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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你狠
国庆放假的前一天下午,胜佳中学全体学生大扫除。不用上课本应该是个普天同庆的事儿,但中途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不仅毁掉了简洁的好心情,也毁掉了她美好的假期。
简洁的教室在五楼,取水要到一楼,这长途跋涉的体力活偏就被她那杀千刀的组长安排到了她的身上。简洁在暗地里捏紧了拳头,去就去吧,总比做那些枯燥的数学题强。
简洁千辛万苦地将满满一桶水拎上楼,眼看到了第五层的最后一个阶梯,半路突然出现一把扫帚横在眼前,简洁吓了一跳,手一松,脚一滑,连人带桶一块滚下了楼。
简洁被送进了医院,踝骨骨裂,需要打一个多月的石膏。
简洁蒙了,她心疼的不是她的脚,而是愁前天刚跟同学约好要去帽山玩,她连门票都提前买好了,那花的可是她辛辛苦苦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
简洁哇哇大哭,指着脸上没有丝毫愧疚的罪魁祸首控述:“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安排我到一楼打水,又用扫帚陷害我!”
“姑奶奶,你真当你是重要人物啊,陷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陈述妈拧了一下陈述的耳朵,陈述被逼无奈只得言不由衷地道了歉,简洁这才收住了哭声。
陈述一家主动负担了简洁的医疗费用,简洁不依不饶:“陈述,你别以为这样我们两个就两清了。”
陈述的下巴扬得比天还高:“那你还想怎样?报警抓我?别说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是故意伤害,就是有,我年纪也还小,不能怎么样。”
简洁突然抹了抹鼻子,脸上还挂着豆大的眼泪:“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脚不能沾地,没法走路,以后你背我上学。”
还不等陈述开口,陈述妈已经应了下来:“这样也好,反正我们两家离得也不远。”
陈述惊悚地看着简洁,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冷战。
他只张嘴,不说话,但简洁看得出来,他在说:“算你狠!”
简洁心里暗爽,终于破涕为笑。
上马吧,大小姐
陈述第一天来简洁家报到,不情不愿地蹲在她面前,像极了古时等小姐上马的仆人。简洁拖着一条伤腿,树袋熊一样趴到他背上,陈述起身时故意踉跄了一下,演技相当浮夸:“呃……压力山大……”
简洁用力上蹿了一下,找到了一个相对舒适的位置,为报陈述这一嘴之仇,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乌龟的印章盖在了他雪白的衬衣上。陈述毫不知情,还在讶异着今天的简洁竟然没跟他斗嘴,难道受了一次伤,连脑子也摔坏了?
晚上放学陈述依然背她回家,路上他忍不住犯嘀咕:“为什么我觉得今天好多人都在盯着我笑?”
简洁清了清嗓子:“大概是看你长得帅。”
风平浪静的一天过去了,第二天的陈述穿了一件黑上衣,看着简洁的目光像自带了飞刀特效,唰唰唰!简洁想象着自己怎样一一躲过。
从简洁家到学校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对陈述来说尚算轻松。前面的十天过得还算和谐,尽管这两个人明争暗斗,但也没能翻起层层巨浪,表面上看起来,那就是互爱互助的好同学。
但时间久了,问题来了。
简洁的脚在那一段时间里相当于残废,大事小事都需要人帮忙。俗话说人有三急,上学、放学有人背着,可上厕所呢?她总不能说让陈述背着她去吧!就是她好意思说,陈述也未必会愿意!
为了避免使自己陷入尴尬的局面,简洁尽量控制自己喝水的频率,早上一杯,晚上一杯。其他时间如果实在口渴,就舔舔嘴唇。
可就算这样控制,还是会有意外出现,有天下午简洁肚子突然疼了起来,她小声叫了下前桌的女生,对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为难地说:“下节课就是英语了,我单词还没有背下来,你去问问筱筱。”
简洁前后左右问了个遍,可每个人都有理由拒绝她的求助,简洁肚子疼得冒汗,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跟老师说的时候,陈述踩着小碎步过来了:“看你这一脸便秘的样子,要帮忙吗?”
简洁抄起语文书朝他丢了过去,陈述一个漂亮的转身接住了那本书:“你再撑,再撑我可走了!”
