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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是印度大诗人泰戈尔在阐释人生价值时的一句名诗，每当我诵读这句诗时，就会想起一个人，她生就的傲骨美人儿坯，她所创造的生命价值比夏花还要绚烂；她死得很悲壮，但比秋天的落叶还要静美!
她就是著名的时代先觉者，民族自由解放的女神——赵一曼。
本刊连载《赵一曼传》一书，此书，真实全面地记述了赵一曼的生平事迹、心路历程及后续评说。
第四章 黄埔·军校·女生队
1，考入军校
赵一曼和同行的四川300多同学，乘“其春”号冲出三峡。他们心中充满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向往，仿佛听到了前方的战斗号角，以无穷的力量投入到革命洪流之中。1927年1月底，终于到了国民革命政府所在地——武汉。
赵一曼和陈德芸、游曦等女同学住在政府包下的武昌斗级营街的小旅馆里，住宿费由学校负责。当时，五湖四海的有志青年云集武汉，来投考的人数远远超过应招的几十倍之多。因此，学校决定再进行复试。
黄埔军校是中国近现代史上一所革命的军事学校。
黄埔军校创办之时，正值孙中山改组国民党，国共第一次合作之际，也正值中国革命萌发之际，这是一个风雷激荡的年代，人们常说时势造英雄。因而，这又是一个英雄豪杰登场表演的风流年代。此时，作为熔炼大革命尖兵的黄埔军校，就成了各路英雄人才的集合点。
1924年6月16日，黄埔军校举行开学典礼时，孙中山先生指出：“黄埔军校的宗旨就是造就革命军。”
黄埔军校不仅在财力和物力上得到苏联的支持，在学校教育上也根据共产党的建议学习列宁创建红军的经验，在军校设立党代表和政治部。1924年11月，中共派周恩来担任政治部主任。军校政治教官主要由共产党人担任。
1926年以后，由于革命形势的迅猛发展和黄埔军校的声名鹊起，全国各地争相创办黄埔军校分校。在北伐战争开始前，已办有“潮州分校”和“南宁分校”。北伐开始后，先后又设立了“长沙分校”和“武汉分校”。
武汉分校后改名为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的规模很大，影响也十分久远。在政治性质上，武汉分校基本掌握在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人士手里。开始是包惠僧为筹办主任，瞿秋白、周恩来、李富春、张国焘、项英、郭沫若等都任过政治教官，恽代英为政治总教官。陈毅为中共军校党委书记。
武汉分校最热门的话题是它首办了女生队。这在中国历史上也是首开先河。
黄埔军校在创办之初就有人呼吁招收女生，但总因条件不成熟，校长蒋介石又不感兴趣，因此一直没有招成。
到了1926年底的武汉，情况就完全不同了。随着北伐军的节节胜利，革命中心转向武汉，大革命由此达到最高峰。妇女解放运动此时也是最时髦的话题，连“男女同厕同浴”这样的口号也满天乱飞。在这种形势下，军校招收女生在舆论上也完全成熟了。
1926年11月，武汉政府在决定开办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的同时，决定也招收女生入学，专门创办一个女生队。其实只打算招收四五十人，后来因为报名的人太多，其中许多还是后头有国共两党的大员递过条子的，有的是地方党团组织选送的，像赵一曼就属后种，最后才决定统一组织复试。
经过严格复试，赵一曼、陈德芸、游曦、段福根等都榜上有名。女生共录取了195名，男生986名。
2，第一代女兵风采
1927年2月6日(农历正月初五)，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正式开学。这一期正是黄埔军校的第六期，因此，习惯被称为汉(在武汉办的)六期，后改为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
赵一曼和同学们高高兴兴地迈进了这所军校大门，成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代女兵。武汉分校校址在武昌兰陵街两湖书院，学生包括从广州调来的黄埔第五期政治、炮兵、工兵大队，以及第六期入伍生总队共计6000多人。女生大队分为三个中队，九个分队。操练科目基本上和男生一致。不过男女生之间的界限并没有全部打破，女生单独住在两湖中学的校舍内，新砌了院墙，分开了大门。不仅与男同学隔离，也与社会隔离，闲杂人等是不准随便进入校园内的。外面的人也只能在女生外出时才能一睹风采。
我们可以从当年与赵一曼同窗好友的谢冰莹所写的《女兵日记》中领略到中国第一代女兵的风采，了解到赵一曼这段女兵的生活。
我记得很清楚，这天下午，我们搬进了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女生队，进门就看见一堆堆穿着花花绿绿的小姐们，在那里交头接耳地谈着什么，也有些脸上的表情是苦闷的、悲哀的，还有一个站在好朋友的背后，偷偷地用袖子擦着眼泪。
“哭什么呢?不要难过，今天不能出去，就等到明天再说吧。”
听到这几句话，才明了她们谈是关于出外的问题。到队后按着点名册每人发了一身灰布棉衣，一顶帽子，一双橡皮鞋，一双草鞋，两双黑布袜子，一双灰布裹腿布，还有一根一寸多宽的束腰皮带……“你们赶快回寝室去把身上的小姐衣服脱下来，换上军装。从今天起，你们再也不是娇滴滴的小姐，而是雄纠纠的女兵了。”
接着，每个人都由队长领的理发师，把她们的头发剪得像男人的“西装头”一样短，有好几位小姐，双手捧着她的又黑又长的乌丝，伤心地哭了。
“哭什么?你们从今天起，已许身国家，将来生命都要为国牺牲，何况这一条辨子?”
晚上，女生队的郑队长来训话了。他让大家取消浪漫思想，除去依赖、懒惰坏习惯。
训话完毕后，就是点名睡觉。但是大家睡不着。外面刚刚打八点钟，四十几个人，躺在一间空洞洞的房子里，床是一块硬板子，上面铺着一床灰色毯子；被也是薄薄的，一个小白枕头，再配上白白的被单，倒也十分整齐清洁。一些从钢丝床上、棉被里钻出来的小姐们，自然难免有诉苦的!
