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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俄美关系的核心问题是1991年签署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到期和修订。美国白宫3月26日说,美国总统奥巴马和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于4月8日在布拉格签署新的核裁军条约。新协议规定,美俄各自部署的核弹头数量上限为1550枚,部署的核武器运载工具数量上限为700件。美国新政府希望迅速达成协议,以显示奥巴马的外交成就,表明美俄关系的改善,夯实美国主导的国际军控和核裁军体系。同时,在全球热点方面,例如伊朗核问题上,进一步得到俄罗斯的合作。俄罗斯在梅德韦杰夫和普京的领导下,希望改变在旧条约框架下俄美权利的实际不平衡,重塑大国形象。新版《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实际上不仅决定着俄美关系,也决定着全球未来的安全态势,对其他核国家或准核国家亦将产生重大影响。
一、《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与战略武器存量
1991年签署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1994年生效,有效期15年,于2009年12月5日到期。该条约规定两国将各自的战略核弹头数量控制在6000枚以内,战略运载工具(陆基洲际弹道导弹、潜射弹道导弹、战略轰炸机)控制在1600件以内。
2002年的莫斯科《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规定在2012年底前,双方实战部署的核弹头控制在1700至2200枚之间。条约没有涉及运载工具的数量,也没有限制一件运载工具所携带弹头的数量,而是规定双方可自行决定本国核力量的内容和结构。条约没有提及监督机制,双方仅援引仍在生效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相关内容,并规定执行委员会每年举行两次会议。当《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于2009年到期后,该条约将无任何控制和核查规则。
如果不能签署新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那么在2009年12月5日和2012年12月31日以上两条约分别到期后,俄美之间将没有任何战略武器条约限制。
美国国务院宣称,截至2009年5月,美国实战部署的核弹头已裁减至2126枚,提前3年半达到《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规定的裁减数量(即至2012年裁减至2200枚)。根据《原子科学家公报》,美国实战部署的战略运载工具大约是800件。俄罗斯实战部署了620件,战略核弹头约2800枚。在谈判中,俄罗斯倾向保留较高的弹头限额,以弥补常规军力的不足。
二、常规弹头与运载工具
美国不带核弹头的战略运载工具是另一个争论的问题。美国希望保留这种武器,作为替代选择。俄罗斯希望在新条约中避免这种情况。按照俄方理解,区分装载核弹头和常规弹头的运载工具实际是不可能的,这只会增加核战争的风险。
2009年10月,美国宣布拥有1188件战略运载工具。如果除去800件装载核弹头的运载工具,大约有400件已不再装载核弹头,但仍计算在《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目录中。如果新条约规定上限为700件的指标,美国就必须使现役的某些运载工具退役。
在谈判中,美方希望保留更多的战略运载工具,而减少其载弹数量。出于经济原因,俄罗斯则希望保留更少的运载工具,同时每枚载有更多弹头。俄方希望制定一个较低的运载工具限制数量,这样对俄方有利。
三、核查问题
核查问题是此次双方争论的焦点。俄罗斯急切希望修改对其不利的条款。俄方希望核查条款更简化、更经济,同时摆脱俄方认为的“不公平”的地位。而美方认为,如果要实施有意义的武器削减,核查比以前更为重要。该问题涉及到三方面:对弹头数量的核查;对导弹生产场所的核查;对移动导弹部署的核查。
美方提议,允许现场核查,这样双方就能计算对方运载工具的实际载弹量。而俄方担心,不确定每枚导弹携带的弹头数,即使现场核查,每一枚导弹的数据也无法真实反映对方的库存情况。
俄方还提出一个“上载潜力”问题。即美国的运载工具比俄罗斯多,也有很多库存的弹头,这样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突破条约限制。因此,俄罗斯提出削减美国战略核潜艇发射管数量,削减战略核潜艇的数量,或拆卸能上载的已退役的核弹头,并进行严格核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由于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的财政困难,加之美国已多年不生产洲际弹道导弹,俄在美已没有驻厂核查人员,而美国则按照苏美中短程导弹条约的规定,派核查人员长期驻扎沃特金斯克机械制造厂(俄罗斯最主要的战略导弹生产工厂),导致俄军方和政府极大的不满。俄方修改条约的主要目的之一,是撤销沃特金斯克的美国驻厂核查人员并使他们没有返回的机会。
