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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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到了。
  一场严严实实的大雪彻底斩断了林冬儿关于秋天的幻想。冬天到了,对于林冬儿而言,冬天意味着很多苦难的开始:意味着冻疮复发,手脚开始肿得像馒头;意味着每天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仍止不住抖抖索索,像只寒号鸟;意味着每天不得不吞下一大把黄黄绿绿的药片然后仍咳个不停……咳嗽,像一个魔鬼一样隐藏在她周围伺机捣乱。冬天,无疑是绝好的机会。
  北方的冬天滴水成冰,寒冷而漫长。林冬儿怀揣着药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自己此时的心境悲凉而苍老。
  刚满月时的风寒使她惹上寒咳的毛病,一纠缠就是十几年。每年冬天她都不得不奔波于医院与家之间,咳咳停停,停停咳咳。为此,她特别讨厌冬天,也讨厌别人认为脱俗的名字“冬儿”。
  回到了家,妈妈正在厨房忙碌,炉子上面一把药壶“嗤嗤”地冒着热气,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弥漫在家里的每个角落。林冬儿猛然觉得一阵憋气,脸涨得通红。她弯下腰使劲咳嗽着,一直到筋疲力尽才停止。整个身子软成一团,仿佛五脏六腑已随着剧烈的咳嗽逃离了身体。
  妈妈走过来给她揉揉胸脯,关切地间:“医生怎么说的?”
  “老毛病了还能怎么说,这两付中药是偏方,他让吃着试试。”她走到灶前帮妈妈看火。走过冬天常芸娟
  冬天到了。
  一场严严实实的大雪彻底斩断了林冬儿关于秋天的幻想。冬天到了,对于林冬儿而言,冬天意味着很多苦难的开始:意味着冻疮复发,手脚开始肿得像馒头;意味着每天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仍止不住抖抖索索,像只寒号鸟;意味着每天不得不吞下一大把黄黄绿绿的药片然后仍咳个不停……咳嗽,像一个魔鬼一样隐藏在她周围伺机捣乱。冬天,无疑是绝好的机会。
  北方的冬天滴水成冰,寒冷而漫长。林冬儿怀揣着药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自己此时的心境悲凉而苍老。
  刚满月时的风寒使她惹上寒咳的毛病,一纠缠就是十几年。每年冬天她都不得不奔波于医院与家之间,咳咳停停,停停咳咳。为此,她特别讨厌冬天,也讨厌别人认为脱俗的名字“冬儿”。
  回到了家,妈妈正在厨房忙碌,炉子上面一把药壶“嗤嗤”地冒着热气,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弥漫在家里的每个角落。林冬儿猛然觉得一阵憋气,脸涨得通红。她弯下腰使劲咳嗽着,一直到筋疲力尽才停止。整个身子软成一团,仿佛五脏六腑已随着剧烈的咳嗽逃离了身体。
  妈妈走过来给她揉揉胸脯,关切地问:“医生怎么说的?”
  “老毛病了还能怎么说,这两付中药是偏方,他让吃着试试。”她走到灶前帮妈妈看火。
  “快去躺着吧,这儿的活不用你干。”妈妈跟了过来。
  她听话地走进里间,躺在床上,拉下一条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真实的存在。一条被子将她与这个世界隔离,反而制造出了些安全感。若非如此,她会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飘走,游离子这个世界之外,烟尘一样虚无,烟尘一样轻渺。她觉得很可笑,活下去的依靠竟然是几片裹着糖衣的小东西,或是几包草药,外加一只老药罐,一个小火炉。在她的生命中,这些东西的重要性似乎要大于食物,没有了它们,她永远无法走过绝望而漫长的冬天。
  又一阵猛烈的咳嗽袭来,她用被子捂着嘴尽力不让声音传出去,怕妈妈听见了难过。有咸咸的东西咳在手绢上,她恐惧地看了一眼,还好,是痰,不是血。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她经常这样间自己。十七年的生活犹如一场大战,她和一个永远都看不见的敌手冲突着、纠缠着,无所谓胜利失败,只有短暂的和平与持续的反复。也许有一天死神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将她的灵魂丝丝缕缕地带走?那我的灵魂会沦入地狱饱受煎熬,还是会升入天堂享受幸福?天堂又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如一本小说里写的那样,只是一个透明的虚无?天堂就是幸福的吗?没有爸妈,没有朋友,能有什么样的幸福?还有,那些长着翅膀的可爱的小天使们会欢迎我这样一个病恹恹的人吗?
