电源插座？哦，我们自己也用吹风机试过了，都是好的。”女子很好奇地看著小李的仪器说。
“我的仪器能检测出是否有相位缺失。”小李说完察觉女子满脸都是问号，但也没有再问什么。
小李检查完厨房后，告诉女子厨房没问题，然后又对女子说要去检查卫生间，在走动之际，小李发现，此时这户人家似乎只有矮胖女子一个人在家。
进入卫生间后小李发现，洗脸台上整齐的排放着7个漱口杯和牙刷，卫生间有两个插座，一个在洗脸台上面的镜子旁边。一个在抽水马桶上方，插着一台排风扇。小李请女子找个凳子来垫脚，方便小李拔下排风扇的插头。
小李踩在小凳子上拔下插头，将仪器插入插座进行检测，显示正常。
就在小李打算将排风扇插头重新插上时，小李发现这个插座的面板似乎有些松动，小李用力一推，插座面板几乎转动起来，小李推开面板看了看，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然后不动声色地又将排风扇插头插了上去。
就在小李转身要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忽然听到朝南主卧室里传出剧烈的声响，紧接着听到一声救命！但“命”字好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后发出的，随继似乎是打斗声，胖女人和小李先后冲出卫生间。
小李边冲边喊：“快进来！有情况。”
5
刚出卫生间的门，小李便听到一声惨叫。随后看到一个满手是血的年轻人扑倒在卧室房门口，后面是一个手持尖刀的精壮男子。
“我只是想吓唬他的，我没想杀他。”持刀男子惊慌地说。
就在双方都愣神之时，大门被咚地一声撞开，瞬间一排手持武器的警察冲入房内，当两名警察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持尖刀的精壮男子时，男子乖乖地扔下刀，束手就擒。 小李惊魂未定，就见两名医护人员提着医护包冲了进来，对倒在地上已经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进行抢救。
与此同时，刚才冲入客厅的警察，分成两人一组迅速地对每个房间开始了搜查。不一会儿，刚才每个貌似空无一人的房间，此时却有三四个人被警察押着走了出来，原来这些人都藏在柜子里和床底下的。
这一系列行动似乎就在瞬间发生，就在小李吃惊地看着像大变活人的魔术一样，不断有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派出所的沙所长告诉小李可以先到下面的警车上去休息一下，他会安排一位警察做个详细的笔录。
刚才的一幕，对年轻的小李来说，太过惊险刺激了，尽管他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位年轻警察陪同小李上了一部停在路边的警车，警车上冯主任也在。
在车里，警察帮小李把藏在身上的监控设备取了下来。
等警察忙完，冯主任马上问小李：“情况如何？你没受伤吧？刚才你来之前，从上面抬下来一个人，上了救护车，然后拉着警笛急驶而去，我还以为你出了事。”冯主任关切地看着小李。
小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拿起边上的瓶装水，拧开后喝了一口，缓缓精神，然后详细地说起了他刚才的经历。
“这个老小区的户内开关箱里采用的还是拔插式的保险丝，我在检查到总线时发现那根保险丝下面隐藏了一根铜丝，而且安装得很巧妙，如果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为什么要保险丝再加铜丝啊？”小警察显得很好奇。
“一般来说用铜丝替换保险丝就可以达到加大过载量的目的了。”小李说完发觉小警察还是很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又补充地说道：“正常的时候，当用电超过核定功率时，保险丝就会熔断，该路线就失电了。换上铜丝后，铜丝的过载电流远远高出保险丝，所以铜丝不会烧断，但是这样就可能会导致火灾的发生。”
“保险丝换成铜丝就可以加大过载量了，两根并用，他们这是想要多大的用电设备啊？不过将铜丝遮挡起来有什么必要呢？”冯主任疑惑地说。
“当时我也是很疑惑。”小李继续说：“当我检查到卫生间时，我发现排风扇的插座有问题，面板上只拧了一个螺絲，稍微用点力，面板就可以转动开来。我转开一点后发现，插座接线柱上有明显的烧焦痕迹。通常如果是排风扇短路的话，在插座面板上和排风扇的插头上都会有明显的焦痕，但我仔细看了，它们上面没有任何的痕迹，后来我想明白了。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对面卧室有打斗声。”说到这儿，小李的声音急促起来。
“那个拿刀的家伙就是第一次打来电话投诉停电不通知的人，刚才我也在警车的监控后台上监视，我从他说话的声音上听了出来。”冯主任插话。
“警察同志，刚才受伤的那个人的伤情如何？你知道吗？”小李看着警察问道。
“受伤的那人叫梁孝贤，他的伤不容乐观，从伤口的位置看似乎应该在心脏附近。而且他还有糖尿病，大量失血会加速肾功能衰竭，要保住命就必须在半个小时内输上血，否则就算保住了命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双眼失明。”听得出小警察是科班出身，对医疗救护知识比较了解。
“从这里半小时赶到医院，可是够呛。”小李是本地人，对当地的道路非常了解。
“我们安排了警车开道，沿途的红绿灯全部放行，最关键的是他们会从百花路走，这样可以节省七、八分钟的时间，现在是真正的生死时速了。”尽管小警察说的很有把握，但还是能听出几分担忧来，毕竟道路上的情况千变万化。
小警察看了看表，然后说：“从时间上判断，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百花路，出了百花路，再走十分钟就可以到医院了。”
就在这时冯主任和小李几乎同时大叫一声：“糟了！快让车停下来。”
接着冯主任和小李相互看了一眼，冯主任起身下车，掏出手机拨打起来。
小李赶忙和警察解释：“昨天上午百花路出了个车祸，路边的一根钢管塔被撞歪了，导致上面的导线下垂，距离地面非常之近，超过了安全距离，所以交警将该路段封闭了，如果从下方闯过的话，会引起导线对汽车放电，这样汽车就会爆炸的。”
“那赶紧通知你们单位的人拉电啊！”小警察急切地说。
“拉电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呀，那条线路带上有一家大型的化工企业和一家大型的汽车配件厂，突然停电不仅会导致产品报废，还可能威胁到正在作业工人的生命安全。”
6
