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晕台山

来源 :大学生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yh904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我晕台了,在我见习进科的第三天,参与的第一台开腹手术上。

  这天之前,我从没想过晕台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在我的心里,晕台都是因为内心的恐惧。我熬过了曾经最忐忑的解剖课,也无数次地在动物身上锻炼过各种操作技能。对我来说,那种血淋淋的情景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小场面罢了。
  我晕台的时候,手术已经完成了大半,基本进入到了缝合阶段,也就是说,再过半个小时,患者就会苏醒并离开手术室,这台手术也将完全结束。手术即将顺利结束的氛围让大家都很振奋,老师顺口问了我一句,早饭吃饱了没。“当然吃饱了,手术日的早饭一定要比平时多吃一倍!”我玩笑着说。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眼前患者的肌肉、皮肤开始模糊,像是我没戴眼镜时看着书上密密麻麻文字的感觉,若有似无。我以为是自己长时间注视导致的眼疲劳现象,于是开始不停地用力眨眼,尽可能地转动自己的脑袋,试图驱散这种模糊感。但不承想,模糊越来越严重。这时,有一个声音在心里默默地说:“喂,你可能是晕台了,你需要离开一下。”决定告诉主刀大夫我晕台这件事,我心里并没有挣扎太久,当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没办法很好地辅助接下来的操作时,我就从台上退了下来。