  林冬儿一面胡乱地想着,泪水也就一面潸然落下。她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从一出生就注定是个悲剧。《红楼梦》里那个林颦儿咳血而亡的结局就是她的前兆,二百年前那位叫曹雪芹的人已为她们做了相同的安排。她一直感慨于林妹妹那首分明是对自己悲剧结局最准确的预感的《葬花词》: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真的不如死了吧。可是黛玉经历了爱情,我却什么也没有。真的就要死了吗?林冬儿想着,泪水把枕巾洇湿了一大片。
  堂屋门忽然“吱呀”一声,随后是一个男孩子说话的声音:“阿姨,您看见一只小猫没有?一只黑色的小猫。”
  黑色的小猫?林冬儿想起她进来的时候见过一只纯黑的小描,从隔壁门前蹿过,一溜烟跑到附近一个废弃仓库里去了。她很奇怪居然会有人养黑猫,在这个镇上,黑猫被视作不祥之物。
  她听见妈妈说,“没看见,你是新搬来的?”
  她起身走了出去。一个很年轻的男孩站在门口,高大结实,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和蓝色的牛仔裤。整个人干净利落,额前有了L绺头发很长,斜斜地搭在眼睛上。嘴角稍稍向上翘起,很调皮的样子。
  “我看见了,它跑到前面那个仓库里去了。”林冬儿倚着门说。男孩似乎吃了一惊,但旋即就笑了,露出很白很整齐的牙齿:“哦,你看见了?谢谢,我马上去找。”他又转过脸说,“谢谢您阿姨,有空来串门。”
  男孩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林冬儿却还在回忆他年轻而灿烂的笑容。做一个健康快乐的人多好!而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一样灿烂地笑一次呢?
  妈妈把煎好的药端了过来,满满一大碗黑糊糊的药汁。林冬儿看也不看一眼,就“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冬儿发现自己开始麻木,确切地说,是痛苦的感觉变得日益迟钝。每次打针,输液,,做青霉素皮试,她都无所谓地将胳膊伸过去,任凭长长的尖利的针挑破皮肤,扎进肉里、血管里,她就那么无动于衷地看着,像在看一部无聊透顶的电视剧。针管中透明的液体一滴滴地注入体内,她感觉那是别人身体。打针很疼吗?吃药很苦吗?林冬儿摇摇头,我不觉得。
  好多天了,上学放学,经常看见那个新搬来的男孩铺着大画夹坐在门口画画。他脖子上围着一条厚厚的红色围巾,两只手光着,冻得通红。
  他经常专注地凝视着远方,凝视着远方秃秃的小山与厚厚的白雪,凝视着没被雪盖住的灰褐色的土地与那些在风中摇摆、掉光了叶子的白杨树。那种专注与痴迷的眼神让林冬儿感动。
  一个热爱艺术热爱生活的男孩。林冬儿每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这样默默地想。
  偶尔,那个男孩也会抬起头来,不经意地与她打个照面,然后微微一笑,很大方地打个招呼:“嗨!”
  林冬儿也就笑吟吟地说一句:“嗨!”
  他就一个人住在隔壁的屋子里,先前住着的老两口搬到儿子所在的城市后,那屋子已经空了一年。守着个小火炉,他总是一个人买菜,做饭。
  他自己对人说是一所美术学校的大一学生,请了假跑到这个有一点历史和知名度的小镇写生。
  除了画画,他还喜欢和住在附近的小孩子们踢足球。一群小学生中夹着一个高高壮壮的他,给人不伦不类的滑稽感,他却不以为意,把红围巾系到腰上欢快地奔跑,吹着口哨进球。
  也有的时候,在有阳光无风的日子里,他会抱着那只小黑猫坐在墙根懒懒地晒太阳。人和猫一起半闭了眼睛,冬日的阳光就斜斜地铺洒过去,一身金黄。
  很多次,林冬儿会看见那只小黑猫踩着积雪,轻捷地蹿向那个旧仓库,一如第一次她看见的一样。
  1998年的冬天,快过阳历新年的时候,《泰坦尼克号》像潮水一样来势汹涌。它在全国各大城市赚尽人们的钞票和眼泪之后,开始在林冬儿她们那个北方小镇反复上演。
  沉船是灾难吗?对于别人来说是,对于Jack和Rose的爱情来说,沉船又算得了什么?
  灾难让一场爱情演绎得完美而永恒。
  那天看完三个多小时的大片后,林冬儿边走边这样想。假期快来了,天气在一点点地转暖。林冬儿的咳嗽开始减轻,所以妈妈才批准她看那么长时间的电影。最近心情不错,她知道,快乐的心绪完全是受另一个健康快乐的人的感染。她真的很感激那个时常露出如阳光一样的灿烂微笑的男孩。
  路过一家小商店的时候,她忽然想不如买一张贺卡送给那个男孩吧。祝福同样年轻的我们新年快乐。
  天气真的很好,没有一丝风,林冬儿走得微微出汗。冬日里难得的一个好天气。一进家门,妈妈递给她一样东西,很伤感地说:“冬儿,你知道了没?隔壁那个男孩,他死了。”
  “什么?”
  “是真的。昨天晚上他没把炉火弄灭就睡着了,结果一氧化碳中毒,今天就没醒来。他没有死在床上,而是倒在窗台边的。警察说他可能曾醒来过,明白自己的处境,挣扎着去开窗户,终究没能做到。他爸妈已经赶来了,准备把他带回去。这画是送你的,他还给跟他踢球的小孩们都留下了画。好好的孩子,你说,忽然就遭了这么大的祸……”
  “死了?”