“熄了灯后，谁也不许说话，查出来了，明天要处罚的!”
女政治指导员来查寝室了，空气立刻肃静下来。她用手电射在每一张床上，要大家不要把被头蒙住嘴，不要踢开了被窝着了凉：她像慈母一般关心着女兵，爱护着女兵。
这一夜，大家走进了另一个新的世界。
不过，从小就没受过裹小脚的束缚，早已加入党团组织，在女中剪短了头发的赵一曼，在这群花花绿绿的小脚入伍女兵中属于另类和前卫的代表。据赵一曼的同窗好友曹诚回忆：
赵一曼那时叫李淑宁，是宜宾县叙府女中的学生。她在所有报考军校的女生中特别引人注意，主要是她那和蔼可亲的态度和与众不同的装束。她身穿一件男式毛蓝布长罩袍，领子和袖口出现的白布衬衣，青布长裤，脚下一双小圆口的青布鞋，短发齐耳，简单地向后梳着，说起话来十足宜宾家乡腔调。那时的冬天，她两手操在衣袖筒里，态度朴实庄重，意志坚强。 虽然我们是初次见面，但她留给了我永远不忘的深刻印象……
入学后，女生第一关就是剪头发，穿军装。有的同学缺乏准备，在剪发更衣时，有的叹息，少数人甚至流泪。赵一曼见此情景就在一旁说：‘我们今天来到革命阵营就是革命人了，就得像个革命军人的样子，只有剪掉头发，穿上军装，才能上战场呀!……’事后，她对我说：‘别看剪发，这也是对我们革命意志的考验啊!’
开学的第六天，历史记住了这一天，那是1927年2月12日，在武昌两湖书院大草坪上，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第六期学员举行了隆重的开学典礼。男女生着装持枪整队入场，宋庆龄、何香凝、孙科、谭平山、苏兆征、邓演达(军校代校长、国民革命军政治部主任)、郭沫若(国民革命军政治部副主任)、恽代英、施存统等都出席了典礼，在主席台上就坐，在接受一个新的时代的检阅。一个由195名女学兵组成的女兵方队吸引了2000名男性军人的目光。她们佩带着红色的“w”标志，“w”是英文“妇女”w OMA N的字头。
孙夫人宋庆龄身着花格子旗袍，脚穿高跟皮鞋，仪态大方，风采动人。她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演，爱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特别对中国的第一代女兵抱有极大的希望。会场上不断爆发出阵阵掌声和热烈的欢呼声。其中许多人都讲了话。事后，赵一曼对陈德芸同学说：“孙夫人的革命气质和讲演水平尤为令人钦佩。”
女生大队入伍后，也和其他新兵入营一样，首先要进行三个月的入伍训练。
军校的生活十分紧张，从早五点半起床开始，一直到晚上九点半上床睡觉，简直没有休息的时间。每天八堂课，四节学科，四节术科，还有演讲、听训、讨论、擦枪……当时女兵队伍里，有18岁的少女，有30岁的母亲。有大学生，也有中学生，成员比较复杂。
自入伍以来，赵一曼处处以要发挥党员的先锋作用严格要求自己，她决心在这所革命大熔炉里把自己千磨百炼成一位真正的革命战士。
中国第一代女兵在诞生之初，就不是一个职业的概念，她是受封建制度压迫的中国女性觉醒的产物。她们首先要做自己的主人，她们要推翻那将女性压在最底层的黑暗社会。于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面女兵旗帜就这样呼呼啦啦地飘扬起来了。
虽然这支尚未熟练的队伍的步履还有些散乱，虽然她们略带稚气的脸上还挂着昨天的泪痕，但在这一刻，她们仿佛一下子成熟起来。她们不再是普通的少女、少妇，而是新时代的一名女兵。
黄埔军校招收女兵队的消息传到苏联，一直关心中国革命的斯大林非常感兴趣，要求拍张照片给他看看。1927年3月5日，女生大队全体成员在军校院里大礼堂前拍了这张合影，也使后人得以目睹赵一曼和第一代女兵的风采。
3，训练场就是战场
为了完成黄埔军校的使命，尽快地培养出一大批组建革命军队的骨干，以适应当时迅速发展的革命斗争形势。武汉政治学校把传统的三年制改成半年制。对所学课程删繁就简，较好地安排了各科目的进度和日程，并制订出详细的实施方案，又重新修订了地形和交通通讯五大教程。各种科目齐头并进。
当时，武汉军政学校的名义校长是蒋介石，恽代英任政治总教官，实际主持军校。1927年3月底，瞿秋白任武汉分校教官，给女生队上过课。陈毅在政治部负责处理党团的内部事务。聂荣臻、周恩来曾参与军校工作。女生大队有两个女教导员，一为彭漪兰，一为钟复光(施存统的夫人)。
学校的革命气氛非常浓厚，阅览室里有马列主义书籍，墙上贴着反帝反封建的标语。茅盾(沈雁冰)当时任政治教官、政治部指导员。他给学员们讲什么叫帝国主义，国民革命的政治目的是什么等课；还专门给女生队讲关于妇女解放运动的问题。当时学校由于刚刚在武汉办学，没有固定的教室，也没有更多的桌椅，上课时教官站在桌子上讲，学生们围在一起听。赵一曼等女兵还常常跟着到街上开展反帝宣传。
武汉军政学校实行三操两讲制，政治课与军事课并重。政治总教官恽代英亲自给学生讲工农运动、学生运动、北伐战争形势、无产阶级的历史地位及马列主义基本知识。其他政治课程还有《国民革命》、《社会主义史》、《共产主义A B C》、《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史》、《世界革命史》等。赵一曼如饥似渴地学习，逐渐明白了中国近百年来贫穷落后的原因和反帝反封建的国民革命的必要性，弄清了什么是三民主义、什么是共产主义，从而下定把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她刻苦地钻研战术、兵器、筑城、地形以及《步兵操典》、《射击教范》、《军中勤务令》等军事课程，经常腰扎皮带，打着绑腿，在操场上跌爬滚打，练习投弹、射击。几个月功夫，掌握了卧射、跪射、立射等射击本领和变换队形、指挥班排进攻的军事技能。她积极参加了收回汉口英租界等群众斗争。还与女生队员们一道去武昌裕华、震寰纱厂发动和组织女工，到街头巷尾宣传国民革命常识，演出反帝反封建的文艺节目。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在武汉召开时，赵一曼和其他女兵一道参加布置会场并负责警卫工作。
在艰苦的学习和社会斗争实践中，赵一曼受到了革命理论的熏陶和革命实践的锻炼，思想觉悟、工作能力、军事技能提高很快，政治上日臻成熟。
1927年4月初，江南正绿野覆盖，山花烂漫的时候。这一天，军校女生大队出发到野外进行一次实战演习。赵一曼和另外几个女兵担任尖兵，她们全副武装，由队长带领，沿着一片河滩地向前搜索敌情。
当她们卧倒在一块坟地准备进攻时，突然发现前面有几只羊在安闲地吃草，还哞哞地叫着，十分讨人喜欢。赵一曼在家乡时就养过羊，她不忍心在演习当中让这些小羊受到伤害，便跑上前去轻轻地把羊赶走。
“李淑宁，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干蠢事?”队长怒吼起来。
“这是老百姓家的羊，教官总告诉我们爱护老百姓的一针一线，不能因为演习损害了老百姓活生生的财产吧?”赵一曼还理直气壮，一点也不服气。
“李淑宁，你把嘴闭上，这是打野外，训练场就是战场，你面前的几只羊，很可能就是你的致命敌人，披着羊皮的狼!蠢货!”