按照旧条约的规定,两国也可定期派出核查人员以确保条约的履行。双方达成谅解,在过渡期,这一做法依然有效。双方争执还包括核查频率、核查时间、核查对象等具体问题。
四、俄美立场分析
旧条约是在苏联异常困难的局势下签订的。苏联解体后,俄罗斯陆海空三军凋敝,核盾牌是俄罗斯唯一具有战斗力的依靠力量。同时,由于苏联时期的大量战略武器陆续退出现役,俄罗斯的核能力也处于不断衰落的过程中。目前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俄罗斯的政局已基本稳定,民族主义情绪高涨,俄方迫切希望恢复和加强战略核打击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俄方要求对旧条约作某些修改。
奥巴马政府目前正在重新思考美国的核政策,将阻止核扩散和防止核恐怖作为美国核计划的中心目标之一。2009年4月,奥巴马在布拉格宣布了“无核世界”的倡议。2010年5月,核不扩散条约审查会议将举行。今年,奥巴马还希望推动参议院批准《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在新形势下,已没有必要保留庞大核武库以威慑对手。面临着伊朗和朝鲜等国家发展核武器的冲动,面临着恐怖活动和核扩散的威胁,美国希望在这一问题上取得突破。在华盛顿看来,大国一致,尤其是美俄一致,在全球核控制领域,尤为关键。
俄方的谈判优势在于国家总体力量的恢复,国力处于上升期,杜马由统一俄罗斯党控制,政府内部观点比较一致。而美国陷于伊拉克和阿富汗两场战争,需要俄罗斯的合作。美国的谈判优势在于其核技术、核实力、核管理、对俄罗斯核能力的判断均超越对手。同时,美国经济基础雄厚,常规军力超强,不断提高的常规武器精确打击能力,可弥补核武器削减的不足。
尽管如此,俄美两国内部均出现了维持和强化核能力的呼声,只是他们不再着眼于核武库的规模,而是将核武库的现代化作为目标。
五、几点基本判断
第一,条约可能在2010年上半年签署。如果成功达成协议,在美国参议院批准前,该条约也有一个空当儿。2009年12月4日,两国总统声明,在旧条约到期后继续按其精神合作。即使新条约提交给美国参议院,得到批准也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所以,2010年年中以前,新条约可能难以生效。
第二,双方谈判的核心目标不变,都是“弱人强己”的原则。俄罗斯对双方立即达成协议的意愿不如美国强烈。鉴于俄罗斯强烈反对驻厂核查,该条款可能会被撤销。美国则有可能强化其他核查方式。
第三,对俄美来说,新条约的签署有利于他们共同的利益,“俄美共治”将对其他核国家(中、法、英)产生压力。削减战略武器可带来安全、经济和道义利益。可核查条款能保证对手行为的可预测性,稳定俄美核平衡,维护俄美关系。同时,有利于强化核控制和防止核扩散,抑制非核国家的核野心和核冲动。
第四,即使新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达成一致,两国之间嫌隙犹存。俄美关系并不会因为这一局部的妥协而导致根本的改观。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
(责编/赵哲)
一、《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与战略武器存量
1991年签署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1994年生效,有效期15年,于2009年12月5日到期。该条约规定两国将各自的战略核弹头数量控制在6000枚以内,战略运载工具(陆基洲际弹道导弹、潜射弹道导弹、战略轰炸机)控制在1600件以内。
2002年的莫斯科《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规定在2012年底前,双方实战部署的核弹头控制在1700至2200枚之间。条约没有涉及运载工具的数量,也没有限制一件运载工具所携带弹头的数量,而是规定双方可自行决定本国核力量的内容和结构。条约没有提及监督机制,双方仅援引仍在生效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相关内容,并规定执行委员会每年举行两次会议。当《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于2009年到期后,该条约将无任何控制和核查规则。
如果不能签署新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那么在2009年12月5日和2012年12月31日以上两条约分别到期后,俄美之间将没有任何战略武器条约限制。
美国国务院宣称,截至2009年5月,美国实战部署的核弹头已裁减至2126枚,提前3年半达到《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规定的裁减数量(即至2012年裁减至2200枚)。根据《原子科学家公报》,美国实战部署的战略运载工具大约是800件。俄罗斯实战部署了620件,战略核弹头约2800枚。在谈判中,俄罗斯倾向保留较高的弹头限额,以弥补常规军力的不足。
二、常规弹头与运载工具
美国不带核弹头的战略运载工具是另一个争论的问题。美国希望保留这种武器,作为替代选择。俄罗斯希望在新条约中避免这种情况。按照俄方理解,区分装载核弹头和常规弹头的运载工具实际是不可能的,这只会增加核战争的风险。