载着伤员的救护车，在警车的开道下风驰电掣般地向着医院方向飞驰。车厢内一位医护人员注视着伤者，通过对讲机和医院方面进行沟通。另一位医护人员焦虑的看着心率监测仪，仪器上频频闪烁的红色指标，标志着伤者血压，脉搏，心率均已接近危险值。
时间每流失一分，伤者距离死神就近一分，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转过一个弯，进入百花路，救护车司机远远的发现前面的开道警车停了下来，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司机减速缓行。司机发现，前方道路上有一根横杆挡住了去路，一名辅警正和开道警车交涉。
副驾驶上的随车人员通过无线电了解了情况，然后告诉医生，他们要退回去，绕路前往医院。
“这样的话，最起码要耽误15分钟，他必死无疑了。”医生悲伤地看着处于深度昏迷的伤员喃喃自语。
时间在流逝，生命在消失。
7
一个月后。
在一间小休息室内，沙所长、冯主任和小李正在接受《江凤日报》的独家采访。
“你们是怎么知道受害者被囚禁在桂城小区里的？”记者将话筒放到了小李的面前。
“那天冯主任说桂城小区里老是有人投诉失电，他让我查看，究竟是哪几家？于是我就借助于我们的供用电系统，进行了一番排查，结果我发现有一户人家，12天里跳了5次电。在我调出用电量图进行深入排查时，我发现了个奇怪的现象：除了第一次外，其他4次的停电起始时间很有意思，他们分别是夜里1点10分，白天的11点整，夜里的21点11分，下午的13点10分。”说到这小李故意停顿了一下，望着记者。 “这些时间有什么意思？很平常嘛！”记者疑惑地说。
“起先我也没有注意，但当我将这段曲线图放大后，在时间轴上显示的阿拉伯数字，让我警觉起来，这串数字分别是1：10，11：00，1：10，9：11。也就是说，不是110就是911。这可都是报警电话啊。”
小李说完，记者恍然大悟，深深地点点头，但随后又问到，“这也许是巧合呢。”
“我们当时也有这个想法。”冯主任回答了记者的话，他继续说：“所以在向警察同志汇报后，我们也说了巧合的可能性。不过我们也告诉警察，不管这户人家是否有警情，他们的用电状况是值得检查一下的，没有警情可能就存在着火情。”
“我记得你们供电公司有个口号叫：你用电，我用心。这次供电公司的同志确实是用心了。”坐在冯主任边上的派出所沙所长接过话题继续说。“两天前，我们接到了受害者父母的报案，我们借助于天眼系统，一路排查到了桂城小区，由于该小区是个老小区，线索在这里就中断了。”说这番话时，记者已经将话筒放到了沙所长面前了。
“桂城小区有3千多户人家，住着上万人，排查非常耗时间。就在这时，供电公司的同志给我们提供了一条非常有价值的线索，根据这条线索，我们就制定了一个‘跟着贝尔去冒险’的行动。我们先让供电公司单独停掉该户人家的电，这样他们一定会拨打用电投诉电话，我们也就可以派人以检查电路的名义，进屋探个虚实，然后再开展下一步行动。这里小李立了一大功。”
“小李同志很勇敢。”沙所长将目光转向冯主任：“一个真正的电工，让嫌犯没有丝毫的察觉。”
沙所长说完又看向记者，接着说道：“在这个窝点我们搜出了大量的资料和物证，如果让他们察觉了我们的行动，一些很关键的资料就有可能被他们销毁掉，这将给量刑定罪带来麻烦。”
“这是一个组织严密的传销团伙，拉人、洗脑、敛财成员间分工明确。通过这个窝点的线索，我们按图索骥又破获了其他三个窝点，将这个传销团伙一网打尽。”沙所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说个插曲，其实嫌犯在我们行动的那天晚上就打算把梁孝贤释放掉。”
沙所长的最后一句话让包括记者在内的所有人都显得错愕不已，正当记者打算追问时门推开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
“现在医生的查房时间结束了，你们可以进去探视了。”护士笑盈盈地说。
听闻此话，小李赶忙领起水果篮儿，冯主任拿上一捧鲜花和沙所长、记者一起走向病房。
小李抢先一步来到病房门前，透过半掩着的门，房间内窗帘拉着，比较暗。小李轻手推开门，随手将门边上的电灯开关关闭了，然后说到：“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9：11”。然后又将电源打开。
病床上的人戴着墨镜，会心地笑了，他就是梁孝贤，尽管是躺在病床上，依然能看出他瘦瘦长长的身形。
一行人先进行了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随后冯主任走上前去，将鲜花放在病人的床边说到：“小梁，祝你早日康复。”
这时小梁的父母走了过来，拉着冯主任的手，激动地说：“感谢供电局的同志，听我儿子说，这次没有你们的话，我儿子就没命了。”
冯主任赶忙说：“我们只是做了份内之事，要谢的话，就要谢公安局的同志们，是他们救了你儿子。”
8
原来那天，救护车在送受伤的小梁前往医院时，在百花路上遇到了路障。就在救护车打算掉头重新绕路前往医院时，冯主任赶紧打电话询问那两大企业的相关人员，线路上的问题整改是否结束，在得到确切答复后便和供电公司的调度取得了联系，紧急地停掉了该路电源。
冯主任之所以能如此操作，是因为他知道该条线路上的两家重要企业，都已签署了源网荷友好互助协议，而且内部线路经过了改造，所有的重要线路负荷，都有两路电源提供保障，这样一路线路紧急停电的话，只会导致一些非重要设施的失电，所以不会造成多大的财产损失，更不会造成人员伤亡。
只是由于这两家企业的线路改造工作刚刚完成，还没有进行竣工验收，所以冯主任这个紧急停电的决定还是冒了比较大的风险的。
“技术的事儿，总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来解决。人命可是关天啊！”
那天冯主任打完电话后，自言自语地说道，看得出他其实也是惴惴不安的。
9
今天，当得知小梁从重症监护室那边移到普通病房后，冯主任和小李刚好也接到沙所长转达的报社记者采访的要求，于是他们就都提前来到了医院，边采访边等待探视小梁。
来前，他们已从医生那儿得知，捅小梁的刀距离心脏只有两毫米，那天送往医院，只要再晚五分钟，小梁就回天乏术了。而且因为连续三四天没有得到胰岛素的治疗，小梁糖尿病引起的并发症非常严重，双目几近失眠，通过一系列的治疗现在总算转危为安了。
小李和冯主任分别将水果篮儿和鲜花转交给了小梁的父母，一行人围在小梁的病床边，祝他早日康复。
“小梁，你是怎么想到用时间来报警的？”看小梁恢复的不错，小李还是忍不住的问了。
