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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罪歌坛半壁江山
缭绕的水雾、刺眼的照明、迷幻的剪影和激昂的配乐——在“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的2016共和党党代会首夜,用如此浮夸的方式登场的,用鼻子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位风一般的男子——特朗普。在旨在选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党代会上,特朗普打破惯例,在正式获得提名前就露脸,而其目的只是帮即将发表演讲的妻子串个场而已。
不过从中可以看出,花钱做特效还是非常必要的:多少观众产生错觉,将“风烛残年”的特朗普剪影看成WWE狂野角斗士要炸裂的肌肉线条啊。而这一点,振奋人心的配乐《我们是冠军》(We are the champions)功不可没。
《我们是冠军》是英国传奇的皇后乐队的经典名曲(没有错,这位美国总统候选人用的是英国歌曲)。“我们是冠军,我的朋友们,我们会一直战斗到最后……这世界不属于失败者,因为我们是世界冠军。”激昂的音乐荡漾着整个会场,特朗普风光现形,会场气氛一时被推至高潮。不过音乐一收,仔细一琢磨,人们发现有点小尴尬,虽然《我们是冠军》经常被用于赛事场合,以歌颂昂扬向上的体育精神,但这首歌同时被广泛解读为是为同性恋群体争取权益而唱的赞歌。这与共和党在LGBT权益问题上的保守立场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更尴尬的是第二天:皇后乐队亲自打脸。皇后乐队官方推特写道:“共和党党代会未经授权使用我们歌曲的行为,违背了我们的意愿。”实际上,特朗普在6月的竞选活动中就使用了《我们是冠军》,当时皇后乐队的吉他手梅伊就警告特朗普停止播放该歌,并称“永远不会允许”他使用皇后乐队的歌曲。结果特朗普依旧我行我素。负责管理皇后乐队作品版权的Sony/ATV公司这次也特地发表声明谴责特朗普“屡教不改”,并表示“皇后乐队不希望他们的音乐与任何国家的任何政治纷争产生联系。皇后乐队更不想《我们是冠军》被用来给特朗普和共和党的政治观点背书。”
选举造势免不了要用音乐调节气氛,为了吸引年轻人,流行音乐就成了招牌菜。但美国演艺圈的政治立场偏左,流行歌手多支持民主党,因而,共和党使用他们的歌曲造势时就容易受到抵制。这个问题最早出现大概就是里根总统谋求连任时因使用斯普林斯汀的《生在美国》而受到后者指责。(斯普林斯汀后来很乐意让奥巴马使用该曲。)然而,回顾特朗普的竞选之路,特朗普受歌手抵制频次之高放在共和党内也是超凡脱俗。
到目前为止,特朗普已经因为使用皇后乐队、披头士、帕瓦罗蒂、滚石乐队、R.E.M、阿黛尔、加拿大籍歌手尼尔·杨、美国摇滚乐队空中铁匠等的作品而受到歌手们的指责。看来半个西方歌坛都快被特朗普得罪光了。
我选美国总统,但我放英国歌
从去年到最近,尼尔·杨一直要求特朗普停止使用其《在自由世界摇滚》,杨说:“我的歌可以给桑德斯用,就是不给你特朗普用。”特朗普对于歌手们的这类要求基本一概不理,或仅回应“我有权使用”。日后到了想用时还是照用不误。但唯独有一次算是服了软。
去年,空中铁匠的主唱泰勒给特朗普寄了一份律师函,要求特朗普停止使用乐队的热门单曲《美梦继续》。律师函写道,特朗普使用乐队歌曲的行为会误导大众,让人产生乐队为特朗普竞选背书的“错觉”。特朗普在推特上回应说,他有合法权利使用这首歌,但已经找到“更好的歌曲来替代”。最后特朗普还不忘酸上一句:“泰勒的歌曲的曝光率比他十年间得到的还要多。我这是为他好!”