  只要自己足够坚定,足够勇敢,困难和挑战只不过是小山丘,稍微努努力就翻过去了。
笔记和绘图作业
笔记和绘图作业

  不料,这好像是击垮我的最后一道防线,退下来的那一瞬间,我眼前的色彩消失了,绿色的手术服,灰色的柜子,五颜六色的连接线,突然都消退了。我的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虚无,我试图找一个凳子坐下来,但是我却看不到凳子在哪儿,熟悉的手术间变成了一片陌生的空白。声音似乎也变得模糊了,本来耳边应该有的监护设备的“嘟嘟”声也开始慢慢变弱,一点点远去。我勉强站着,下意识地保持着无菌姿势(屈肘,双手指向上,置于胸前无菌区域),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条船上,明明没有挪动步伐,脚下却能感受到隐隐传来的波涛汹涌。我不敢动了,我怕自己的下一步就会跨出这条船,彻底掉入无尽的海水中。
  可能有人在我僵硬的站姿中看出了我的不安,他在我身边大声问我怎么了。张开嘴说话好像也变得很难,我尽量大声地說出:“我有点晕。”我甚至不敢确定那时候的我是不是真的发出了声音,还是只在内心大声求救罢了。万幸,有个人过来扶住了我,把我带到了手术坐凳上。我闭上了眼睛,靠着墙狠狠地喘气,耳边全是我快速的心跳声。我还是喘不过气,本能驱使我想要摘下口罩,大口呼吸,但我拼命地忍耐住了。摘下口罩对我来说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但却可能污染这间手术室,这影响的不仅仅是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这位患者,甚至也会影响到下一位。
  终于忍到了手术结束,有人忙完后,将我带出了手术室。手术室外,我脱掉了手术袍,摘掉了口罩与帽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挂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随后,我休息了一整天,也头疼了一整天。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在知乎上搜“晕台”,希望能有人告诉我如何才能克服它,战胜它。可更多看到的却是,很多晕台的人,都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永远地离开外科,去一个没有手术的科室。
  抱着忐忑与恐惧,我迎来了又一个手术日。在同样的手术室,面对类似的手术,我还是选择了上台。但我也不能打无准备之仗:上一次晕台或许是由于口罩太紧呼吸不畅导致的,所以这次我把口罩稍稍系得松了一些,让自己呼吸更容易一点;也可能是因为站太久血液循环不畅引起的,所以我时不时地活动下双脚,让自己稍微舒服一些;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长时间地注视手术区域导致的眩晕,所以这次一有不舒服的感觉我就把视线挪向周围放松一下。
  或许上一次晕台本就是个偶然,也或许我的调整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总归在那之后,我没有再晕台了。我也从拉钩、扶镜子、缝皮一步步地进步,完成了自己一开始进科时的目标。
  其实回过头想想,晕台这件事不过是医学生成长路上的一个困难。从一开始的独自杀牛蛙学习解剖结构,到后面的在大体老师(我们尊称捐献遗体的无言老师为“大体老师”)身上学习人体解剖,再到现在开始进入临床积攒经验,一步步地走来,在还没走到的时候,远远望着,总觉得和终点如隔山海,但是等到了面前,发现只要自己足够坚定,足够勇敢,困难和挑战只不过是个山丘,持续努力就翻过去了。
  责任编辑:马春梅
其他文献
不安  睡不好是因为星星这理由  不成立。它在窗外没有对你  发出任何信号不像是恶念。  抛出的东西没有碰到任何  障碍比如墙壁或峭壁却有  回声。因此你想到应该有  一个秘密的动力系统。在  一个老地方。维系着第一天  第二天第三天以至很远的一天。  你是一条狗的主人让它舔你不让它咬你。  要么像  要么像一个医生那样思考当他  面对肿瘤。只要你存在时间就  存在你是唯一宿主他这么  安慰他的病
他们忙着把落叶扫地出门  不断堆积成一个季节的荒凉  看上去像一座失去亲人的坟冢  只有一阵风来过这里  留下金黄的理由  要试着学会泥土的语言  用沉默换取博爱  叶脉分明回旋着孤独  身怀大地  蚂蚁的简单在于拖走一片叶子后  今天就不会再来  夜的窘迫来自只需一盏灯  就把眼前照亮  金黄的叶子  你托举了太阳之后  又像一粒药片消融在水一樣的大地
伤疤  我见过老屋的每一扇门,都留有  大小不一的伤疤  我从没想过它的来处和去处  我领着风雨进入疤痕内部  坐到灯下,忆及从前  低头时,看见数不清的伤疤  正从骨头深处浮出来  追逐身体里的锋芒  甜蜜的黑暗啜饮一茬俗世  沉默的门在月光里被夜风推开又关上  它一定也有秘密的疼痛、孤獨  你看一块伤疤流出了清澈的汁液  冬去春来  门上的疤痕,变成老屋倾听的耳朵  一次次地把我从梦里叫醒  
小镇考究。酒家躲于市井。  饮酒人,醉倒老井边:  “……谁,谁,谁家奶娃  唱破歌声?”  雪化了,但雪,不是  不可能再来。  你为木门洗脸,为小院净身,并  着手让一段篱笆变胖……从此  开始新纪年。  进门时脚步轻盈,不敢踩  一棵草复苏的神经。  对了,关门时,要留一条小缝  这样才能随时抓住  一小截,春阳的尾巴。  清明  其一  這一日,我们伐来青枝,修饰白纸  为祖先梳妆。小院子
1.在今天,詩歌的分歧,无非是两种主要的诗学观念的分歧,即生命诗学和文化诗学这二者之间的抵悟、切换和摇摆。这是两个各有侧重却并非完全不同、毫无交集的领域,就如生命和文化本身不无交集和抵牾一样。要知道,它们只是侧重不同。生命诗学走到高处,不可能不是一种文化诗学。文化诗学也不可能脱离对生命的勘察来认识、深人诗歌的秘密。  2.我从来不反对诗歌可以有思想,(诗歌真的可以没有思想吗?)我只是反对给诗歌里硬
山中  有人偷拍了一张  我伫立在柳如是墓地的侧身像  白衣。黑色长发。目光缄默  如裂谷中飞出的蝴蝶  这景象陌生。仿佛  另一个世界的人借助了  另一双眼睛复生  她突然转过身:  “何以畏惧长眠?君不见  整个人类史,就是一张溅血的心电图  而棺木则美如初恋”  “但世上所有的美,都是一场灼烧  它构成你,意义上的虫洞”  绍兴时光  在百草园停了片刻,又返回  三味书屋。樟木箱子上  那写
吴歌缠绵,楚辞瑰丽,吴头楚尾的安徽,注定要以歌辞的花朵缀于历史沧桑虬曲的枝干。“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山鬼依然在楚地的迷蒙月色中含睇宜笑,吴歌依然在民间的深巷中曲折回旋,描摹情感和人性的幽微之光。它們的火焰,或光华,或芬芳,它们的歌韵,或背影,或落英,总要以不绝的缠绵深邃,在每一个春天由地下醒来,赶赴一年一度的春风。新的时代,新的歌吟,由徽人滥觞,由徽人高举火焰,效夸父之逐日,成普氏之
这些夜晚的孩子  与星光一起搀扶  父亲一勺一勺地舀起  他碎成满天星星的背影  微弱的光照着母亲尘灰的脸  我的心随着颤抖的光  不见它落进水面  在黑夜里没落  像树叶一样坠落在林中,影子倾斜  数星星的孩子,就这样一颗一颗地数  在风雨中数  一条河开始泛凉  越来越紧的日子  泛不起波澜在风中颤抖  滿天是飘絮的白,河流越来越窄  不再有暗流涌动  它跌进落日里,跌进了深渊  我紧紧抱住河
在文学史上,经常有一些对写作群体的命名,如“八家”“七子”“九叶”之类,其命名往往是后来做出的,并且往往并没有充分的依据,有的只是因为其中的写作个体同出于一个家族、一个地域,或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或在同一本書上出现,甚或仅仅因为他们恰好同时在历史流传下来。这些命名往往只是为了称谓的方便,但一旦被广泛接受又足以影响到文学史叙事。从积极的方面看,这样的命名有利于人们从整体上把握文学现象,消极的方面则在于
浣花溪  这里,已丧失了诱惑,久违的爱情之花  早巳不開了。  被钢筋栅栏挤到这里的鸟儿,  在树枝上愤怒地吼叫,它知道  我也是被城市赶过来的孤鸟。  一群人在这里大声喘息。  这里,茅草还未长成。桃花  早巳衰败多时。踪迹全无  作为岁月的补偿  躺在浣花溪的阳光,正醺。  不必翻山越岭,已风尘满身  南来北往于阒寂之中对答,  快要遗忘的方言。  张开双臂,想拥抱风捎带的自由  光阴是一弯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