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21世纪第二个十年，东亚原来掩藏在冷战框架下的众多传统安全问题开始凸显，东亚地区热点陡然增加和升温。“东亚地缘政治的未来将会类似于20世纪前半叶的欧洲，还是类似于20世纪后半叶的欧洲？”布热津斯基在其《大抉择》一书中曾作如是问。东亚将向何处去？其核心问题是当下东亚各成员特别是主要大国之间能否构建一个包容地区多样性、弥合彼此矛盾分歧、引导各方合作共赢的新型国际秩序。
　　东亚地区安全秩序调整和重建
　　已经势在必行

　　目前，东亚地区正在经历自冷战结束以来最为全面深刻的秩序调整和秩序重建，东亚局势震荡、安全热点频发的每一桩、每一件，说到底都是东亚新旧秩序转换的外在表现以及秩序演变背后地区主导权争夺的承载形式。冷战结束以后，随着东亚在全球范围内整体分量的不断趋重，东亚区域内不同国家的多样性也开始同步显现。中国惊艳世界的快速崛起、美国超强实力的相对衰落、俄罗斯重塑超级大国的回归参与、日本追求“正常化国家”的执着、东南亚几国左顾右盼的摇摆不定、朝鲜力求自保的战略盲动、台湾地区的“独立”幻想等一系列足以牵动东亚整体格局演进的结构性因素交织并变。沿袭冷战框架并由美国所主导的东亚“轴辐”秩序越来越难以调和东亚成员日益多元的利益诉求。构建起与当下东亚现状相符，与各国地位与实力相匹配、责任与地位相平衡、权利与义务相一致的地区新秩序已势在必行。
　　冷战逝去已近三十年，东亚秩序变迁也已驶入快车道。历史经验表明，国际上任何一次秩序变革无不是经历了阵痛。欧洲最初是经过长达三十年的苦战，才为后世确立了当代国际社会交往的基本准则。法国大革命不仅在一国之内引起了巨变，同时也在国际层面上掀起了疾风骤雨。最终是依靠梅特涅等人的长袖善舞，以均势原则构建起维也纳体系才将这次由国内革命所引起的国际秩序变革暂时稳住，并且开创欧洲和平达百年之久。但维也纳体系表面上的相对平静始终难掩台面之下的暗流涌动，德国崛起等因素所带来的巨大变动再一次将旧有秩序彻底掀翻。历经两次世界大战，人类自相残杀几近极限，最终才孕育出以联合国成立为标志的战后秩序框架。一次次秩序坍塌与秩序重建的历史似乎昭示，只有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人类才有足够智慧和能力完成如此规模宏大的秩序嬗变。今天的世界又一次走到十字路口，东亚处在日益成为世界重心和引擎的主车道上，能否跳出历史的漩涡，开创一条不做无谓争斗、合作共赢的新路，不仅对东亚本地区具有重大意义，同时对世界的和平与发展也将起到巨大的牵引示范作用。
　　东亚地区秩序演变是重回老路，还是要走上新路？当前东亚危机热点频发的现实，似乎预示着东亚正在走上20世纪上半叶欧洲冲突对抗的老路。殷鉴不远，如果事实当真如此的话，东亚将遭受一场浩劫，世界前途命运堪忧！但历史的演绎不是简单的交替轮回，新世纪即将上演的现实活剧决不能照搬旧世纪已经过时的剧本。尽管东亚磕磕绊绊甚至局部动荡的情况难以避免，但基本趋势只能更像20世纪下半叶的欧洲，而不会更像20世纪上半叶的欧洲。只有在维持总体稳定的前提下，东亚地区秩序走磨合、调整、渐进的重构之路才能在最大程度上符合当今时代发展的“大势所趋”，才能在最大程度上满足东亚大多数成员的“人心所向”。
　　“合”是唯一出路
　　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问题是如今的世界大势究竟是“合”，还是“分”。纵观历史长线发展，随着技术进步，人类社会的秩序构建总是在由点及面的不断扩展和螺旋式上升。当前以信息技术为代表的科技进步，已经为全人类在全球范围内构建秩序、形成治理和优化资源配置提供了现实可能。然而，中东日益走向“原教旨主义”“破碎化”，英国成功“脱欧”，美国特朗普“逆袭”当选等事件表明，全球化正在遭遇明显的反全球化浪潮，这是对之前全球化进程中所出现的南北分化、贫富差距加剧、环境破坏等问题的自然反弹。但全球化进程中所出现的全球性问题不可能靠反全球化来解决，全球性问题只能靠全球性的秩序治理在全球层面上加以解决。所以，进一步打破现有国际政治壁垒，充分利用现有技术条件所能提供的客观可能，不断释放不同国家之间的比较优势、合作优势和集成优势的潜在红利，才是当前解决全球性问题的正确选择。在这种大背景下，东亚“分”只有死路一条，“合”才是符合世界发展内在趋势的正确出路。
　　适应全球化发展的内在要求，逐步确立一个各国各就其位、各尽其责、各享其利的世界秩序——包括东亚地区秩序，合力解决各国发展过程中所面对的共同难题，是世界各国人民的普遍心声。当前尽管全球化发展进程遭遇挫折，一些反全球化、民粹主义、以邻为壑、回归保守的思潮走强，尤其是在一系列“黑天鹅”事件不期而至以后，人们似乎对世界趋“合”的信念产生了动摇。但人民要和平不要战争、要发展不要落后、要合作不要对抗的基本诉求没有改变。当前人们所共同生活的“地球村”越是风雨交加、遭遇颠簸，越是能够反衬出人们希望风雨同舟的心声。
　　面对全球化发展大潮，中国坚定地走融入世界和对外开放的既定航向。基于这个航向，中国主动提出了“一带一路”建设的倡议，也是基于这个航向，中国提出了“总体国家安全观”的安全战略思想。东亚是中国对外交往的首要区域，按照“一带一路”建设倡议和“总体国家安全觀”战略思想，中国坚定不移地推进东亚地区的和平与合作，主张以对话共赢的“非零和”方式跨越彼此之间的矛盾分歧。对于东亚地区秩序，中国既要积极推动构建一个符合世界发展趋势、满足东亚各国人民心声的合理秩序，同时也要在推进秩序合理化进程中坚守自身的原则和底线，有效维护自身合情、合理、合法的利益主张。无论是在“一带一路”倡议的实际举措，还是在“总体国家安全观”的思想指导，中国对东亚地区的秩序构建始终是抱着建设性姿态，开放而非封闭、包容而非排他、辩证而非绝对地谋求与自身生存、安全、发展相一致的地区地位和地区权益。中国不会“身体已进入21世纪，而脑袋还停留在冷战思维、零和博弈的旧时代”的主动谋求在东亚主导排他性的地区霸权，中国同样也反对其他任何国家、以任何名义在东亚主导建立排他性的霸权。
　　2016年已然过去，在这不平静的一年当中，全球化进程所遭遇的逆潮还只是刚刚冒头。进入2017年，全球不稳定因素还有进一步向广度和深度扩散的趋向。面对各种形形色色的反全球化逆流和暗流，中国始终方向明确、道路坚定。经历改革开放三十年的风雨磨砺，中国对世界的胸襟更加开阔，对自身所走的发展道路更加自觉。作为东亚的重要一员，中国坚信东亚的和平稳定是地区发展的必然方向，是满足各方意愿的最大公约数。中国有信心、有能力做东亚地区的和平之盾、稳定之锚。
　　（作者为国防大学战略教研部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