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婆一起生活的日子(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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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在我的心目中,那些伟人们是巨人!我那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瘦小慈祥的小脚外婆也是巨人!
  如今算来,外婆已去世25年了。可是,她还会时不时地让我在梦中哭醒。而哭的原因千奇百怪,有时是好不容易给她买了好吃的东西,或者是给她送钱呢,转眼却看不见外婆了。这一切,无非是想在梦里弥补“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缺憾罢了!每次哭醒后,和外婆一起生活的那些情景,总会清晰地涌上心头。
  外婆生于上世纪二十年代中期。在她还不到四十岁的时候,我外公就去世了。在那艰难困苦的年代,坚强的外婆独自把一双儿女养大,遭遇的艰辛和磨难可想而知。不仅如此,家族里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们,还企图赶走他们孤儿寡母,以霸占他们的家业。后来,在外婆的誓死抗争下,终于为孩子们守住了家。并且,外婆在干农活的间隙,还加班加点、连明彻夜地为别人纺花织布,换取家用。凭此竟把我舅舅培养成上世纪六十年代村子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一时被传为佳话。
  二
  外婆不识字,她和那个时代大多数的妇女一样,没有名字,我外公姓张,她姓吴。于是,外婆的名字叫张吴氏。那时,心善的外婆,尽管自己家缺吃少穿的,她仍然尽己所能地帮助别人。外婆家因为在村子的最东边,就成为那些进村乞讨人的首选之地。有吃的,外婆就给他们一点儿吃的,有时还让那些讨饭的妇女或者老太太们借宿家中。我记事后,就有很多来村子里乞讨的妇女、老太太们晚上住在外婆家这样的经历。她们都很自觉,能够把铺盖卷摊在外婆家的灶房里就感激不尽。不仅如此,村子里谁家有难处,尤其是哪家的老人去世了,年轻人不敢上前,善良的外婆总是主动地去帮忙料理。因为外婆的宅心仁厚,村里人总会开玩笑说,她一定会长生不老的。于是,就有人给外婆起了个新名字:吴永和(活)!
  我六岁前是跟着外婆生活的。记忆里,那时,我帮助外婆做过的,也是能做的事儿,就是上菜园拿菜。那时候,生产队分菜时,有时是按人口分的,有时是按工分分的。按人口分时,是把人口数一样的菜堆在一排,并用小木棍、石头或者瓦片在旁边地上写着一口人的、两口人的等等。如果是按工分分的,就在小纸片上写上户主的名字,放在菜堆上。
  外婆所在大队的菜园本来是在村子的东南角,后来村子里的一个单身老人,受不了病痛和孤独的折磨,跑到菜庵里,脸上蒙块白布上吊身亡了。于是,那个让看菜人住的土坯草房——菜庵就废弃了,菜园也就转移到了生产队的西北角。无论在哪个菜园,我去拿菜时,总会有热心的我该叫舅舅的、姨的,或者叫外公、外婆的人帮助我。因为我舅舅考上大学后,户口就迁到了北京,外婆家只有她一个人的户口。按人口分菜时,那些好心人就会在那三四堆一口人的菜堆中,挑选品相好的让我拿。如果是按工分分的,不等我问,那些好心的长辈们,就会笑着对我说:“四季客啊,这是吴永和家的!”孩子们在亲戚家住的时间长了,都会被叫作“四季客”的。说来也真是神奇,从小就愚笨且还没有上学的我,当第一次看见“吴永和”这三个汉字后,竟然就永远地记住了!再去拿菜时,我竟然能在那菜堆上准确无误地找到外婆的名字。
  “吴永和”是我这辈子认识最早的三个汉字!也是让我终生敬仰的三个汉字!
  三
  到了上学的年龄,我不得不离开外婆,回家上学。后来,随着外婆年龄的增大,家里人都不放心她一个人生活。我舅舅把她接到城里,忙碌惯了的外婆很不适应。无奈,她只好搬来和我们一起生活。
  外婆的到来,用现在的话说,简直是给我们家请了一位免费的保姆。那时已经包产到户,外婆的责任田租给别人种,租客每年都给我们家送来两季的粮食。外婆是吃着自己的饭,却在竭尽全力地帮助我们家干活:在家做饭、刷锅、喂牲畜,这儿扫扫,那儿刷刷,有时还要到地里干力所能及的农活。也正是外婆的到来,才使得我们兄妹四个都能继续上学。并且除了我之外,都学有所成,跳出了农门。这一方面得益于外婆对我们家的辛苦付出,更得益于外婆对文化的重视。这个不识字的瘦小瘦小的小脚老太太,具有远大的见识!她总觉得有知识就能改变命运!于是,在那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硬是供自己的儿子上学,并且把儿子培养成了大学生。而那些父母双全且家庭条件比外婆家好很多的人们,只顾眼前,很少让孩子们上学的!外婆到我们家后,总是不停地督促我们要好好学习,使我们都养成了很好的学习習惯。
  四
  外婆并没能像别人期待的那样“永活”!