  “死了。”
  林冬儿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妈妈还在感叹什么,林冬儿只觉得一切是如此地不真实,仿佛是谁随随便便开的一个玩笑。他昨天躺下去睡觉的时候能想到以后竟永不能起来么?生命原来是易碎的瓷器啊,我们究竟该怎样轻拿轻放才能呵护好它?死,这是一个名词,动词,还是形容词?
  当死亡忽然如此突兀地露出狰狞的面孔,如此逼近而残忍时,林冬儿想起了前些日子的自己以及那些脆弱的想法。死,一个沉重的字眼被她轻描淡写地随意堆放在日记里。真的是太年轻了,年轻得甚至还没认真地考虑过死亡。
  那个男孩,是在怎样的恐慌中目睹了自己的死亡呢?
  想起一本书里说过的:面对死亡,他人即自己。
  他在极度虚弱中仍然让自己走到了窗台边,他没有放弃过争取。多像Jack,像在沉船来临时不言放弃的JACK,像在冰冷彻骨的海水中坚强支撑的Jack。 可是命运没给他一个机会。面对死亡,我们没有选择。如果有一天,巨大的灾难如同沉船一样向我袭来的话,即使我无法逃脱,我也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面对死亡也是如此。
  林冬儿想。
  她轻轻地展开手上的画。一幅水粉画,画面是乡村的田野,是画作者经常凝视的、收入视野的冬日景色:矮矮的山温柔地靠拢在一处,一大片萧瑟的田地纵横排列,一直延伸到山脚;皑皑白雪将四周覆盖,有时露出灰黄的土地;近处有几棵掉光了树叶旁逸斜出的杨树。两个小孩正在堆雪人,分别穿着粉红色和黄色的羽绒服。刹那间,萧瑟、荒凉的田野便显得充满了活力。
  这就是生命的意义,能为荒凉添上亮丽的只有生命。
  不知道他画到这些的时候是不是想到了这些。
  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过林冬儿的脸颊,掉在画上,溶化了色彩。
  泪眼模糊中林冬儿抬起头朝窗外望去,一只纯黑色的小描正在雪地上轻盈地奔跑,蹿入那个旧仓库便不再出现。
  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的男孩倚门而立,他的笑容灿烂如阳光,“阿姨,您见到一只小黑猫了吗?”他轻声地问,露出很白很整齐的牙齿。
  林冬儿一眨眼,那个男孩便倏地不见了,窗外只有积雪。
  冬日午后的阳光斜射下来,积雪反射着冷冷的光,林冬儿看见它们好像在一点点地融化。一个男孩的灵魂正踩着积雪走过冬天,升入天堂。
  快要过新年了,过了新年,春天就一点点靠了,年轻得甚至还没认真地考虑过死亡。
  那个男孩,是在怎样的恐慌中目睹了自己的死亡呢?
  想起一本书里说过的:面对死亡,他人即自己。
  他在极度虚弱中仍然让自己走到了窗台边,他没有放弃过争取。多像Jack,像在沉船来临时不言放弃的JACK,像在冰冷彻骨的海水中坚强支撑的Jack。 可是命运没给他一个机会。面对死亡,我们没有选择。如果有一天,巨大的灾难如同沉船一样向我袭来的话,即使我无法逃脱,我也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面对死亡也是如此。
  林冬儿想。
  她轻轻地展开手上的画。一幅水粉画,画面是乡村的田野,是画作者经常凝视的、收入视野的冬日景色:矮矮的山温柔地靠拢在一处,一大片萧瑟的田地纵横排列,一直延伸到山脚;皑皑白雪将四周覆盖,有时露出灰黄的土地;近处有几棵掉光了树叶旁逸斜出的杨树。两个小孩正在堆雪人,分别穿着粉红色和黄色的羽绒服。刹那间,萧瑟、荒凉的田野便显得充满了活力。
  这就是生命的意义,能为荒凉添上亮丽的只有生命。
  不知道他画到这些的时候是不是想到了这些。
  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过林冬儿的脸颊,掉在画上,溶化了色彩。
  泪眼模糊中林冬儿抬起头朝窗外望去,一只纯黑色的小描正在雪地上轻盈地奔跑,蹿入那个旧仓库便不再出现。
  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的男孩倚门而立,他的笑容灿烂如阳光,“阿姨,您见到一只小黑猫了吗?”他轻声地问,露出很白很整齐的牙齿。
  林冬儿一眨眼,那个男孩便倏地不见了,窗外只有积雪。
  冬日午后的阳光斜射下来,积雪反射着冷冷的光,林冬儿看见它们好像在一点点地融化。一个男孩的灵魂正踩着积雪走过冬天,升入天堂。
  快要过新年了,过了新年,春天就一点点靠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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