演习结束后，回到学校，队长特意在操场上集合全队女兵，叫赵一曼出列罚站，严厉地训斥了她的“破坏战场纪律”行为。为了使她吸取教训。反省错误，还关她一天禁闭。
宜宾老乡段福根为赵一曼打抱不平，她怕赵一曼想不通，一边安慰说：“又不是真打仗，就是不该伤害老百姓的羊嘛，队长也太过分了。”
赵一曼忙纠正段福根说：“我错就错在没把演习当成真打仗。我应该受罚关禁闭。我已经想通了，只有在训练时严格要求，才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否则，永远也当不了好战士，将来还能带兵打仗吗?”说完，她又去 找队长检查认错，谈感想。她还常常拿自己的这件事去教育警示别人。她说：“要学好杀敌本领，以备将来亲临战场和同志们一起消灭敌人。”
从此以后，赵一曼更严格地投入训练，她身体比较弱，1米50多点的个头，没有大枪高。她练得很苦，别人练一遍，她要练两遍，三遍。除了上课训练之外，每天晚饭还要找同学谈心，转达组织上的指示，商量如何开展党团工作和街头宣传工作。
1927年5月，武汉的国民党右派利用和收买一批妓女准备举行“裸体游行”，向社会上造舆论，把这些妓女说成是武汉军校女生队的学生，为了不让反革命阴谋得逞，军校组织宣传队，由赵一曼率领到武汉三镇向群众宣讲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妇女解放的内容和途径，揭穿反动分子的阴谋。在这一段时间里，赵一曼不顾身体虚弱，每天到街头宣传。终因劳累过度而昏迷过去，学校把她送到医院，是肺病复发，高烧不退，必须住院治疗。
正当赵一曼住院治疗的时候，中国历史发生了一场急剧的变化，祖国大地上乌云滚滚，当时的革命中心武汉处于被反革命势力重重包围之中。在奉系军阀南下河南，蒋介石策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以后，四川军阀杨森顺流而下宜昌、沙市，从两面窜犯武汉，原驻宜昌夏斗寅通电反共、进驻武昌南面的纸坊。
为了保卫国共两党合作的武汉国民政府，保卫革命中心武汉，武汉军校师生奉命于5月18日改编为中央独立师，配合叶挺的武昌卫戍部队讨伐夏斗寅。
当同学们到医院看望赵一曼，告诉她这个消息，并劝慰她好好养病时，赵一曼立即离开病房，穿上军装，坚决要求参加平叛夏斗寅的战斗。她说：“现在正是保卫革命的紧要关头，一个革命战士怎么能安卧在病床上!战斗是军人的天职。”之后，她参加了军校组织的西征。
4，西征
参加西征军的武汉军校女生大队，一部分编为看护队，一部分编为宣传队，编为宣传队的多数是党团员。赵一曼和游曦、陈德芸被编为宣传队。
5月19日清晨5点，赵一曼身体还比较虚弱，但仍以饱满的精神和同学们一起出发了。宣传队出发的头一天，赵一曼等领到了行军时用的一切装备，干粮袋、草鞋、三色带、军毯等。三色带表示宣誓献出自己的生命，来保卫大革命的武汉，在和敌人战斗时，要有不怕死的精神。武汉各团体还给女生大队送来很多锦旗，上面写着“革命先锋”、“巾帼英雄”、“少年先锋”等。当赵一曼和女生队群情激昂地到达望山车站时，看到从前方开来的火车上，满载着的男同学，他们是前两天出发与敌人战斗过的，有的负了伤，有的开回来休息。大家看到有许多伤员，心里并不畏惧，只是想：这次就是牺牲了也是光荣的。她们看到面前的锦旗，就感到无限的兴奋和快慰!