2009年10月,美国宣布拥有1188件战略运载工具。如果除去800件装载核弹头的运载工具,大约有400件已不再装载核弹头,但仍计算在《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目录中。如果新条约规定上限为700件的指标,美国就必须使现役的某些运载工具退役。
在谈判中,美方希望保留更多的战略运载工具,而减少其载弹数量。出于经济原因,俄罗斯则希望保留更少的运载工具,同时每枚载有更多弹头。俄方希望制定一个较低的运载工具限制数量,这样对俄方有利。
三、核查问题
核查问题是此次双方争论的焦点。俄罗斯急切希望修改对其不利的条款。俄方希望核查条款更简化、更经济,同时摆脱俄方认为的“不公平”的地位。而美方认为,如果要实施有意义的武器削减,核查比以前更为重要。该问题涉及到三方面:对弹头数量的核查;对导弹生产场所的核查;对移动导弹部署的核查。
美方提议,允许现场核查,这样双方就能计算对方运载工具的实际载弹量。而俄方担心,不确定每枚导弹携带的弹头数,即使现场核查,每一枚导弹的数据也无法真实反映对方的库存情况。
俄方还提出一个“上载潜力”问题。即美国的运载工具比俄罗斯多,也有很多库存的弹头,这样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突破条约限制。因此,俄罗斯提出削减美国战略核潜艇发射管数量,削减战略核潜艇的数量,或拆卸能上载的已退役的核弹头,并进行严格核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由于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的财政困难,加之美国已多年不生产洲际弹道导弹,俄在美已没有驻厂核查人员,而美国则按照苏美中短程导弹条约的规定,派核查人员长期驻扎沃特金斯克机械制造厂(俄罗斯最主要的战略导弹生产工厂),导致俄军方和政府极大的不满。俄方修改条约的主要目的之一,是撤销沃特金斯克的美国驻厂核查人员并使他们没有返回的机会。
按照旧条约的规定,两国也可定期派出核查人员以确保条约的履行。双方达成谅解,在过渡期,这一做法依然有效。双方争执还包括核查频率、核查时间、核查对象等具体问题。
四、俄美立场分析
旧条约是在苏联异常困难的局势下签订的。苏联解体后,俄罗斯陆海空三军凋敝,核盾牌是俄罗斯唯一具有战斗力的依靠力量。同时,由于苏联时期的大量战略武器陆续退出现役,俄罗斯的核能力也处于不断衰落的过程中。目前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俄罗斯的政局已基本稳定,民族主义情绪高涨,俄方迫切希望恢复和加强战略核打击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俄方要求对旧条约作某些修改。
奥巴马政府目前正在重新思考美国的核政策,将阻止核扩散和防止核恐怖作为美国核计划的中心目标之一。2009年4月,奥巴马在布拉格宣布了“无核世界”的倡议。2010年5月,核不扩散条约审查会议将举行。今年,奥巴马还希望推动参议院批准《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在新形势下,已没有必要保留庞大核武库以威慑对手。面临着伊朗和朝鲜等国家发展核武器的冲动,面临着恐怖活动和核扩散的威胁,美国希望在这一问题上取得突破。在华盛顿看来,大国一致,尤其是美俄一致,在全球核控制领域,尤为关键。
俄方的谈判优势在于国家总体力量的恢复,国力处于上升期,杜马由统一俄罗斯党控制,政府内部观点比较一致。而美国陷于伊拉克和阿富汗两场战争,需要俄罗斯的合作。美国的谈判优势在于其核技术、核实力、核管理、对俄罗斯核能力的判断均超越对手。同时,美国经济基础雄厚,常规军力超强,不断提高的常规武器精确打击能力,可弥补核武器削减的不足。
尽管如此,俄美两国内部均出现了维持和强化核能力的呼声,只是他们不再着眼于核武库的规模,而是将核武库的现代化作为目标。
五、几点基本判断
第一,条约可能在2010年上半年签署。如果成功达成协议,在美国参议院批准前,该条约也有一个空当儿。2009年12月4日,两国总统声明,在旧条约到期后继续按其精神合作。即使新条约提交给美国参议院,得到批准也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所以,2010年年中以前,新条约可能难以生效。
第二,双方谈判的核心目标不变,都是“弱人强己”的原则。俄罗斯对双方立即达成协议的意愿不如美国强烈。鉴于俄罗斯强烈反对驻厂核查,该条款可能会被撤销。美国则有可能强化其他核查方式。
第三,对俄美来说,新条约的签署有利于他们共同的利益,“俄美共治”将对其他核国家(中、法、英)产生压力。削减战略武器可带来安全、经济和道义利益。可核查条款能保证对手行为的可预测性,稳定俄美核平衡,维护俄美关系。同时,有利于强化核控制和防止核扩散,抑制非核国家的核野心和核冲动。
第四,即使新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达成一致,两国之间嫌隙犹存。俄美关系并不会因为这一局部的妥协而导致根本的改观。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
(责编/赵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