简洁咬紧牙关不肯说话。
陈述叹口气,把语文书帮她摆好,蹲在桌子旁边说:“上马吧,大小姐!”
简洁扭扭捏捏地趴了上去。
陈述不能进女厕所,他只能把简洁放到门口,她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去,等出来的时候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陈述靠在门边打起了哈欠:“托你的福,让我完美地错过了这节英语课。”
简洁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阴谋,哦,原来是英语作业没写完,才拿她来做幌子。
她就说嘛,他什么时候有那么好心。
但暴风雨总是突如其来,凡事都可能成为不好的伏笔。
陈述陪簡洁上厕所这件事被一些无耻之徒传扬得极具戏剧性,二人的关系因此被人曲解,能堂而皇之地在学校里“卿卿我我”,他们也算是一等风流人物,于是人送外号“罗密欧与朱丽叶”。
陈述背着简洁艰难地走在放学的路上,默默地接受路人的注目礼,他后槽牙咬得咔咔响:“拜你所赐!”
“彼此彼此。”
仇人之间怎么会相互喜欢呢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
要说简洁和陈述的梁子,那是好几年前就结下了。
简洁十三岁的时候脸上突然疯狂长痘,是那种一夜之间就从“平原”变成了“丘陵”。简洁长得不算出众,刚进青春期的女孩又爱美,自卑心理本来就压抑着她。有一次上地理课,地理老师在黑板上画地图,后排有个嘴贱的男生,突然说:“还用画吗?祖国的大好河山不都刻画在简洁的脸上!”
没错,那个嘴贱的男生就是陈述。
简洁从那天开始记了他的仇,事事跟他作对。
陈述是转校生,还是留级生,听说在原来的学校里因为是不良少年才被开除的。两个人都性格怪异,人缘一样差。 人缘最差的两个人本该抱团取暖,偏偏这两个人还是百年冤家,见面就掐。从初中一直打到高中,恨不得把对方的名字写出来贴在脑门上,以便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是冤家。
仇人之间又怎么会相互喜欢呢?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几乎是同一时间里,简洁和陈述都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你又笑什么?”
“嘁!”二人异口同声。
隔天陈述起床晚了,到了简洁家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了,简洁看着他慢悠悠的步伐只能干着急:“你能不能快点儿?要迟到了!”
“你真是趴着说话不嫌腰疼,出力的是我,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沉?”
简洁生气,在他腋下掐了一把。
陈述吃痛,以牙还牙地把她摔到地上,简洁“哎呀”一声,疼得额头哗哗流汗,陈述一看她手上的血,立马傻眼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简洁手掌撑地,蹭掉好大一块皮,血不停地流著。陈述扛起她就往附近的诊所跑。
还好小腿没事,只是手上的皮外伤,医生帮她清理了伤口上的泥土和细小的石子,那过程太血腥,光是站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疼。可简洁愣是连叫都没叫一声,全程绷着一张惨白的脸,表情凝重。
陈述于心不忍:“你倒是哭一声啊,你哭一哭,我心里也好受些。”
简洁这回是真生了陈述的气,嘴角耷拉着,一眼都不肯看他,伤口包扎好后,她在路上捡了根棍子,一瘸一拐地拄着走。陈述要去扶她,被她一把推开。他打量了她一眼,伤手伤脚还拄了根棍子,现成的苦肉计啊!陈述没忍住笑,不厚道地说:“用不用我去给你捡个破碗?”
简洁的力气用光了,站在原地喘粗气,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看着他。陈述只好示弱:“大小姐,是我错了,我不该半路把你扔下来!”
简洁别开头不看他,方才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眼泪现在又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陈述趁机拿开她手里的棍子:“你要是实在不想再让我背,我扶着你好吗?”
再不快点走午休时间都要过了,权衡利弊之下,简洁不情愿地点了头。
原来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秘密
承蒙陈述先后两次的无意陷害,简洁伤上加伤。痛定思痛的她决定再也不让他背自己上学了,以免下个月把另外一条好腿摔残了。
陈述因为上次的事情一直心存愧疚,想了又想,竟搬出了他老爸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
“你不想让我背,以后我骑车带你上下学。”
简洁看着那辆自行车,有一丝尴尬从心底油然而生,是那种老式的带横梁的车子,车座上还有锈迹:“这,怎么坐啊?”