小梁先是有些迟疑，然后慢慢说道：“我一进去就被人严密地看起来了，待到第五天时，我发现根本没办法逃脱，既然逃不掉，那就看能不能向外报警吧，只是他们把所有人的手机都收走了，打电话报警是办不到了。就在这天晚上，同屋的有个人用电吊子烧水时引起了跳闸，这个跳闸的事情，给了我启发。我想是否可以通过反复的电路跳闸停电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说到这，小梁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找谁，顺着他脸的朝向，原来是在看父母，此时他的父母已退避在人群后，默默地看着大家。
小梁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年底我在老家时，正巧遇上供电公司在推广他们的“电e宝”系统，看着蛮实用我也在手机上下载安装了，通过“电e宝”我能知道自己家的实时用电情况。这次被他们控制后，我发现这帮家伙对用电知识非常贫乏，所以就想如果可以反复断电的话，或许就能引起供電公司的注意了;而且就算没有引起供电公司的注意，这样至少也可以让关我们的人去请电工来维修电路。只要有人来维修，我或许就能找到逃脱的机会。” 大段的话让小梁略感吃力，小李赶忙拿起水杯递给小粱，小梁接过水杯喝了口水。
“你需要用段导线来引起电路短路，可你从哪儿去弄一段导线呢？”小李帮着放好水杯，然后问道。
“他们拿走了我的手机，但充电器和连接线还在我身上，我就用连接线做导线。至于说如何想到用时间来报警的，那其实是很偶然的灵机一动。”小梁的神情陷入了回忆中。
10
“我是肯定不能让他们发现是我在破坏电路的，所以我只能偷偷地干。第一次做的时候，我选择了在夜里，我假装上厕所。在客厅里有一个电子钟，使用阿拉伯数字显示时间的那种。在夜里，这个时间非常清晰地显示1：00，我坐在马桶上，忽然想起如果等到1：10短路的话，停电信息上看到的时间就会是1：10，光看数字的话不就是110吗，这就是报警的电话啊。所以我就等到了1：10，搭上连接线引起短路停电，为了怕短路的声音引起别人的注意，我还先按下了抽水马桶冲水。”说到这儿小梁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份得意。
“一旦短路停电，那不是马上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吗？”记者疑惑地问。
“我们关在一起的人很多，为了不影响别人睡觉，晚上上厕所都是不允许开灯的。在卫生间里关上门是可以开灯的，但一开灯的话会影响睡意，所以大家也不开灯。这样一来，夜里弄的断电要到白天用电时才会发现。所以第一次我弄断电后，他们早上进行了检查，发现还是开关箱内的保险丝熔断，以为还是电吊子之类导致的断电，更换了保险丝后就又恢复了用电，也没有太在意。”
说到这小梁停顿了一下，他似乎有些疲乏，小李忙又将水杯递过去，小梁摇摇头。
见此情景小李给大家进行了一些家庭用电的科普：“供电公司和居民的供电分界点就在户外的电表箱，也就是说表箱到居民的户内开关箱、开关箱到户内各用电设备都属于居民自己的财产，表箱到供电线路的则属于供电公司的财产。电表箱和开关箱内都有触电保护器，老式开关箱的触保器主要是靠保险丝来限制过载电流，一旦触电就会引起过载电流加大，这样就会熔断保险丝，引起断电。电表箱的触保器一般都是空气开关，它的过载灵敏度要远高于开关箱，所以当发生漏电、触电等故障时，如果户内开关箱触保器不动作，户外电表箱的触保器一定会动作。小梁要做的是，让看管他们的那帮家伙以为：断电不是因为单纯的用电设备故障导致的，而是户内线路损坏引发的，这种线路问题他们自己肯定不会修理的。”
“对。”小梁扶了扶墨镜，稍事休息后气色又恢复了，他继续说：“那天晚上我从连接线上扯出一根铜丝来，偷偷地将室内电箱的保险丝上又加上了一根铜丝。”
“你做得很漂亮，你将细细的铜丝隐藏在粗保险丝下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保险丝下还有根铜丝，那天做上门检查时，我差点就没发现这个玄机，不过我发现后就马上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了，平时我们也会发现有人为图省事将保险丝换掉装上细铜丝的，但保险丝加铜丝的还真没见过，而且将铜丝隐藏起来，在技术上更是没有必要，这么做一定是另有蹊跷。”小李的补充让大家明白了许多。
“我最低的目的就是希望他们找个电工来维修，如果是室内保险丝熔断的话就达不到这个目的了，所以我给保险丝上又加了根铜丝，并且将铜丝隐藏在保险丝下面，这样我实施短路后，户内开关箱的开关不会跳闸，但户外电表箱的开关会动作，一旦跳闸停电，他们检查户内开关箱不会发现任何问题，于是我就趁机说，如果开关没跳那就一定是供电公司停电了，跟着他们就打电话去供电公司投诉，但供电公司答复没有停电。于是他们就开始怀疑是室内电路出了毛病，此后我又偷偷弄了二次，这使他们坚信房间里的线路有问题，第四次还是我找到个机会在白天搞的。”
“是9点11分，911。”小李补充道，随后转向记者说：“小梁为了怕他短路搞的破坏被发现，所以在制造短路时巧妙的将插座面板移开，这样短路产生的高温就不会在面板上留下烧痕。短路完成后，将面板恢复原来状态，再将插头插上，一切看上去完好如初。”
“是这样的。”小梁又做了进一步的说明：“第一次电吊子短路时，就在面板上留了一个黑色烧痕，所以我一开始就想到要避免产生这样的烧痕，于是我就用自己的钥匙，卸掉了排风扇插座面板上的一个固定螺丝，另一个稍微拧松一点，以便于转动，这样可以非常快速地开盖、关盖。”
记者听得不住地点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问到：“小梁，你是学什么的？”
“我学的是机械，不过对于基本的电工知识还是了解的。”小梁听出了记者的关注点，回答到。
“沙所长，你刚才说，那帮嫌犯本来是打算放掉小梁的，这是怎么回事啊？”记者又想起了刚才被护士打断的话，转向沙所长小声问到。
“是的，就在我们捣毁了桂城小区的那个窝点后，我们还安排人员在房间内蹲守，当天傍晚我们又抓住了两个开车过来的人，据他们交代他们是来带小梁去西部山区去的。”
“去那儿干吗？”记者和小李几乎同时问到。
“到那儿就放了你。”沙所长看着小梁，说的很平靜，但却是满脸的严峻。“西部山区崇山峻岭，如果道路不熟，又无手机的话，转上几天都出不来是很正常的。”
沙所长看着大家依然疑惑的样子继续说道：“那天小梁已经三四天没用胰岛素了，糖尿病即发症状已经显现出来，此时在西部山区放走小梁的话，小梁一个人能坚持多久呢？而且很歹毒的是，他们将小梁物品都带上了，包括手机，只是手机的电是用完的，这样当小梁坚持不了倒下后，就会被判断成是因病致死的，最关键的是医学检查也会给予这样的证实。至于小梁为什么会到西部去，因为小梁失联多日，所以大家可能会猜他是去附近的西部游玩去了，由于迷路，再加上糖尿病发作，才导致死亡的。”