  1993年的麦天,外婆得了胃穿孔,手术后回到家里调养。因为她一辈子吃素,缺乏营养,伤口直到去世都没能愈合。
  那是1993年的冬天,接到电话说外婆病重,我们赶紧请假领着孩子回家。到家后,当看见睡在西屋窗根儿地铺上的、奄奄一息的外婆时,我心如刀割,眼泪顿时汹涌而出!我真不敢相信,我那一向勤劳健康、慈祥善良的外婆,竟然会被病魔折磨得骨瘦如柴!肝肠寸断的我小心翼翼地把轻若纸片的外婆扶起靠在我的身上,抚摸着老人家那双辛劳了一辈子而今却皮包骨头的手,我心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外婆已经感到我在哭,就有气无力地对我说:“娃儿呀,你白(别)哭了,你越哭我心里越难受。你是不知道啊,听说你们单位不中了,俺们都愁成啥儿了。不过木(没)事儿,咱们有地,只要好好干,不愁没饭吃……”这就是把我从小养大最疼爱我的外婆!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天,还在为正经历着单位改制的我着想!那些前来看望外婆的邻居们,也都安慰我说:“白(别)哭了妮!你外婆比起咱村子里别的老太太们有福多了……”后来,外婆一直陷入昏迷。4天后,77岁的外婆永远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在送外婆魂归故里的那16里路上,风在呜咽、树在默哀,悲痛欲绝的我,心碎了一路……
  外婆走了!但是,瘦小的、慈祥的,如巨人般坚强、伟大的外婆,让我这个比她高很多的外孙女,终生仰望!我知道,我那善良、顽强的性格,都是这位伟大的老人馈赠给我的最珍贵的人生财富!
  记忆中的农事儿
  拾红薯干   那是深秋时节,生产队分了红薯之后,各家各户都要切红薯干。红薯干可是当地的主粮,不仅可以煮着吃,还需磨面蒸窝头儿用,因此晾晒红薯干是很重要的工作。为了透风,切好后的红薯干一般都撒在麦苗刚出头的地里,或者河堤朝阳的一面坡上。往往是大人们把切好的红薯干撒开后,孩子们就要把叠在一起的分开,这叫“摆红薯干”。晒两天后还要再翻过来晒,直到晒干拾回家,放进用高粱扎成的笼子里储存起来,才算大功告成。
  也不知为什么,晒红薯干时总爱半夜下雨。人们不得不半夜起来,拿着筐子、布袋赶紧去拾没有晒干的红薯干,这俗称“翻夜”,往往是一家老少齐上阵。我就无数次地半夜被喊起来去拾红薯干。当时睡得正香,往往是哼哼唧唧地不想起来,家人就说:“快起来走,多个蛤蟆四两力。”尽管是一万个不愿意,也得起来跟着大人一起,几乎边睡边跑着来到地里。
  突如其来的雨使深秋的夜晚更加寒气袭人。此时,村里村外到处都是人们慌乱地起来忙活的声音,惊扰得村子里的狗也狂吠不已。细雨蒙蒙中,人们有的打着手电筒、有的瞎摸,靠着红薯干影影绰绰的白色,急急忙忙地把已经半干的红薯干拾进筐子里……
  薅麦
  五更时,天上的星星和挂在天空西南角半张饼似的月亮也像没睡醒一样,昏昏沉沉地照着大地,四周一片昏暗。尽管已是初夏,五更时依然很冷。还没有睡够的我穿着破棉袄,一路上几乎是跑着追赶着脚步匆匆的大人。有走过我们身边的叔叔婶子看见我的样子就会鼓励我说:“妮啊,快点走!薅了麦,蒸好馍、擀捞面条吃。”虽然从听到第一声蛤蟆的叫声起,就听大人们说:“蛤蟆打哇哇,四十五天吃疙瘩”,而现在麦子终于熟了,可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想把瞌睡睡个够,我觉得这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那时薅麦的任务都是按人口分的,一个人分几耧宽(每耧三行),每家分薅的小麦的两边都立着一节木棍作为边界。到地头后,一看我们家分那么宽的麦子需要薅,我的瞌睡就吓跑得差不多了。而且天生的责任心和使命感使小小的我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头也不抬地薅起麦子来。