“你坐在前面的横梁上,我载着你。”
“你确定你骑车技术还好,不会让我掉下去摔死吗?”
陈述自信满满地拍着胸大肌说:“你放心,摔死了我给你偿命。”
简洁的爸妈工作都很忙,两个人关于谁送她上学的事儿吵了三天都没有结果。简洁心头郁结了一口气,正愁该怎么办,一见到陈述,更把之前的傲气抛到了九霄云外。
算了,再信他一次。
陈述一只手把简洁托上车,一只手扶着车把。简洁窝在他胸前,瞬间变得小鸟依人起来。
那车子的年代到底有多久远,从陈述踩脚蹬子时发出的刺耳的“咯吱”声就能听得出来,这样的车子他都能骑得动,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陈述仿佛能听见简洁的画外音:“没办法,我们家只有这辆交通工具。”
简洁突然想起上一次在医院里,陈妈妈在交医药费后把陈述好一通数落,还为此扣掉了他余下半年的零花钱。
早听说过他家里条件不好,但从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陈妈妈的年纪应该跟简洁妈相仿,但头上已经冒出了白发,脸上的皱纹像是用刀片刻上去的,一双手也糙得不成样子。
简洁的同情心蓦地泛滥:“你家这样,你也好意思做不良少年?”
“哈哈哈!”陈述故作轻松地说,“那是不得已的。”
简洁惊讶:“为什么?”
陈述默不作声,继续“咯吱咯吱”地蹬着自行车。
陈述的自行车很惹眼,停在车库里,几乎成为全校学生嘲笑的对象。
“哈哈哈,陈述,你那辆车比你爷爷的岁数都大了吧!可以拿去当古董卖了!”
“对呀,卖了以后还能用那笔钱买一辆新车!”
陈述笑而不语,右手有意无意地握紧了拳头。
这一切都被简洁看在眼里,对陈述的反感好像也没那么强烈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有秘密。
明明是这样的她,却听不得有人诋毁他
一向以嘴贱出名的陈述突然变得沉默而忧郁了,这让简洁非常不适应。
她有事没事地找他说话,支使他干这干那的,原以为他会继续跟她拌嘴,可陈述竟然一点都没有反抗,反而是对她言听计从。
简洁摸了下他的额头:“陈述,你生病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自行车:“少废话,不怕我把你扔下去了?”
简洁鼓起腮帮子,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
简洁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陈述出头。
一向习惯与陈述作对,看到他上课被罚站比谁都开心,就连晚上做梦去了阴曹地府,也要哭着求阎王老爷顺便把陈述也给收了……明明是这样的她,却听不得有人诋毁他。
午休的时候,陈述帮简洁去打饭,值日生在讲台上擦黑板嘀嘀咕咕地聊起天来。简洁趴在桌子上睡觉,迷迷糊糊听到她提起了陈述的名字,便支起耳朵听了听。那女生家境很好,漂亮得像个公主,堂而皇之地议论起陈述的家境:“你看到陈述的自行车了吗?都破得生锈了。家里穷成那样,还好意思那么嚣张,你看他身上那件衣服,两年前我就看他穿……哎哟,谁打我?!”
简洁连包带书都扔了过去,接着摊摊手,说:“不好意思,能帮我把东西捡回来吗?” 那女生早就习惯了被人眾星捧月似地哄着,哪会料到有人敢让她当众下不来台?她恨恨地看着简洁,两个眼珠子恨不得都瞪得飞出来,恰好这时候陈述回来了,女生只好作罢,摔掉黑板擦出了门。
陈述没头没脑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简洁说。
临时起意的替天行道可以解一时之气,却惹下了大麻烦。
简洁平时的人缘就不怎么好,又公然与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作对,后果可想而知。
上课之前课堂笔记不知道怎么就不翼而飞了;热水瓶里也不知道从哪里蹦进一只蚂蚱;自习课上打个瞌睡,被老师拎起来教育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又有人在她的背上用粉笔画了小乌龟。
陈述哈哈大笑:“恶人自有恶人磨!”
简洁在心里骂他:“呸!还不是为了你?”