沙所长说完，记者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看小梁，却发现他很平静，记者有些纳闷，随后便问沙所长：“传销一般不就是为了骗钱吗？至于要小梁的命吗？”
“俗话说，谋财害命，这是一个比较大的传销团伙，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防止自己暴露。”沙所长对此类情况见多了，说的很坦然。
“是这样的。”小梁接着沙所长的话说到：“我们关在房间时，他们要求我们都穿软底鞋，而且要避免影响到周围人家，这也是为什么断电后，他们宁可打电话问供电公司，也不愿问邻居停没停电的原因。”
说到这儿，小粱顿了顿，头微微转向小李一侧继续说：“在被骗过去后没多久，我就发现这是个传销组织，我不愿拉人下水，也没钱买他们的份额，所以他们对我很不满。我告诉他们我有糖尿病，求他们放我走，他们说会让我走的，但要听完他们的培训课。有天深夜，我去上厕所时，无意间听到老板夫妇在商量我的事，老板娘说既然他有糖尿病，就等他糖尿病发作的时候让他走，听了这话，我就知道他们不会让我活着离开，我更坚定了要逃出去的决心。小李上门检查那天的停电，显然不是我的破坏导致的，我猜或许是供电局的人读懂了我发出的求救信号，我想不管是不是，这是个机会，所以当小李进来后，尽管我被老板拿刀顶着躲在衣橱里，我还是拼命地往外冲。”
一席话说完，大家唏嘘不已。
一阵清风撩起窗帘，屋外春光正浓，满眼的翠绿，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
1
江凤市客运站派出所，一对焦急万分的老夫妻匆匆走入。
“警察同志，快帮我们，找找我儿子，救救我儿子吧。”老人说话声音是颤抖的，而且还有些语无伦次。接警人员在平抚老人激动的情绪后，才搞清楚缘由。
原来老人的儿子叫梁孝贤，春节后在老家一直没找到工作，半个月前接到一个同学打来的电话，说是在江凤有个项目请他过来一起做。求职心切，小梁考虑了一下，两天后就动身前往江凤了。应该是12天前，小梁到达江凤汽车站，然后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说正在等同学过来接，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昨天老人接到儿子的主治大夫的电话。由于小梁患有糖尿病，需要每三天注射一次胰岛素，该药属于处方药，购买需要医生的处方，以往小梁总是会在一盒4支药快用完前和主治大夫联系，请大夫发个电子签章给药店，然后再购买一盒。这次距上次购药已经过了12天了，小梁还没有和大夫联系，人家大夫就主动打小梁的电话，但打不通，于是大夫就和老人联系了。老人随即反复拨打小梁的电话，也是打不通，这下老人慌了，考虑到儿子在江凤汽车站和他们打过电话，所以他们就立刻动身赶到此地来报案了。
老夫人哭着说：“警察同志，请帮帮我们找到我儿子吧，他如果不能及时注射胰岛素，会双目失明的，弄不好还会没命的，我们可就这一个孩子啊！”
2
今天一天供电公司营销部的冯主任忙得就像陀螺一样。
上午本来的计划是去110千伏昆浏线上的两家用电大户那里，检查他们的内部线路改造工程的，可当冯主任和工程师小李临出发时，却忽然接到公司抢修部门的电话，有个事故需要他们配合。
原来今天早上，通往县医院的一条小路百花路边上，一座110千伏线路钢管塔被一辆失控的混凝土搅拌车撞歪了，尽管塔歪了，但上面的线路并没有拉断，只是斜跨小路的线路弧垂加大，最近处离地面目测不到三米，非常不安全。
当冯主任和小李赶到后发现，该条线路就是为他们要去的那两家大型企业负责供电，但电一时还停不下来。考虑到这条小路的车流量并不大，只有些想抄近路去医院的车辆走，所以在现场，他们和交警部门商量决定，将该条小路先临时封闭起来。
抢修单位估算，48小时内可以将抢修材料运抵，然后便停电，预计抢修24小时，然后便可恢复送电。
事情安排妥当后，冯主任和小李便赶往那两家大型企业，检查他们的内部线路改造工程，一番检查下来，基本上符合验收条件了，就是还有几处小问题，一旦改好就可以进行验收了。对这个情况冯主任还是非常满意的，这两家大型企业与供电公司签订了源网荷友好互助协议，这样遭遇突发灾害时，这些企业就可以压降掉部分非必要用电负荷，最大限度减少各方损失。这个协议的签署，因为涉及用电企业内部的线路改造费用问题，供电公司是费了很大努力的。
到下午3点多钟，忙了大半天的供电公司营销部的冯主任才赶回公司，一到办公室，就立刻打开了电脑，查看今天的投诉记录汇总。
系统里95598投诉工单中显示，有用户在一周内投诉了两次，都是反应桂城小区内一处住户被无故停电，这让冯主任感到很好奇，该小区没有任何停电工作，也无任何抢修业务。冯主任点开了投诉工单链接的录音电话。
“供電局吗？你们停电怎么连个通知都没有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厉声问道。
“你好，先生，这里是国家电网公司24小时客户服务热线，你是在湖南省的江凤市吧，能具体说明一下停电发生的具体地点吗？”客服人员的回答是标准而又简洁的。
听到客服人员的回答对方略作迟疑，然后说“我们这是江凤市桂城小区。”
一阵劈哩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后，客服人员说：“抱歉，先生，在你们小区，供电公司一个多月以来在贵小区没有任何停电工作。”
“一个多月前的停电，我在小区里接到了通知，而且那次停电也只停了两个小时。今天的停电从十点多钟到现在。已经3个多小时了。”从语气中可以听出对方既愤懑又疑惑。
“先生，我核实了，贵小区没有停电业务，建议你可以去隔壁邻居家问一下，就清楚了。像你这种现象，一般情况下是线路老化，或者是电气设备短路，建议你请一个专业电工去家里查查。”客服人员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亲切，又透着专业。
“怎么会呢？”对方还没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冯主任看了一下通话时间：3月17日16：21。
随后，冯主任又打开了第二个通话记录。
“供电公司，我们这里是桂城小区，你们是不是停电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非常谨慎地问。
“你好，女士，是江凤市的桂城小区吗？让我来查查。”
噼哩啪啦一阵响后，客服人员说：“女士，从3月7号开始至今，供电公司在桂城小区没有任何停电工作。”
客服人员的话音还没落，就传了嘟嘟嘟的声音，对方挂机了。
冯主任看了一下通话时间：3月22日12：08。
“这是昨天打的电话。”冯主任看了一下工作日历自言自语。