特朗普关于这些歌曲版权的说法倒也确实不是胡说。从法律上说,特朗普几乎是哪首想用点哪首,且在政治集会播放这些歌曲不需要征得音乐人的许可。歌手反对基本上属于徒劳。这是因为特朗普的竞选团队已经为使用这些歌曲支付了费用,而且是“一揽子”将海量音乐的播放权从表演权协会ASCAP 和BMI等买下来,单BMI就收录了70万名歌手创作的105万首歌。之后每次使用时又向表演权协会交少量费用,以BMI为例,政治集会每次使用一首歌再支付6美分,6美分中的一部分会转给音乐人。
有美国版权专家认为,这是美国法律的一个灰色地带。因为歌手的形象、声音和个性被呈现在政治集会,可能被人误认为歌手是在为政客背书。但歌手就算不情愿,对此也没什么办法。而另一方面,特朗普因此虽一路鸡飞蛋打,却也一路畅通无阻。
特朗普在竞选造势时放音乐的另一个槽点在于,作为美国总统参选人的他,选的歌大部分都来自英国。《华盛顿邮报》在今年2月梳理了特朗普造势活动中重复使用的16首歌曲,其中只有3首是美国歌手的,余下的除了帕瓦罗蒂的作品外全是“英国制造”。
为什么特朗普偏要用外国的歌曲呢?答案很简单,特朗普曾对CNBC说因为“我喜欢他们的歌”。而在《纽约客》今年2月的一篇报道中,特朗普竞选集会负责现场音乐的工作人员证实,特朗普会亲自挑选活动要用的音乐。
不得不说,特朗普选音乐真的挺用心。特朗普在竞选造势中有两个鲜明的特点,一个是脱稿演讲(或者说,“跑火车”),另一个就是频繁使用暖场音乐。《商业内幕》的记者坦尼对此印象深刻,他说特朗普的集会像摇滚音乐会(这也是因为特朗普常避开小厅子,而在大场馆集会),台下的观众打打闹闹,玩得嗨,甚至一边喝啤酒一边听特朗普“讲段子”。音乐响起时,有时观众会激动地一起跟着唱起来。这与其他总统参选人集会的情况形成鲜明对比,那里的观众们可能会要求把刺耳的“噪音”关掉。坦尼就曾在杰布·布什的一次集会中看见观众要求工作人员关掉音乐,之后喇叭不得不消停下来。
特朗普的格莱美歌单
被社交媒体捧起来的奥巴马把美国“政治娱乐化”的传统玩得够溜,可是与本就是电视人的特朗普比起来,还是too young。而音乐作为娱乐化的重要内容,不仅可以在造势活动中调节气氛,还可以巧妙地传达政客的意志。事实上,将音乐作为一种政治工具,用来给竞选造势在美国已经有一段历史,而它的历史又反映了美国政治的演变。
随着19世纪美国两党制逐渐成型,为竞选服务的“竞选音乐”也开始慢慢发展。最初,竞选音乐是政党用来向本地党员宣传党纲和候选人的一个工具。其实,当时大选的“参赛者”主要是政党,而非总统候选人个人,后者不会积极地介入宣传。人们投票时主要看政党,而非候选人。
到了20世纪,总统候选人开始变得独立,逐渐从幕后走向台前,开始利用他们的演讲和公关技巧吸引选民,不过还是非常依赖政党选举机器的支持。
此后新技术——特别是广播和电视——的问世让候选人能便利地接触到全国民众,这给了候选人更高的曝光度。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就利用流行文化建立推销支持罗斯福新政的“新政联盟”。在1944年寻求连任时,他邀请歌手加兰在广播中引吭高歌:“支持,支持,支持,一定要在1944年支持总统连任。”
如果说加兰的歌还仅是为“新政联盟”锦上添花的话,那么流行音乐真的是将肯尼迪塑造成了一个明星。在民主党初选时,候选人汉弗莱在各地宣传造势时带上了美国橡胶业工会一个有音乐才华的主管,后者弹着吉他,唱着民歌,以吸引中西部的工人们。不过,一谈到具体的工农政策,群众还是跟汉弗莱争得面红耳赤。
肯尼迪则利用娱乐绕过政党,将自己打造成明星。当时歌手西纳特拉为了给肯尼迪助选,特地将他的热门歌曲《厚望》(High Hope)改编,宣传效果颇佳。肯尼迪充分利用这些娱乐资源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粉丝团”。粉丝会夹道欢迎肯尼迪的车队,嘶吼的、哭的,就差举灯牌的了,而车顶安置的喇叭飘出的流行音乐则为这粉丝追星的一幕润上最后一笔。粉丝哪管肯尼迪是什么党的,喜欢他就果断把票投给他。
自此,肯尼迪为竞选造势留下了流行音乐深度介入的传统。
直到今天,出现了将这一传统发挥到极致的特朗普。实际上,还有更多人对特朗普的音乐品位给予了好评。《华盛顿邮报》的记者辛德布兰德称,特朗普音乐类型及曲风多元——简直能凑够一张格莱美歌单;同时又注重细节,常常通过歌曲及时传达不同的讯息。
辛德布兰德写道,“咆哮的流行金属、滚石乐队‘叛逆的’歌词、浪漫的民谣……这些都能在特朗普的集会上听到。”除了流行音乐,“特朗普偶尔还走高雅路线,他恐怕是美国历来所有总统参选人中第一个多次播放普契尼歌剧咏叹调的。”
此前被其他参选人齐轰是共和党破坏者的时候,特朗普数次播放披头士的《革命》:“当你说要毁灭的时候,难道你不知道我不会参与其中吗?难道你不知道一切将会变好吗?”——难道这不是特朗普在呼唤和谐吗?
“消失吧,夜晚!下沉吧,星星!破晓时,我将得胜!得胜!得胜!”——特朗普在7月底获得正式提名的党代会上再次使用了帕瓦罗蒂的《今夜无法入眠》。(次日不可避免地被帕瓦罗蒂的遗孀谴责。)
“这是特朗普心情的写照,”一名网友在保守主义的“自由共和国”网站留言,“这首歌的奏响是多么美妙。《今夜无法入眠》唱的是成功,这也正是特朗普现在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