但这种话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简洁没有勇气把它说出来。
陈述仔细地帮她擦掉衣服上的小乌龟,还顺便帮她理了理头发。两个人平静地走在小路上,耳边只能听见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自行车的“咯吱”声。
陈述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简洁,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怨,拿车胎这么撒气
简洁的秘密从何而来?这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总是假装人缘很好的样子在学校里横行霸道,表面上看起来吃不了一点亏,却总是拿零花钱给前后左右买各种各样的零食。
隔三岔五就会给几个“熟人”送一点小礼物,一包糖、一本书、一支笔……这些点点滴滴的恩惠构建成她们涣散的友谊,稍有不慎就会瞬间崩塌。
简洁过得如履薄冰,以为自己不知道,别人就会不知道。
可是那昭然若揭的真相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陈述不是傻瓜,他站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又怎么会看不见?
被戳穿真相的简洁恼羞成怒,差一点就要做出跳车这种无异于自杀的举动,陈述眼明手快地按住她,把车子停在路边,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简洁,我们和好吧!”
是啊,他们何必再互相伤害呢?
简洁不说话,以默认作为回答。
陈述作为简洁的同盟者,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挨欺负,他申请调换座位跟简洁同桌,像保镖一样守在简洁身边,炫酷得像拍电影。
简洁臭美地拿出小镜子左照照,又看看,转头问陈述:“我美吗?像女主角吗?”
陈述是个老实人,说话耿直得连一个弯都不会拐:“一点都不像。”
简洁抓住他胳膊狠狠地咬下去,陈述痛得大叫。
多年冤家突然和好如初,外人形容他们是“如胶似漆”、“不以为耻”。简洁愧疚地说:“我连累你了!”
“有什么关系?”陈述戳她的胖脸,“开玩笑也开不死人。”
有了同一战线的人与你同仇敌忾,即使前面有着刀山火海也好像没有那么难走。陈述的永久牌自行车依然抢眼,再受到指指点点的时候他们也不在意。简洁猫在他怀里,轻声问:“可是你的秘密是什么呢?”
陈述还是不回答。
银杏叶最美的时候,简洁去医院拆了石膏,但走路仍然费劲,因此,陈述还是要兼职做她的司机。
班里的人对他们这对组合渐渐习惯了,说闲话的人越发少了。几次调换座位后,简洁身边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朋友”换了新的人。
简洁原本没想过要跟他们靠近的,可是有一次简洁上厕所的时候,前桌那个叫悠悠的女孩突然扶了她一把,久居黑暗的心被阳光突然照耀,那温暖的感觉让她险些热泪盈眶。
简洁蓦地发现,用力挤进与你不一样的圈子里会让你浑身都不舒服,可也总会有与你相似的人来找你。
可这样的开心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当天晚上,陈述跟简洁一起去车库的时候,发现他们的车胎被人扎了。
看样子还是有人看他们不顺眼啊!
前胎后胎都没有气了,陈述蹲下来摆弄了一会儿,说:“来吧,我先送你回家,然后去修车。”
“你这么来回折腾两圈,到家天都黑透了,到时候你妈妈又要说你。”
“那……学校旁边就有修车店,你跟我一起去,补好以后我们一起走。”
商量好后,陈述一手扶着简洁,一手拖着半死不活的“老牛车”,艰难地到了修车店。
简洁知道陈述这人向来自来熟,跟谁都能聊两句,但她想不到他跟修车店的张大爷也认识。陈述跟张大爷打过招呼后自己动手把车胎扒出来放进水里寻找漏气点,动作熟练得跟剥糖纸似的。他发现竟然有七八个漏气点,张大爷看到后目瞪口呆:“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怨,这么拿车胎撒气?”
陈述跟简洁面面相觑,笑得前仰后合。
你请自便
张大爷帮忙补好了车胎,分文未取。
简洁乐观地熬起了心灵鸡汤:“看到没有?上帝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肯定也给你打开了一扇窗!”
陈述咂咂嘴,一脸的嫌弃毫不掩饰:“你从哪儿看来的水词儿?”
回家的时候天还是黑了,陈述走的是一条捷径,没有路灯,宁静的巷子里被月亮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泽,有野猫突然蹿出来挡住他们的路,小猫叫得凄凉,陈述停下车:“你们家让养猫吗?”
简洁为难地摇头:“我妈对猫毛过敏。”
陈述叹了口气:“我们家,连我跟我妹妹都快养不起了。”
简洁惊讶,同学三年,她居然不知道他有个妹妹:“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就在初中部读书,你居然不知道?”