很明显，这二起停电皆非供电公司原因导致，属于客户端原因的投诉。
在供电系统，针对停电的投诉是一个大事儿。他们对从停电的缘由、到停电的处理、再到电力的恢复都有一套严格的程序，和一套完备的考核体系。
了解了原委，冯主任放下了鼠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无意间瞥见了墙上“你用电，我用心”标语牌子，冯主任的眉头紧锁，一阵忧虑涌上心头。
3
冯主任知道，桂城小区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建设的一个拆迁安置小区，里面的电力设施都比较老旧了，发生这种线路跳闸，通常情况下，就是线路老化或用电设备短路引起的。桂城小区作为一个安置小区，人口众多，里面还有不少群租户，这些人家的用电私拉乱接现象非常严重，漏电、超负荷用电等引起的事故非常之多，甚至还会引起火灾，一想到这儿，冯主任有点坐不住了。 冯主任拿起电话打给工程师小李。
“小李，我们最近上线的‘电e宝’，是可以让每家每户实时了解到自己的用电情况的。”
“是的，而且峰电、谷电都一目了然。”
“那如果哪户人家突然失电，我们的‘电e宝’也能反应出来。”
“当然了，主任，谁家出问题了？”
“只知道是桂城小区，究竟是哪一家或者几家，不知道，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查出来。”
“哦，是这样啊，不难，就是需要花点儿时间。”小李略做思考，然后又说，“失电就是在一个单位时间内用电量为零，只需要将该小区每户人家的用电量导出来，然后编个小程序做零值判别就可以了。”
“好，抓紧时间去做吧。”
2个小时后，小李来到冯主任的办公室。将一张表格放在冯主任的办公桌上。
“冯主任，我查出来了。”小李说话有点气喘吁吁的，看来他是跑着过来的。
“桂城小区有用户3525家，在15天内，短时失电有21家。”小李站在冯主任的办公桌对面，伏下身，用一只签字笔指着表格对冯主任说。
“是啊！那里的群租户比较多，用电很乱。”冯主任很无奈地说。
“但是这一家很奇怪，13天里跳了5次电，最后2次是隔一天就跳一次。”小李用笔在那户人家下画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冯主任继续说，“主任，请您在电脑上将该户人家的用电负荷曲线图调出来。”
没等小李说完，冯主任已经开始在键盘上里输入指令了。瞬间一张曲线图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横轴显示时间，纵轴显示用电负荷。
该曲线有四段明显的锯齿状特征，这代表了失电。
小李探过身来，用笔在四段锯齿上反复指了指。冯主任抬起头来看着小李，短暂的疑惑后仿佛明白了什么，露出了一脸的惊恐。
两人迅速地交换了看法，然后冯主任拿起了电话。
4
“您好！我是江凤供电公司的。”
一身米色工装，上衣胸口一枚党徽闪着金光，一手提一个工具箱，小李出现在桂城小区13幢605单元门口。
门用挂链连着，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个女人的半张脸。
“您好！我是江凤供电公司党员服务队的，我姓李。是您今天早上投诉家里停电的吧？”
“是的。”但女子并没有打开门。
“是这样的，我们供电公司在本小区这一个月内都没有停过电，所以我们怀疑是您家里的线路或者是用电设备有问题，考虑到你们小区的线路比较陈旧、复杂，我作为我们公司党员服务队的成员，义务上门为您家做个检查。”
“只做检查，不维修吗？”女子语气里带着不满。
“哦，不好意思，我解释一下，从户外电表箱到您家开关箱、以及开关箱后到您家里的各种用电线路和设备的产权都是您的，所以就需要您自己进行维护了。刚才我上来前检查了一下电表的上端头，发现是有电的，所以我断定问题应该是出在你们这一端。我义务为您做个检查，如果问题不大，我会顺手帮您修好，如果问题比较严重，我会帮您指出是什么问题，该如何修。这样，您找人过来修就简单多了。”
作为供电公司党员服务队的一员，小李常去帮居民义务服务，他的回答透着专业也很有分寸。
门后的那半张脸隐了进去，片刻工夫后，小李听见摘下门链的声音，门打开了。
“好吧，小李师傅，麻烦你帮着检查一下吧。”这是一个微胖的女子，留着一头长发，在家里却穿着高跟鞋，此时她说话客气多了。
小李走进大门。
女子迅速的又将门关了起来。
这是一套朝南有两间房的中户套型，进门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客厅，客厅周边的房门都打开着，家具并不多，但看上去很整洁。
房门边上便是一只老式的开关箱，小李打开开关箱，逐个取出保险丝插头，看了看没啥问题，就在他要重新插回去时，小李似乎又发现了什么，停了下来，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脸上略带些疑惑地将插头插了回去。“开关查过了”，小李似乎是在和女子说话。
“女士，我接下来要将家里所有的用电设备的插头拔下来，看看电源插座的回路如何？”小李边说边拿起检测仪器，逐个插头进行检测。
“电源插座？哦，我们自己也用吹风机试过了，都是好的。”女子很好奇地看著小李的仪器说。
“我的仪器能检测出是否有相位缺失。”小李说完察觉女子满脸都是问号，但也没有再问什么。
小李检查完厨房后，告诉女子厨房没问题，然后又对女子说要去检查卫生间，在走动之际，小李发现，此时这户人家似乎只有矮胖女子一个人在家。
进入卫生间后小李发现，洗脸台上整齐的排放着7个漱口杯和牙刷，卫生间有两个插座，一个在洗脸台上面的镜子旁边。一个在抽水马桶上方，插着一台排风扇。小李请女子找个凳子来垫脚，方便小李拔下排风扇的插头。
小李踩在小凳子上拔下插头，将仪器插入插座进行检测，显示正常。
就在小李打算将排风扇插头重新插上时，小李发现这个插座的面板似乎有些松动，小李用力一推，插座面板几乎转动起来，小李推开面板看了看，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然后不动声色地又将排风扇插头插了上去。
就在小李转身要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忽然听到朝南主卧室里传出剧烈的声响，紧接着听到一声救命！但“命”字好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后发出的，随继似乎是打斗声，胖女人和小李先后冲出卫生间。
小李边冲边喊：“快进来！有情况。”
5
刚出卫生间的门，小李便听到一声惨叫。随后看到一个满手是血的年轻人扑倒在卧室房门口，后面是一个手持尖刀的精壮男子。
“我只是想吓唬他的，我没想杀他。”持刀男子惊慌地说。