火车到达目的地后，赵一曼和女兵一起下了火车，身背几十斤重的枪支、弹药、饭盒、干粮袋、水壶、毛毯和各种宣传品又开始行军。渴了，蹲在池塘和田埂边掏水喝；饿了，胡乱啃点干粮。夜间则住宿在古庙或铺开毯子睡在铁路两旁道上。她们翻山越岭、走村串户，不懈地宣传帝国主义、封建军阀、土豪劣绅残害人民的罪行，宣传武汉国民政府反帝反封建的成就，帮助整顿或重建农民协会、妇女协会，发动群众起来反抗夏斗寅镇压革命的斗争。
西征途中，十分艰难，有时一连两三天吃不上一顿饭，经常吃粗糙的米还伴着许多谷壳，每餐像吃沙子一般难以下咽。菜呢，老是煮着一锅发了霉、撒了许多盐在里面的臭豆鼓，咸得不能进口。
5月，南方正是炎热的季节，行军时汗珠像雨点一样流，衣服像刚浸过水似的，全身都被一块湿布裹着，走起路来，十分难受。一双脚板像踏在火炉上一样，脸晒黑，而且开始一层一层地脱皮。
5月24日，西征的女兵队到达咸宁。
在成宁，赵一曼和陈德芸、游曦等几位女兵还奉命接受到乡下逮捕一个土豪劣绅的任务。那天，赵一曼她们进入土豪劣绅的大院搜查。只见楼下住房陈设漂亮，楼上摆着许多盛满香肠、腊肉等腌制品的缸罐，却不见土豪劣绅的踪影。赵一曼、陈德芸、游曦等同学便把这些食品分给附近地方来围观的贫苦群众。后来这个土豪被她们逮住了。游曦发现土豪在田间小路上跑，便朝天开了枪，那土豪吓得腿一软，登时趴在地上。赵一曼等女兵在群众的协助下，将这个土豪用绳捆绑好，送交农会。
西征宣传队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中国妇女受封建礼教摧残而没有觉悟的人群，裹小脚确是女子之最大不幸，同时在这个自求解放时代，她们尚且愿做18世纪时的奴隶，这是女界莫大的耻辱，数千年来洗不清的耻辱。
当宣传队的女兵向妇女宣传要剪头发时，她们说：“你们剪了发，可以免得你的老板牵着你的头发打。”女兵们回答说：“是呀，我们放脚也可以打得赢他了。”她们其实也觉悟了缠足的痛苦，但她们说，大脚要多耗许多布。我们说你们用无数层布缠着就不费布了吗?其实她们包脚哪里是为了省布呢?
赵一曼的宣传是另一种风格的，她每次都用自己的经验教训和切身体会来唤醒女同胞的觉悟，指出女性解放的重要意义。赵一曼用浅显而通俗的语言向农民宣传革命道理，提高农民的觉悟。在她们的组织下，当地农民协会多次为独立师探听消息、带路，拦截杨森的给养队，消灭单个的散兵和溃兵，从而为西征大军歼灭杨森的老九师，解除了武汉西面的威胁作出了贡献。
5，严峻的考验
西征历经月余，胜利归来。赵一曼以顽强的毅力坚持下来了，准备卸下征尘休息几天。
然而，当中央独立师凯旋归来时，武汉的形势发生了急剧逆转。继驻长沙的三十五军许克祥发动反革命叛乱之后，两湖地区农民运动受到摧残，工会、农会干部被杀害的事件不断发生。武汉的汪精卫也公开叛变革命。在这种险恶形势下，有许多拥蒋反共的军校学生离开了武汉，去南京投奔蒋介石。以恽代英、陈毅为首的军校中共党组织，日夜忙着安排党员分赴叶挺、贺龙的总队或返乡组织武装斗争。同时，提示没有得到通知的党员不许离队外出，待机而动。但有些人动摇了，悄悄离开了革命队伍。
为了保住军校这部分革命武装力量，当时在第二方面军第四军任参谋长的叶剑英巧妙地利用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张发奎与唐生智的矛盾，建议张发奎把武汉军校学生改编为第二方面军军官教导团，以增加二方面军的力量。7月末离开武汉，向江西九江进发，“东征讨蒋”。军校男生多数编入教导团，女生大部分遣散，发给结业证和路费，脱下军装换上便衣暂时回家。只有赵一曼等少数女生党员编入了教导团。继而又划整为零分散到各部队和地方党组织中去。
赵一曼等几位女同学留在了张发奎司令部。当晚她们就暂住在武昌“右旗”军营中一间空房子里。这里只有几张条桌，她们把条桌拼起来当床铺，不料深夜来了一些张发奎部的兵痞，他们靠在窗口怪声叫喊：“女兵……你们是派来给我们补衣、洗衣服的吧……”他们更恶作剧地将马放出来向女生房里赶，战马在房里乱蹦乱跳，把女生们气得一夜没睡，有的还吓哭了。第二天清晨，她们跑回学校向队长杨伯珩反映昨夜的遭遇。杨队长安慰又教导她们说：“敌人是凶恶的，我们要革命，暂时还得忍耐，等回广东后，我们就好了，你们先回去，我马上派人去找张部查问。”赵一曼等女生待解决了问题又回到部队。
7月末，赵一曼随二方面军教导团离开武汉，向江西九江进发，“东征讨蒋”。但在进军途中她又病倒了，于是不得不离开部队，脱下军装，换上便装，住进医院。组织让她病好后到上海。赵一曼病情稍有好转就化装成逃难的妇女，乘船到反革命最猖獗的上海。
中国第一代女兵的黄埔岁月从1927年2月初入伍，到7月末结业，满打满算才6个月的时间。但这短暂的6个月，却给赵一曼等每个女兵的一生打下了深刻的烙印。她们接受了政治历史教育，学习了《步兵操典》等军事理论，进行了正规的军事训练。特别是西征一个月，使赵一曼感受了从来没有的生活经历，虽然她没有上阵和敌人厮杀，但却真正领略了什么是真正的兵。她被编入宣传队，或在街头演讲，或挨家挨户宣传，或帮助群众恢复农会、妇女协会，收拾被叛军毁坏的村庄，帮助百姓重建家园，得到了很好的锻炼。几个月的学习训练，把赵一曼等柔弱斯文的女学生锻炼成了意志坚定的女兵。
中国女兵从走上了历史舞台的第一天起，就接受了生命和命运的严峻考验。
在此后的峥嵘岁月里，这第一批中国女兵走过了不同的道路。她们中有的参加了创建人民军队的斗争。1927年8月1日，有30名女兵参加了南昌起义，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赵一曼因前往南昌途中肺病复发，没有参加南昌起义。1927年8月，党组织决定派赵一曼赴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
(未完待续)