  对我来说,与起五更薅麦相比,半夜起来去拾红薯干要好得多。因为拾红薯干时不需要光着脚,就不用怕踩着虫子什么的。薅麦时,为了不把鞋子弄脏,往往是光着脚,薅一把麦子就在脚上摔几下,为的是把麦根上的土摔净。因为我胆小,再加上天还不亮,光着脚站在薅过麦的黑乎乎的松软土地上,有时踩着个蚯蚓或者青蛙什么的软动物,就会把我吓得魂飞魄散。我怕得要命,可是无奈。为了全家着想,为了不落在别人家的后面,我必须硬着头皮竭尽全力往前薅,尽管那时十来岁的我瘦得胳膊像麻杆棍儿似的。
  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一片。尽管一地人都在薅麦,却很少有说话的声音。偶尔会有几声咳嗽声,或者大人训斥偷懒的孩子的声音。有时还会有一阵小孩的哭声,那是没人看管孩子的家庭,只好把孩子带到地头盖个破褥子让他们继续睡,是跟着人们一起来到地里凑热闹的狗吓醒了孩子。那条狗在孩子家长的斥骂声中“呼”地一下窜跑了,不知是否挨了孩子父亲那愤怒的一脚。
  天渐渐地亮了,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鸟叫:“花卷狐狸头……”生产队那个爱开玩笑的老人,听见鸟叫后就一手按着腿、一手扶着已经累得酸疼的腰,缓缓地直起身来,然后扯着干哑的嗓子跟着喊了一声:“花卷狐狸头,背着老伴儿去悠悠……”引起一阵疲惫的笑声。
  順水漂流的高粱秆儿
  我们队有一块地理位置很特别的土地,有四五亩的样子,在庄西北角。它三面环水,且与邻村的土地搭界。为了便于管理,生产队就把这块弹丸之地像自留地一样分给各家各户,我们家分的那块面积有六七分左右。
  因为离家远,路又不好,而且还和别的村搭界,各家都不敢在那里种多金贵的的东西,如芝麻、玉米等等,怕别人偷。都只种些高粱、洋麻什么的不多稀罕的东西。我爷爷每年都在这块地里种这两样,有时至多会在高粱地的中间种些红薯,有高粱的遮挡,也就不怕外人去偷红薯叶或者红薯了。
  秋天,当高粱熟了的时候,我们兄妹几个就会跟着爷爷一起去那块地里砍高粱。到了地头,爷爷先把架子车放在地南边的渠道上,然后领着我们下地干活。爷爷负责砍高粱,我们把砍倒的高粱穗子弄下来。砍完后,爷爷把高粱秆儿捆成一捆一捆的。因为载重车在岸上不好走,爷爷就想了个很好的办法,就是把高粱秆儿一捆一捆地扔到渠道里顺水漂回家。在我们看来最好玩也最紧张的活儿开始了。
  劳累了一晌的爷爷坐在岸边的小树下,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看着我们。当他看着我们沿着渠道快走到庄北边的桥上时,就开始往水里扔高粱秆儿了。我们也是边走边回头看着水里,看有没有漂过来的。为了能让我们捞得及,爷爷每扔一捆就要等一会儿再扔。渠道里的水不深,快到我们的腰部,不过水速挺大,我们几个分开站在水里。弟弟爱喳喳,看到远远的有一捆漂过来就会激动地大喊:“快快快,过来了!”于是我们几个立刻进入一级备战状态,做好迎接高粱秆儿的准备。我吓得心扑通扑通直跳,也顾不上害怕水中有蛇呀、蚂蟥什么的,我只怕捞不住高粱秆被水冲跑。还好,只要有一个人先抓着,姊妹几个就齐上阵,通力协作,拉的拉拽的拽,使尽全力把高粱秆先拽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迎接下一捆的到来……
  几个人站在水里手忙脚乱地捞着高粱秆儿,渠道边杨树上的知了在使劲地叫着,似乎也在为我们加油助威呢。
  当爷爷把最后一捆高粱秆扔到水里后,就急匆匆地拉着高粱穗子往回走。爷爷不放心啊,他怕高粱秆儿被冲走,也怕我们长时间在水里危险。当爷爷走到桥边看到坐在树荫下满身是水的我们时,就微笑着问我们有没有冲走的,此时热得脸蛋通红的弟弟很骄傲地大声说:“一捆也没有冲走!”爷爷笑着说:“怕你们捞不及,我就看着一捆漂很远后才扔下一捆的。”接着,爷孙几个又齐心协力地把放在渠边的湿淋淋的高粱秆,拉到渠道南边的场里晾晒,然后才回家吃饭。
  几十年来,每当我想起从水中捞高粱秆儿的情景,我就很开心很感动,为我们慈祥的爷爷对我们的爱、为我们无私的团结协作的姊妹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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