就在双方都愣神之时，大门被咚地一声撞开，瞬间一排手持武器的警察冲入房内，当两名警察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持尖刀的精壮男子时，男子乖乖地扔下刀，束手就擒。 小李惊魂未定，就见两名医护人员提着医护包冲了进来，对倒在地上已经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进行抢救。
与此同时，刚才冲入客厅的警察，分成两人一组迅速地对每个房间开始了搜查。不一会儿，刚才每个貌似空无一人的房间，此时却有三四个人被警察押着走了出来，原来这些人都藏在柜子里和床底下的。
这一系列行动似乎就在瞬间发生，就在小李吃惊地看着像大变活人的魔术一样，不断有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派出所的沙所长告诉小李可以先到下面的警车上去休息一下，他会安排一位警察做个详细的笔录。
刚才的一幕，对年轻的小李来说，太过惊险刺激了，尽管他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位年轻警察陪同小李上了一部停在路边的警车，警车上冯主任也在。
在车里，警察帮小李把藏在身上的监控设备取了下来。
等警察忙完，冯主任马上问小李：“情况如何？你没受伤吧？刚才你来之前，从上面抬下来一个人，上了救护车，然后拉着警笛急驶而去，我还以为你出了事。”冯主任关切地看着小李。
小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拿起边上的瓶装水，拧开后喝了一口，缓缓精神，然后详细地说起了他刚才的经历。
“这个老小区的户内开关箱里采用的还是拔插式的保险丝，我在检查到总线时发现那根保险丝下面隐藏了一根铜丝，而且安装得很巧妙，如果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为什么要保险丝再加铜丝啊？”小警察显得很好奇。
“一般来说用铜丝替换保险丝就可以达到加大过载量的目的了。”小李说完发觉小警察还是很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又补充地说道：“正常的时候，当用电超过核定功率时，保险丝就会熔断，该路线就失电了。换上铜丝后，铜丝的过载电流远远高出保险丝，所以铜丝不会烧断，但是这样就可能会导致火灾的发生。”
“保险丝换成铜丝就可以加大过载量了，两根并用，他们这是想要多大的用电设备啊？不过将铜丝遮挡起来有什么必要呢？”冯主任疑惑地说。
“当时我也是很疑惑。”小李继续说：“当我检查到卫生间时，我发现排风扇的插座有问题，面板上只拧了一个螺絲，稍微用点力，面板就可以转动开来。我转开一点后发现，插座接线柱上有明显的烧焦痕迹。通常如果是排风扇短路的话，在插座面板上和排风扇的插头上都会有明显的焦痕，但我仔细看了，它们上面没有任何的痕迹，后来我想明白了。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对面卧室有打斗声。”说到这儿，小李的声音急促起来。
“那个拿刀的家伙就是第一次打来电话投诉停电不通知的人，刚才我也在警车的监控后台上监视，我从他说话的声音上听了出来。”冯主任插话。
“警察同志，刚才受伤的那个人的伤情如何？你知道吗？”小李看着警察问道。
“受伤的那人叫梁孝贤，他的伤不容乐观，从伤口的位置看似乎应该在心脏附近。而且他还有糖尿病，大量失血会加速肾功能衰竭，要保住命就必须在半个小时内输上血，否则就算保住了命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双眼失明。”听得出小警察是科班出身，对医疗救护知识比较了解。
“从这里半小时赶到医院，可是够呛。”小李是本地人，对当地的道路非常了解。
“我们安排了警车开道，沿途的红绿灯全部放行，最关键的是他们会从百花路走，这样可以节省七、八分钟的时间，现在是真正的生死时速了。”尽管小警察说的很有把握，但还是能听出几分担忧来，毕竟道路上的情况千变万化。
小警察看了看表，然后说：“从时间上判断，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百花路，出了百花路，再走十分钟就可以到医院了。”
就在这时冯主任和小李几乎同时大叫一声：“糟了！快让车停下来。”
接着冯主任和小李相互看了一眼，冯主任起身下车，掏出手机拨打起来。
小李赶忙和警察解释：“昨天上午百花路出了个车祸，路边的一根钢管塔被撞歪了，导致上面的导线下垂，距离地面非常之近，超过了安全距离，所以交警将该路段封闭了，如果从下方闯过的话，会引起导线对汽车放电，这样汽车就会爆炸的。”
“那赶紧通知你们单位的人拉电啊！”小警察急切地说。
“拉电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呀，那条线路带上有一家大型的化工企业和一家大型的汽车配件厂，突然停电不仅会导致产品报废，还可能威胁到正在作业工人的生命安全。”
6
载着伤员的救护车，在警车的开道下风驰电掣般地向着医院方向飞驰。车厢内一位医护人员注视着伤者，通过对讲机和医院方面进行沟通。另一位医护人员焦虑的看着心率监测仪，仪器上频频闪烁的红色指标，标志着伤者血压，脉搏，心率均已接近危险值。
时间每流失一分，伤者距离死神就近一分，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转过一个弯，进入百花路，救护车司机远远的发现前面的开道警车停了下来，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司机减速缓行。司机发现，前方道路上有一根横杆挡住了去路，一名辅警正和开道警车交涉。
副驾驶上的随车人员通过无线电了解了情况，然后告诉医生，他们要退回去，绕路前往医院。
“这样的话，最起码要耽误15分钟，他必死无疑了。”医生悲伤地看着处于深度昏迷的伤员喃喃自语。
时间在流逝，生命在消失。
7
一个月后。
在一间小休息室内，沙所长、冯主任和小李正在接受《江凤日报》的独家采访。
“你们是怎么知道受害者被囚禁在桂城小区里的？”记者将话筒放到了小李的面前。
“那天冯主任说桂城小区里老是有人投诉失电，他让我查看，究竟是哪几家？于是我就借助于我们的供用电系统，进行了一番排查，结果我发现有一户人家，12天里跳了5次电。在我调出用电量图进行深入排查时，我发现了个奇怪的现象：除了第一次外，其他4次的停电起始时间很有意思，他们分别是夜里1点10分，白天的11点整，夜里的21点11分，下午的13点10分。”说到这小李故意停顿了一下，望着记者。 “这些时间有什么意思？很平常嘛！”记者疑惑地说。