她就是著名的时代先觉者，民族自由解放的女神——赵一曼。
本刊连载《赵一曼传》一书，此书，真实全面地记述了赵一曼的生平事迹、心路历程及后续评说。
第四章 黄埔·军校·女生队
1，考入军校
赵一曼和同行的四川300多同学，乘“其春”号冲出三峡。他们心中充满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向往，仿佛听到了前方的战斗号角，以无穷的力量投入到革命洪流之中。1927年1月底，终于到了国民革命政府所在地——武汉。
赵一曼和陈德芸、游曦等女同学住在政府包下的武昌斗级营街的小旅馆里，住宿费由学校负责。当时，五湖四海的有志青年云集武汉，来投考的人数远远超过应招的几十倍之多。因此，学校决定再进行复试。
黄埔军校是中国近现代史上一所革命的军事学校。
黄埔军校创办之时，正值孙中山改组国民党，国共第一次合作之际，也正值中国革命萌发之际，这是一个风雷激荡的年代，人们常说时势造英雄。因而，这又是一个英雄豪杰登场表演的风流年代。此时，作为熔炼大革命尖兵的黄埔军校，就成了各路英雄人才的集合点。
1924年6月16日，黄埔军校举行开学典礼时，孙中山先生指出：“黄埔军校的宗旨就是造就革命军。”
黄埔军校不仅在财力和物力上得到苏联的支持，在学校教育上也根据共产党的建议学习列宁创建红军的经验，在军校设立党代表和政治部。1924年11月，中共派周恩来担任政治部主任。军校政治教官主要由共产党人担任。
1926年以后，由于革命形势的迅猛发展和黄埔军校的声名鹊起，全国各地争相创办黄埔军校分校。在北伐战争开始前，已办有“潮州分校”和“南宁分校”。北伐开始后，先后又设立了“长沙分校”和“武汉分校”。
武汉分校后改名为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的规模很大，影响也十分久远。在政治性质上，武汉分校基本掌握在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人士手里。开始是包惠僧为筹办主任，瞿秋白、周恩来、李富春、张国焘、项英、郭沫若等都任过政治教官，恽代英为政治总教官。陈毅为中共军校党委书记。
武汉分校最热门的话题是它首办了女生队。这在中国历史上也是首开先河。
黄埔军校在创办之初就有人呼吁招收女生，但总因条件不成熟，校长蒋介石又不感兴趣，因此一直没有招成。
到了1926年底的武汉，情况就完全不同了。随着北伐军的节节胜利，革命中心转向武汉，大革命由此达到最高峰。妇女解放运动此时也是最时髦的话题，连“男女同厕同浴”这样的口号也满天乱飞。在这种形势下，军校招收女生在舆论上也完全成熟了。
1926年11月，武汉政府在决定开办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的同时，决定也招收女生入学，专门创办一个女生队。其实只打算招收四五十人，后来因为报名的人太多，其中许多还是后头有国共两党的大员递过条子的，有的是地方党团组织选送的，像赵一曼就属后种，最后才决定统一组织复试。
经过严格复试，赵一曼、陈德芸、游曦、段福根等都榜上有名。女生共录取了195名，男生986名。
2，第一代女兵风采
1927年2月6日(农历正月初五)，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正式开学。这一期正是黄埔军校的第六期，因此，习惯被称为汉(在武汉办的)六期，后改为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
赵一曼和同学们高高兴兴地迈进了这所军校大门，成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代女兵。武汉分校校址在武昌兰陵街两湖书院，学生包括从广州调来的黄埔第五期政治、炮兵、工兵大队，以及第六期入伍生总队共计6000多人。女生大队分为三个中队，九个分队。操练科目基本上和男生一致。不过男女生之间的界限并没有全部打破，女生单独住在两湖中学的校舍内，新砌了院墙，分开了大门。不仅与男同学隔离，也与社会隔离，闲杂人等是不准随便进入校园内的。外面的人也只能在女生外出时才能一睹风采。
我们可以从当年与赵一曼同窗好友的谢冰莹所写的《女兵日记》中领略到中国第一代女兵的风采，了解到赵一曼这段女兵的生活。
我记得很清楚，这天下午，我们搬进了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女生队，进门就看见一堆堆穿着花花绿绿的小姐们，在那里交头接耳地谈着什么，也有些脸上的表情是苦闷的、悲哀的，还有一个站在好朋友的背后，偷偷地用袖子擦着眼泪。
“哭什么呢?不要难过，今天不能出去，就等到明天再说吧。”
听到这几句话，才明了她们谈是关于出外的问题。到队后按着点名册每人发了一身灰布棉衣，一顶帽子，一双橡皮鞋，一双草鞋，两双黑布袜子，一双灰布裹腿布，还有一根一寸多宽的束腰皮带……“你们赶快回寝室去把身上的小姐衣服脱下来，换上军装。从今天起，你们再也不是娇滴滴的小姐，而是雄纠纠的女兵了。”
接着，每个人都由队长领的理发师，把她们的头发剪得像男人的“西装头”一样短，有好几位小姐，双手捧着她的又黑又长的乌丝，伤心地哭了。
“哭什么?你们从今天起，已许身国家，将来生命都要为国牺牲，何况这一条辨子?”
晚上，女生队的郑队长来训话了。他让大家取消浪漫思想，除去依赖、懒惰坏习惯。
训话完毕后，就是点名睡觉。但是大家睡不着。外面刚刚打八点钟，四十几个人，躺在一间空洞洞的房子里，床是一块硬板子，上面铺着一床灰色毯子；被也是薄薄的，一个小白枕头，再配上白白的被单，倒也十分整齐清洁。一些从钢丝床上、棉被里钻出来的小姐们，自然难免有诉苦的!
“熄了灯后，谁也不许说话，查出来了，明天要处罚的!”