“你又没说过,我怎么知道?”
陈述不再说话,两个人只得狠下心离开,路上他频频回头,简洁拉了拉他的衣袖:“不想让我们死在半路上的话,你最好还是专心一点。”
“你说它会遇到同伴吗?”陈述问。
简洁顿了顿,思绪飘出了好远:“会吧!” 简洁第一次见到陈述那个传說中的妹妹,是在三天后。
下午体育课的时候,陈述跟简洁在地上玩五子棋,输的人要被弹三下脑壳。简洁连输六局,濒临炸毛,悠悠在关键时刻出现,改变了这个尴尬的局面:“陈述,你妹妹好像在厕所里哭。”
陈述二话不说,丢下简洁就往厕所跑,悠悠搀着简洁跟了上去。
简洁瞠目结舌地看着陈述毫无顾忌地跑进了女厕所,回头对悠悠说:“你先帮忙看一会儿,别让人进来我进去看看。”
悠悠点头,简洁扶着墙走了进去,幸亏上课的时间没什么人,要不然真不知道要尴尬成什么样子。
从里面传来女孩隐隐的哭声,简洁顿在原地,不再往里走。陈述粗鲁地帮妹妹擦干眼泪:“好好的不去上课,在这里哭什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女孩倔强地避开他的手:“没有!”
那女孩的脸好熟悉……呀!她记起来了!那不就是初中部赫赫有名的陈佳?
她竟然是陈述的妹妹!
“那你哭什么!”
“哎呀,你别管了!”
陈佳说着就推开他往出跑,陈述被推了个措手不及,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他追出门,刚好与简洁撞了个满怀。
“哎哟!”简洁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小腿,陈述皱着眉头蹲在她身边:“你偷听我说话!”
“我……”简洁挠挠眉心,瞎话张嘴就来,“我来上厕所。”
陈述这才发现此地理应男士禁入,自觉理亏,在把简洁扶起来以后,悻悻地说:“那个,你请自便!”
你跟你妹妹长得真的不像
陈佳的事情勾起了简洁的好奇心,直觉告诉她,陈述的秘密肯定与她有关。
“可是,你跟你妹妹长得真的不像。”
陈述一个急刹车,惯性使简洁差点摔下去:“哪儿不像?”
傻乎乎的简洁没看出陈述眼里的不悦,竟然把不像的原因一一列举:“你看,她是学校的三好学生,门门考试都是全年级第一名,可你是全校出了名的不良少年,天天上课睡觉,成绩撑死了能算中等;还有,她那么白,你那么黑;她那么乖,你这么痞……”
陈述双手捏住简洁脸上的肉往两边扯,简洁龇牙咧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却不求饶:“我说错了吗?”
“没错。”陈述放开她,“你今天一个人回家。”
简洁怎么也没想到,陈述因为一句玩笑话,竟然真的把她丢在了大街上。
她蹦蹦跳跳好不容易蹦回了家,命都没了半条。
“该死的陈述!”简洁在日记本上写,脸上的疼痛未消,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陈述打来的,简洁对着天花板猛翻白眼:“托你的福,我活着到家了。”
电话那边的他沉默半晌,末了,说:“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
简洁满肚子的火气突然烟消云散,竟没有底线地原谅了他。
大概是为了赎罪,第二天陈述来敲门的时间比往常早了半个多小时,简洁满嘴泡沫,从洗手间探出头来:“等我一会儿……陈佳?”
她连忙漱口:“陈述呢?”
“我哥请假了,让我送你上学。”
陈佳不会骑自行车,只能搀着简洁走,两个人磨磨蹭蹭的,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学校。
陈佳性格恬淡,寡言少语,简洁想问她那天为什么哭,忍了半天终于忍住了。
可陈佳先说话了:“简洁姐姐,我希望你能代我跟我哥哥道歉。”
这可奇了怪了:“你们两个离得那么近,干吗从我这儿舍近求远?”
女孩低头吸了吸鼻子:“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简洁满肚子疑问地答应下来。
陈述这一次假请了三天,再见他的时候比原来还黑。简洁打趣他:“你偷渡去了?”