“起先我也没有注意，但当我将这段曲线图放大后，在时间轴上显示的阿拉伯数字，让我警觉起来，这串数字分别是1：10，11：00，1：10，9：11。也就是说，不是110就是911。这可都是报警电话啊。”
小李说完，记者恍然大悟，深深地点点头，但随后又问到，“这也许是巧合呢。”
“我们当时也有这个想法。”冯主任回答了记者的话，他继续说：“所以在向警察同志汇报后，我们也说了巧合的可能性。不过我们也告诉警察，不管这户人家是否有警情，他们的用电状况是值得检查一下的，没有警情可能就存在着火情。”
“我记得你们供电公司有个口号叫：你用电，我用心。这次供电公司的同志确实是用心了。”坐在冯主任边上的派出所沙所长接过话题继续说。“两天前，我们接到了受害者父母的报案，我们借助于天眼系统，一路排查到了桂城小区，由于该小区是个老小区，线索在这里就中断了。”说这番话时，记者已经将话筒放到了沙所长面前了。
“桂城小区有3千多户人家，住着上万人，排查非常耗时间。就在这时，供电公司的同志给我们提供了一条非常有价值的线索，根据这条线索，我们就制定了一个‘跟着贝尔去冒险’的行动。我们先让供电公司单独停掉该户人家的电，这样他们一定会拨打用电投诉电话，我们也就可以派人以检查电路的名义，进屋探个虚实，然后再开展下一步行动。这里小李立了一大功。”
“小李同志很勇敢。”沙所长将目光转向冯主任：“一个真正的电工，让嫌犯没有丝毫的察觉。”
沙所长说完又看向记者，接着说道：“在这个窝点我们搜出了大量的资料和物证，如果让他们察觉了我们的行动，一些很关键的资料就有可能被他们销毁掉，这将给量刑定罪带来麻烦。”
“这是一个组织严密的传销团伙，拉人、洗脑、敛财成员间分工明确。通过这个窝点的线索，我们按图索骥又破获了其他三个窝点，将这个传销团伙一网打尽。”沙所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说个插曲，其实嫌犯在我们行动的那天晚上就打算把梁孝贤释放掉。”
沙所长的最后一句话让包括记者在内的所有人都显得错愕不已，正当记者打算追问时门推开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
“现在医生的查房时间结束了，你们可以进去探视了。”护士笑盈盈地说。
听闻此话，小李赶忙领起水果篮儿，冯主任拿上一捧鲜花和沙所长、记者一起走向病房。
小李抢先一步来到病房门前，透过半掩着的门，房间内窗帘拉着，比较暗。小李轻手推开门，随手将门边上的电灯开关关闭了，然后说到：“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9：11”。然后又将电源打开。
病床上的人戴着墨镜，会心地笑了，他就是梁孝贤，尽管是躺在病床上，依然能看出他瘦瘦长长的身形。
一行人先进行了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随后冯主任走上前去，将鲜花放在病人的床边说到：“小梁，祝你早日康复。”
这时小梁的父母走了过来，拉着冯主任的手，激动地说：“感谢供电局的同志，听我儿子说，这次没有你们的话，我儿子就没命了。”
冯主任赶忙说：“我们只是做了份内之事，要谢的话，就要谢公安局的同志们，是他们救了你儿子。”
8
原来那天，救护车在送受伤的小梁前往医院时，在百花路上遇到了路障。就在救护车打算掉头重新绕路前往医院时，冯主任赶紧打电话询问那两大企业的相关人员，线路上的问题整改是否结束，在得到确切答复后便和供电公司的调度取得了联系，紧急地停掉了该路电源。
冯主任之所以能如此操作，是因为他知道该条线路上的两家重要企业，都已签署了源网荷友好互助协议，而且内部线路经过了改造，所有的重要线路负荷，都有两路电源提供保障，这样一路线路紧急停电的话，只会导致一些非重要设施的失电，所以不会造成多大的财产损失，更不会造成人员伤亡。
只是由于这两家企业的线路改造工作刚刚完成，还没有进行竣工验收，所以冯主任这个紧急停电的决定还是冒了比较大的风险的。
“技术的事儿，总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来解决。人命可是关天啊！”
那天冯主任打完电话后，自言自语地说道，看得出他其实也是惴惴不安的。
9
今天，当得知小梁从重症监护室那边移到普通病房后，冯主任和小李刚好也接到沙所长转达的报社记者采访的要求，于是他们就都提前来到了医院，边采访边等待探视小梁。
来前，他们已从医生那儿得知，捅小梁的刀距离心脏只有两毫米，那天送往医院，只要再晚五分钟，小梁就回天乏术了。而且因为连续三四天没有得到胰岛素的治疗，小梁糖尿病引起的并发症非常严重，双目几近失眠，通过一系列的治疗现在总算转危为安了。
小李和冯主任分别将水果篮儿和鲜花转交给了小梁的父母，一行人围在小梁的病床边，祝他早日康复。
“小梁，你是怎么想到用时间来报警的？”看小梁恢复的不错，小李还是忍不住的问了。
小梁先是有些迟疑，然后慢慢说道：“我一进去就被人严密地看起来了，待到第五天时，我发现根本没办法逃脱，既然逃不掉，那就看能不能向外报警吧，只是他们把所有人的手机都收走了，打电话报警是办不到了。就在这天晚上，同屋的有个人用电吊子烧水时引起了跳闸，这个跳闸的事情，给了我启发。我想是否可以通过反复的电路跳闸停电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说到这，小梁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找谁，顺着他脸的朝向，原来是在看父母，此时他的父母已退避在人群后，默默地看着大家。
小梁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年底我在老家时，正巧遇上供电公司在推广他们的“电e宝”系统，看着蛮实用我也在手机上下载安装了，通过“电e宝”我能知道自己家的实时用电情况。这次被他们控制后，我发现这帮家伙对用电知识非常贫乏，所以就想如果可以反复断电的话，或许就能引起供電公司的注意了;而且就算没有引起供电公司的注意，这样至少也可以让关我们的人去请电工来维修电路。只要有人来维修，我或许就能找到逃脱的机会。” 大段的话让小梁略感吃力，小李赶忙拿起水杯递给小粱，小梁接过水杯喝了口水。
“你需要用段导线来引起电路短路，可你从哪儿去弄一段导线呢？”小李帮着放好水杯，然后问道。
“他们拿走了我的手机，但充电器和连接线还在我身上，我就用连接线做导线。至于说如何想到用时间来报警的，那其实是很偶然的灵机一动。”小梁的神情陷入了回忆中。
10