女政治指导员来查寝室了，空气立刻肃静下来。她用手电射在每一张床上，要大家不要把被头蒙住嘴，不要踢开了被窝着了凉：她像慈母一般关心着女兵，爱护着女兵。
这一夜，大家走进了另一个新的世界。
不过，从小就没受过裹小脚的束缚，早已加入党团组织，在女中剪短了头发的赵一曼，在这群花花绿绿的小脚入伍女兵中属于另类和前卫的代表。据赵一曼的同窗好友曹诚回忆：
赵一曼那时叫李淑宁，是宜宾县叙府女中的学生。她在所有报考军校的女生中特别引人注意，主要是她那和蔼可亲的态度和与众不同的装束。她身穿一件男式毛蓝布长罩袍，领子和袖口出现的白布衬衣，青布长裤，脚下一双小圆口的青布鞋，短发齐耳，简单地向后梳着，说起话来十足宜宾家乡腔调。那时的冬天，她两手操在衣袖筒里，态度朴实庄重，意志坚强。 虽然我们是初次见面，但她留给了我永远不忘的深刻印象……
入学后，女生第一关就是剪头发，穿军装。有的同学缺乏准备，在剪发更衣时，有的叹息，少数人甚至流泪。赵一曼见此情景就在一旁说：‘我们今天来到革命阵营就是革命人了，就得像个革命军人的样子，只有剪掉头发，穿上军装，才能上战场呀!……’事后，她对我说：‘别看剪发，这也是对我们革命意志的考验啊!’
开学的第六天，历史记住了这一天，那是1927年2月12日，在武昌两湖书院大草坪上，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第六期学员举行了隆重的开学典礼。男女生着装持枪整队入场，宋庆龄、何香凝、孙科、谭平山、苏兆征、邓演达(军校代校长、国民革命军政治部主任)、郭沫若(国民革命军政治部副主任)、恽代英、施存统等都出席了典礼，在主席台上就坐，在接受一个新的时代的检阅。一个由195名女学兵组成的女兵方队吸引了2000名男性军人的目光。她们佩带着红色的“w”标志，“w”是英文“妇女”w OMA N的字头。
孙夫人宋庆龄身着花格子旗袍，脚穿高跟皮鞋，仪态大方，风采动人。她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演，爱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特别对中国的第一代女兵抱有极大的希望。会场上不断爆发出阵阵掌声和热烈的欢呼声。其中许多人都讲了话。事后，赵一曼对陈德芸同学说：“孙夫人的革命气质和讲演水平尤为令人钦佩。”
女生大队入伍后，也和其他新兵入营一样，首先要进行三个月的入伍训练。
军校的生活十分紧张，从早五点半起床开始，一直到晚上九点半上床睡觉，简直没有休息的时间。每天八堂课，四节学科，四节术科，还有演讲、听训、讨论、擦枪……当时女兵队伍里，有18岁的少女，有30岁的母亲。有大学生，也有中学生，成员比较复杂。
自入伍以来，赵一曼处处以要发挥党员的先锋作用严格要求自己，她决心在这所革命大熔炉里把自己千磨百炼成一位真正的革命战士。
中国第一代女兵在诞生之初，就不是一个职业的概念，她是受封建制度压迫的中国女性觉醒的产物。她们首先要做自己的主人，她们要推翻那将女性压在最底层的黑暗社会。于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面女兵旗帜就这样呼呼啦啦地飘扬起来了。
虽然这支尚未熟练的队伍的步履还有些散乱，虽然她们略带稚气的脸上还挂着昨天的泪痕，但在这一刻，她们仿佛一下子成熟起来。她们不再是普通的少女、少妇，而是新时代的一名女兵。
黄埔军校招收女兵队的消息传到苏联，一直关心中国革命的斯大林非常感兴趣，要求拍张照片给他看看。1927年3月5日，女生大队全体成员在军校院里大礼堂前拍了这张合影，也使后人得以目睹赵一曼和第一代女兵的风采。
3，训练场就是战场
为了完成黄埔军校的使命，尽快地培养出一大批组建革命军队的骨干，以适应当时迅速发展的革命斗争形势。武汉政治学校把传统的三年制改成半年制。对所学课程删繁就简，较好地安排了各科目的进度和日程，并制订出详细的实施方案，又重新修订了地形和交通通讯五大教程。各种科目齐头并进。
当时，武汉军政学校的名义校长是蒋介石，恽代英任政治总教官，实际主持军校。1927年3月底，瞿秋白任武汉分校教官，给女生队上过课。陈毅在政治部负责处理党团的内部事务。聂荣臻、周恩来曾参与军校工作。女生大队有两个女教导员，一为彭漪兰，一为钟复光(施存统的夫人)。
学校的革命气氛非常浓厚，阅览室里有马列主义书籍，墙上贴着反帝反封建的标语。茅盾(沈雁冰)当时任政治教官、政治部指导员。他给学员们讲什么叫帝国主义，国民革命的政治目的是什么等课；还专门给女生队讲关于妇女解放运动的问题。当时学校由于刚刚在武汉办学，没有固定的教室，也没有更多的桌椅，上课时教官站在桌子上讲，学生们围在一起听。赵一曼等女兵还常常跟着到街上开展反帝宣传。
武汉军政学校实行三操两讲制，政治课与军事课并重。政治总教官恽代英亲自给学生讲工农运动、学生运动、北伐战争形势、无产阶级的历史地位及马列主义基本知识。其他政治课程还有《国民革命》、《社会主义史》、《共产主义A B C》、《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史》、《世界革命史》等。赵一曼如饥似渴地学习，逐渐明白了中国近百年来贫穷落后的原因和反帝反封建的国民革命的必要性，弄清了什么是三民主义、什么是共产主义，从而下定把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她刻苦地钻研战术、兵器、筑城、地形以及《步兵操典》、《射击教范》、《军中勤务令》等军事课程，经常腰扎皮带，打着绑腿，在操场上跌爬滚打，练习投弹、射击。几个月功夫，掌握了卧射、跪射、立射等射击本领和变换队形、指挥班排进攻的军事技能。她积极参加了收回汉口英租界等群众斗争。还与女生队员们一道去武昌裕华、震寰纱厂发动和组织女工，到街头巷尾宣传国民革命常识，演出反帝反封建的文艺节目。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在武汉召开时，赵一曼和其他女兵一道参加布置会场并负责警卫工作。
在艰苦的学习和社会斗争实践中，赵一曼受到了革命理论的熏陶和革命实践的锻炼，思想觉悟、工作能力、军事技能提高很快，政治上日臻成熟。
1927年4月初，江南正绿野覆盖，山花烂漫的时候。这一天，军校女生大队出发到野外进行一次实战演习。赵一曼和另外几个女兵担任尖兵，她们全副武装，由队长带领，沿着一片河滩地向前搜索敌情。
当她们卧倒在一块坟地准备进攻时，突然发现前面有几只羊在安闲地吃草，还哞哞地叫着，十分讨人喜欢。赵一曼在家乡时就养过羊，她不忍心在演习当中让这些小羊受到伤害，便跑上前去轻轻地把羊赶走。
“李淑宁，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干蠢事?”队长怒吼起来。
“这是老百姓家的羊，教官总告诉我们爱护老百姓的一针一线，不能因为演习损害了老百姓活生生的财产吧?”赵一曼还理直气壮，一点也不服气。
“李淑宁，你把嘴闭上，这是打野外，训练场就是战场，你面前的几只羊，很可能就是你的致命敌人，披着羊皮的狼!蠢货!”