陈述只笑不反驳,这让简洁吓了一跳,十分不自在地说:“那个,陈佳让我替她跟你道歉。”
陈述面色不快,转头就出了门。
那天上午,陈述没有回来上课。
中午的时候,学校开始广播通知,陈述同学因触犯校规,记过一次。
简洁嘴里的面条差点喷出来,一上午没上课……这惩罚大了点儿吧!
很快她就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是学校里那些原本看不上陈述和简洁的人,竟然闹到了陈佳的头上,陈佳是陈述的死穴,一遇到跟她有关的事儿,他根本无法保持理智,于是……他把那人拖出去揍了一顿。
可广播中的绯闻二号乐呵呵地照常上课,身上并没有带伤,简洁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郁闷,放学以后直奔学校对面张大爷的修车店。
简洁知道,陈述课余时间都在这里打工。
是陈佳告诉她的。
陈佳是个叛徒,她把陈述的秘密都告诉了简洁。
陈述的秘密
陈述的父亲在几年前因为癌症去世,家里为了给他看病欠下了巨债。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陈述早早就把自己当成了男子汉,为了帮母亲减轻负担,他照顾妹妹,利用所有空余时间打工。
陈述这个人,永远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骨子里比谁都倔强。他自己无论怎样都没有关系,可如果陈佳受了委屈,他却是万万忍不了的。
四年前陈佳被几个女生堵在巷子口嘲笑了一番,陈佳回家哭了好长时间,陈述便挨个找到那几个女生,警告她们再也不可以欺负陈佳,否则后果自负。
陈述只是吓唬吓唬那几个女生,谁知道她们的家长联合起来去学校生事,于是陈述被开除,不得已转了学。
为了防止陈佳再受欺负,陈述一直扮演着不良学生。长兄如父,他一直挺身护在陈佳身前,把阴暗的一面留给自己,把所有美好和阳光的事物双手奉与了他最亲爱的妹妹。
啊!简洁赞美陈述:“你真伟大!”
陈述正在跟一个轮胎做斗争,一脸的油渍:“你从哪儿蹦出来的?”
简洁摸出手帕给他擦脸:“你有理也不能打人啊,现在好了,吃亏的不还是你?”
“我没打他!”他摊开手,“我还没动手,他就自己哭了。那哭声,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把校长和老师都惊动了,我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哈哈哈!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嚣张,竟然这么怂!”简洁笑得上不来气。
她笑得越大声,心里就越疼。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陈述上课总是犯困,为什么陈佳那么白他那么黑,为什么他那张写满欠揍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隐隐的忧伤,为什么,他总是沉默地看着远方。
遇见你真好
简洁的脚彻底好了,能蹦能跳,没留下一点后遗症。
陈述的永久牌自行车终于能光荣下岗,可是接送简洁放学成了陈述改不了的习惯。
在简洁的帮助下,陈佳的性格渐渐变得开朗起来,微笑的女孩总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她交到了更多的朋友,陈述也再不需要用那种偏激的方法保护她。
高二时陈述跟简洁都选择了理科,两个人有幸进了同一个班级。
但同桌是做不成了,陈述这一年身高猛长,高了简洁一个头还多。
简洁偶尔回头看他,恰好撞到他的目光,她迅速回头,脸上红潮久久不退。
听说陈妈妈的工作情况有所好转,为了不耽误陈述高考,她逼着他停止了兼职。
于是,简洁跟陈述约好,一定要考进同一所大学。
两个孤单又自卑的人终于发现了彼此的优点,相互偎依在一起取暖。
所以说,“患难见真情”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陈述很聪明,专心学习的他成绩疯狂地进步,使得各科老师都怀疑他是否作弊,轮番找他去办公室谈心。
陈述从办公室回来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说话都变得有深意了:“人生啊,高处不胜寒!”
简洁埋头跟物理试卷奋战,根本不买他的账:“那你加件棉袄不就行了?”
她不如他聪明,只能笨鸟先飞。
简洁在去给巷子里的那只小猫喂食的时候发现它找到了新的玩伴,两只小猫一起走在月光下的时候,连岁月都变得温柔。
简洁蓦地想起了陈述,他昨天教她的那道题她还没有学会,趁着时间还早,她要回去恶补,免得再被他嘲笑。
她想着想着又笑了,不知不觉地哼起歌来。
陈述啊陈述,遇见你真好。