“我是肯定不能让他们发现是我在破坏电路的，所以我只能偷偷地干。第一次做的时候，我选择了在夜里，我假装上厕所。在客厅里有一个电子钟，使用阿拉伯数字显示时间的那种。在夜里，这个时间非常清晰地显示1：00，我坐在马桶上，忽然想起如果等到1：10短路的话，停电信息上看到的时间就会是1：10，光看数字的话不就是110吗，这就是报警的电话啊。所以我就等到了1：10，搭上连接线引起短路停电，为了怕短路的声音引起别人的注意，我还先按下了抽水马桶冲水。”说到这儿小梁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份得意。
“一旦短路停电，那不是马上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吗？”记者疑惑地问。
“我们关在一起的人很多，为了不影响别人睡觉，晚上上厕所都是不允许开灯的。在卫生间里关上门是可以开灯的，但一开灯的话会影响睡意，所以大家也不开灯。这样一来，夜里弄的断电要到白天用电时才会发现。所以第一次我弄断电后，他们早上进行了检查，发现还是开关箱内的保险丝熔断，以为还是电吊子之类导致的断电，更换了保险丝后就又恢复了用电，也没有太在意。”
说到这小梁停顿了一下，他似乎有些疲乏，小李忙又将水杯递过去，小梁摇摇头。
见此情景小李给大家进行了一些家庭用电的科普：“供电公司和居民的供电分界点就在户外的电表箱，也就是说表箱到居民的户内开关箱、开关箱到户内各用电设备都属于居民自己的财产，表箱到供电线路的则属于供电公司的财产。电表箱和开关箱内都有触电保护器，老式开关箱的触保器主要是靠保险丝来限制过载电流，一旦触电就会引起过载电流加大，这样就会熔断保险丝，引起断电。电表箱的触保器一般都是空气开关，它的过载灵敏度要远高于开关箱，所以当发生漏电、触电等故障时，如果户内开关箱触保器不动作，户外电表箱的触保器一定会动作。小梁要做的是，让看管他们的那帮家伙以为：断电不是因为单纯的用电设备故障导致的，而是户内线路损坏引发的，这种线路问题他们自己肯定不会修理的。”
“对。”小梁扶了扶墨镜，稍事休息后气色又恢复了，他继续说：“那天晚上我从连接线上扯出一根铜丝来，偷偷地将室内电箱的保险丝上又加上了一根铜丝。”
“你做得很漂亮，你将细细的铜丝隐藏在粗保险丝下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保险丝下还有根铜丝，那天做上门检查时，我差点就没发现这个玄机，不过我发现后就马上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了，平时我们也会发现有人为图省事将保险丝换掉装上细铜丝的，但保险丝加铜丝的还真没见过，而且将铜丝隐藏起来，在技术上更是没有必要，这么做一定是另有蹊跷。”小李的补充让大家明白了许多。
“我最低的目的就是希望他们找个电工来维修，如果是室内保险丝熔断的话就达不到这个目的了，所以我给保险丝上又加了根铜丝，并且将铜丝隐藏在保险丝下面，这样我实施短路后，户内开关箱的开关不会跳闸，但户外电表箱的开关会动作，一旦跳闸停电，他们检查户内开关箱不会发现任何问题，于是我就趁机说，如果开关没跳那就一定是供电公司停电了，跟着他们就打电话去供电公司投诉，但供电公司答复没有停电。于是他们就开始怀疑是室内电路出了毛病，此后我又偷偷弄了二次，这使他们坚信房间里的线路有问题，第四次还是我找到个机会在白天搞的。”
“是9点11分，911。”小李补充道，随后转向记者说：“小梁为了怕他短路搞的破坏被发现，所以在制造短路时巧妙的将插座面板移开，这样短路产生的高温就不会在面板上留下烧痕。短路完成后，将面板恢复原来状态，再将插头插上，一切看上去完好如初。”
“是这样的。”小梁又做了进一步的说明：“第一次电吊子短路时，就在面板上留了一个黑色烧痕，所以我一开始就想到要避免产生这样的烧痕，于是我就用自己的钥匙，卸掉了排风扇插座面板上的一个固定螺丝，另一个稍微拧松一点，以便于转动，这样可以非常快速地开盖、关盖。”
记者听得不住地点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问到：“小梁，你是学什么的？”
“我学的是机械，不过对于基本的电工知识还是了解的。”小梁听出了记者的关注点，回答到。
“沙所长，你刚才说，那帮嫌犯本来是打算放掉小梁的，这是怎么回事啊？”记者又想起了刚才被护士打断的话，转向沙所长小声问到。
“是的，就在我们捣毁了桂城小区的那个窝点后，我们还安排人员在房间内蹲守，当天傍晚我们又抓住了两个开车过来的人，据他们交代他们是来带小梁去西部山区去的。”
“去那儿干吗？”记者和小李几乎同时问到。
“到那儿就放了你。”沙所长看着小梁，说的很平靜，但却是满脸的严峻。“西部山区崇山峻岭，如果道路不熟，又无手机的话，转上几天都出不来是很正常的。”
沙所长看着大家依然疑惑的样子继续说道：“那天小梁已经三四天没用胰岛素了，糖尿病即发症状已经显现出来，此时在西部山区放走小梁的话，小梁一个人能坚持多久呢？而且很歹毒的是，他们将小梁物品都带上了，包括手机，只是手机的电是用完的，这样当小梁坚持不了倒下后，就会被判断成是因病致死的，最关键的是医学检查也会给予这样的证实。至于小梁为什么会到西部去，因为小梁失联多日，所以大家可能会猜他是去附近的西部游玩去了，由于迷路，再加上糖尿病发作，才导致死亡的。”
沙所长说完，记者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看小梁，却发现他很平静，记者有些纳闷，随后便问沙所长：“传销一般不就是为了骗钱吗？至于要小梁的命吗？”
“俗话说，谋财害命，这是一个比较大的传销团伙，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防止自己暴露。”沙所长对此类情况见多了，说的很坦然。
“是这样的。”小梁接着沙所长的话说到：“我们关在房间时，他们要求我们都穿软底鞋，而且要避免影响到周围人家，这也是为什么断电后，他们宁可打电话问供电公司，也不愿问邻居停没停电的原因。”
说到这儿，小粱顿了顿，头微微转向小李一侧继续说：“在被骗过去后没多久，我就发现这是个传销组织，我不愿拉人下水，也没钱买他们的份额，所以他们对我很不满。我告诉他们我有糖尿病，求他们放我走，他们说会让我走的，但要听完他们的培训课。有天深夜，我去上厕所时，无意间听到老板夫妇在商量我的事，老板娘说既然他有糖尿病，就等他糖尿病发作的时候让他走，听了这话，我就知道他们不会让我活着离开，我更坚定了要逃出去的决心。小李上门检查那天的停电，显然不是我的破坏导致的，我猜或许是供电局的人读懂了我发出的求救信号，我想不管是不是，这是个机会，所以当小李进来后，尽管我被老板拿刀顶着躲在衣橱里，我还是拼命地往外冲。”
一席话说完，大家唏嘘不已。
一阵清风撩起窗帘，屋外春光正浓，满眼的翠绿，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