演习结束后，回到学校，队长特意在操场上集合全队女兵，叫赵一曼出列罚站，严厉地训斥了她的“破坏战场纪律”行为。为了使她吸取教训。反省错误，还关她一天禁闭。
宜宾老乡段福根为赵一曼打抱不平，她怕赵一曼想不通，一边安慰说：“又不是真打仗，就是不该伤害老百姓的羊嘛，队长也太过分了。”
赵一曼忙纠正段福根说：“我错就错在没把演习当成真打仗。我应该受罚关禁闭。我已经想通了，只有在训练时严格要求，才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否则，永远也当不了好战士，将来还能带兵打仗吗?”说完，她又去 找队长检查认错，谈感想。她还常常拿自己的这件事去教育警示别人。她说：“要学好杀敌本领，以备将来亲临战场和同志们一起消灭敌人。”
从此以后，赵一曼更严格地投入训练，她身体比较弱，1米50多点的个头，没有大枪高。她练得很苦，别人练一遍，她要练两遍，三遍。除了上课训练之外，每天晚饭还要找同学谈心，转达组织上的指示，商量如何开展党团工作和街头宣传工作。
1927年5月，武汉的国民党右派利用和收买一批妓女准备举行“裸体游行”，向社会上造舆论，把这些妓女说成是武汉军校女生队的学生，为了不让反革命阴谋得逞，军校组织宣传队，由赵一曼率领到武汉三镇向群众宣讲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妇女解放的内容和途径，揭穿反动分子的阴谋。在这一段时间里，赵一曼不顾身体虚弱，每天到街头宣传。终因劳累过度而昏迷过去，学校把她送到医院，是肺病复发，高烧不退，必须住院治疗。
正当赵一曼住院治疗的时候，中国历史发生了一场急剧的变化，祖国大地上乌云滚滚，当时的革命中心武汉处于被反革命势力重重包围之中。在奉系军阀南下河南，蒋介石策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以后，四川军阀杨森顺流而下宜昌、沙市，从两面窜犯武汉，原驻宜昌夏斗寅通电反共、进驻武昌南面的纸坊。
为了保卫国共两党合作的武汉国民政府，保卫革命中心武汉，武汉军校师生奉命于5月18日改编为中央独立师，配合叶挺的武昌卫戍部队讨伐夏斗寅。
当同学们到医院看望赵一曼，告诉她这个消息，并劝慰她好好养病时，赵一曼立即离开病房，穿上军装，坚决要求参加平叛夏斗寅的战斗。她说：“现在正是保卫革命的紧要关头，一个革命战士怎么能安卧在病床上!战斗是军人的天职。”之后，她参加了军校组织的西征。
4，西征
参加西征军的武汉军校女生大队，一部分编为看护队，一部分编为宣传队，编为宣传队的多数是党团员。赵一曼和游曦、陈德芸被编为宣传队。
5月19日清晨5点，赵一曼身体还比较虚弱，但仍以饱满的精神和同学们一起出发了。宣传队出发的头一天，赵一曼等领到了行军时用的一切装备，干粮袋、草鞋、三色带、军毯等。三色带表示宣誓献出自己的生命，来保卫大革命的武汉，在和敌人战斗时，要有不怕死的精神。武汉各团体还给女生大队送来很多锦旗，上面写着“革命先锋”、“巾帼英雄”、“少年先锋”等。当赵一曼和女生队群情激昂地到达望山车站时，看到从前方开来的火车上，满载着的男同学，他们是前两天出发与敌人战斗过的，有的负了伤，有的开回来休息。大家看到有许多伤员，心里并不畏惧，只是想：这次就是牺牲了也是光荣的。她们看到面前的锦旗，就感到无限的兴奋和快慰!
火车到达目的地后，赵一曼和女兵一起下了火车，身背几十斤重的枪支、弹药、饭盒、干粮袋、水壶、毛毯和各种宣传品又开始行军。渴了，蹲在池塘和田埂边掏水喝；饿了，胡乱啃点干粮。夜间则住宿在古庙或铺开毯子睡在铁路两旁道上。她们翻山越岭、走村串户，不懈地宣传帝国主义、封建军阀、土豪劣绅残害人民的罪行，宣传武汉国民政府反帝反封建的成就，帮助整顿或重建农民协会、妇女协会，发动群众起来反抗夏斗寅镇压革命的斗争。
西征途中，十分艰难，有时一连两三天吃不上一顿饭，经常吃粗糙的米还伴着许多谷壳，每餐像吃沙子一般难以下咽。菜呢，老是煮着一锅发了霉、撒了许多盐在里面的臭豆鼓，咸得不能进口。
5月，南方正是炎热的季节，行军时汗珠像雨点一样流，衣服像刚浸过水似的，全身都被一块湿布裹着，走起路来，十分难受。一双脚板像踏在火炉上一样，脸晒黑，而且开始一层一层地脱皮。
5月24日，西征的女兵队到达咸宁。
在成宁，赵一曼和陈德芸、游曦等几位女兵还奉命接受到乡下逮捕一个土豪劣绅的任务。那天，赵一曼她们进入土豪劣绅的大院搜查。只见楼下住房陈设漂亮，楼上摆着许多盛满香肠、腊肉等腌制品的缸罐，却不见土豪劣绅的踪影。赵一曼、陈德芸、游曦等同学便把这些食品分给附近地方来围观的贫苦群众。后来这个土豪被她们逮住了。游曦发现土豪在田间小路上跑，便朝天开了枪，那土豪吓得腿一软，登时趴在地上。赵一曼等女兵在群众的协助下，将这个土豪用绳捆绑好，送交农会。
西征宣传队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中国妇女受封建礼教摧残而没有觉悟的人群，裹小脚确是女子之最大不幸，同时在这个自求解放时代，她们尚且愿做18世纪时的奴隶，这是女界莫大的耻辱，数千年来洗不清的耻辱。
当宣传队的女兵向妇女宣传要剪头发时，她们说：“你们剪了发，可以免得你的老板牵着你的头发打。”女兵们回答说：“是呀，我们放脚也可以打得赢他了。”她们其实也觉悟了缠足的痛苦，但她们说，大脚要多耗许多布。我们说你们用无数层布缠着就不费布了吗?其实她们包脚哪里是为了省布呢?
赵一曼的宣传是另一种风格的，她每次都用自己的经验教训和切身体会来唤醒女同胞的觉悟，指出女性解放的重要意义。赵一曼用浅显而通俗的语言向农民宣传革命道理，提高农民的觉悟。在她们的组织下，当地农民协会多次为独立师探听消息、带路，拦截杨森的给养队，消灭单个的散兵和溃兵，从而为西征大军歼灭杨森的老九师，解除了武汉西面的威胁作出了贡献。
5，严峻的考验
西征历经月余，胜利归来。赵一曼以顽强的毅力坚持下来了，准备卸下征尘休息几天。
然而，当中央独立师凯旋归来时，武汉的形势发生了急剧逆转。继驻长沙的三十五军许克祥发动反革命叛乱之后，两湖地区农民运动受到摧残，工会、农会干部被杀害的事件不断发生。武汉的汪精卫也公开叛变革命。在这种险恶形势下，有许多拥蒋反共的军校学生离开了武汉，去南京投奔蒋介石。以恽代英、陈毅为首的军校中共党组织，日夜忙着安排党员分赴叶挺、贺龙的总队或返乡组织武装斗争。同时，提示没有得到通知的党员不许离队外出，待机而动。但有些人动摇了，悄悄离开了革命队伍。
为了保住军校这部分革命武装力量，当时在第二方面军第四军任参谋长的叶剑英巧妙地利用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张发奎与唐生智的矛盾，建议张发奎把武汉军校学生改编为第二方面军军官教导团，以增加二方面军的力量。7月末离开武汉，向江西九江进发，“东征讨蒋”。军校男生多数编入教导团，女生大部分遣散，发给结业证和路费，脱下军装换上便衣暂时回家。只有赵一曼等少数女生党员编入了教导团。继而又划整为零分散到各部队和地方党组织中去。
赵一曼等几位女同学留在了张发奎司令部。当晚她们就暂住在武昌“右旗”军营中一间空房子里。这里只有几张条桌，她们把条桌拼起来当床铺，不料深夜来了一些张发奎部的兵痞，他们靠在窗口怪声叫喊：“女兵……你们是派来给我们补衣、洗衣服的吧……”他们更恶作剧地将马放出来向女生房里赶，战马在房里乱蹦乱跳，把女生们气得一夜没睡，有的还吓哭了。第二天清晨，她们跑回学校向队长杨伯珩反映昨夜的遭遇。杨队长安慰又教导她们说：“敌人是凶恶的，我们要革命，暂时还得忍耐，等回广东后，我们就好了，你们先回去，我马上派人去找张部查问。”赵一曼等女生待解决了问题又回到部队。
7月末，赵一曼随二方面军教导团离开武汉，向江西九江进发，“东征讨蒋”。但在进军途中她又病倒了，于是不得不离开部队，脱下军装，换上便装，住进医院。组织让她病好后到上海。赵一曼病情稍有好转就化装成逃难的妇女，乘船到反革命最猖獗的上海。
中国第一代女兵的黄埔岁月从1927年2月初入伍，到7月末结业，满打满算才6个月的时间。但这短暂的6个月，却给赵一曼等每个女兵的一生打下了深刻的烙印。她们接受了政治历史教育，学习了《步兵操典》等军事理论，进行了正规的军事训练。特别是西征一个月，使赵一曼感受了从来没有的生活经历，虽然她没有上阵和敌人厮杀，但却真正领略了什么是真正的兵。她被编入宣传队，或在街头演讲，或挨家挨户宣传，或帮助群众恢复农会、妇女协会，收拾被叛军毁坏的村庄，帮助百姓重建家园，得到了很好的锻炼。几个月的学习训练，把赵一曼等柔弱斯文的女学生锻炼成了意志坚定的女兵。
中国女兵从走上了历史舞台的第一天起，就接受了生命和命运的严峻考验。
在此后的峥嵘岁月里，这第一批中国女兵走过了不同的道路。她们中有的参加了创建人民军队的斗争。1927年8月1日，有30名女兵参加了南昌起义，打响了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赵一曼因前往南昌途中肺病复发，没有参加南昌起义。1927年8月，党组织决定派赵一曼赴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